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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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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我们会不会死掉?”
安雅三岁那年,收成并不好,青黄不接。5月份的时候连下了二十几天的大雨,堤坝不堪重负,洪水一泻千里。整个绥安县,都处于一片汪洋之中,西堂村首当其冲。浑浊的洪水卷走了房屋,家畜,还有村民的希望和家人。
那时候的安雅已经知道什么是害怕了,跟在大人后面扯着衣角不安的问着。每当这时候,安母总别过头去悄悄抹泪。三岁的安雅瘦的两颊深凹,那样不安的瞅着你,看的人心里抽痛着。
安母回头微笑道:“不会的。这雨顶多在下两三天,到时我们就可以下山了。”
“好啊。回家后我要吃大馒头。”安雅拍着小手开心的说。
“好。不过你要先乖乖的睡觉。”
“好。”
得到满意答案的安雅安心的睡着。
安母却一夜无眠。
这次的洪灾,毁了她的家园,更夺走了她的丈夫。想到这里,下意识的搂紧安雅。如今,她只剩安雅了。泪,无声的落下。
翌日,天稍微放晴了一会。
洪水微微有了消退的痕迹。若不在下雨,估计明后天便会退洪。
西堂山是村落附近较高的山,洪水来时,安母和丈夫带着安暖跟村民一起逃到山上的洞穴避难,大水吞噬了许多生命,她的丈夫,也在逃亡中失足滑下山坡,生死难卜。
洞穴不是很大,三三两两的村民依偎在一起,神情恹恹,小孩断断续续的抽搭着。
安雅醒来,便环视了四周一圈,略带不解的问:“娘亲,你不是说爹爹会来找我们么?”
安母无力的闭起充满血丝的双眼,哑声道:“雅儿,不要着急。你爹爹很快就会来了。”
安雅突然就哭了起来,边哭边说:“你骗人!昨天林大伯他们说爹爹被水冲走了,呜呜,我要爹爹,我要爹爹!”三岁的安雅,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相反,她比同龄的孩子还要敏感。
看着坐在一旁哭的伤心的女儿,安母越发的觉得悲怆,竟吐出了一大口血来。吓得本是抽噎着的安雅放声大哭,她以为她娘亲也要死了,一边哭一边爬向她娘亲,哭道:“娘亲,你不要死,雅儿没爹爹了,雅儿不能没娘亲。”
“我怎么敢死,你爹爹生死难卜,我怎么敢死!”安母一把包住安雅,紧紧的抱着,眼底尽有些歇斯底里。
“呜呜,娘亲,我以后不问爹爹了,不问了。”
“雅儿,对不起。”安母亲了亲安雅的额头,抱着安雅一起哭。
边上的村民看着抱头痛哭的母女两,深深的叹了口气。他们,也自身难保。
安雅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被饿醒了。努力往娘亲旁边拱去,贴着娘亲身上出来的温度,安雅觉得,只要有娘亲在,做什么都是幸福的。尽管,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被洪水冲毁的西堂村,她们是回不去了,只能跟着村民一村一村的走过,困了便宿在破庙或屋檐下,饿了吃些野果啃草根,或腆着脸皮上门一点吃食,可这年头闹灾的地方多了,难民不止她们西堂村的,故有时连野果树根都没得肯。若是有幸得到个馒头,定是紧紧藏于怀里,要吃上个两三天。
若不是这次灾难,三岁的安雅定是在家里跌跌撞撞的走路,逗逗小动物,跟爹娘撒撒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牵着随时倒下的安母步履沉稳的跋涉。
安母的身子瘦成片儿,仿佛一不小心便随风而去。有时精神稍微好点的时候,也会抱着安雅走,但也只是一小会儿,大部分还是安雅牵着她的手慢慢走着。时间长了,安雅的鞋子便磨破了,安母花了一下午给她用枯草编了双鞋子,虽说不够柔软,但至少能让安雅的脚少受些伤害。
这样苟延残喘的日子里,安雅成长的特别快,甚至,比安母还要坚强。很多太平盛世里大人都不怎么遇到的世事,她都亲身经历了。难得的是她后来还能保持一颗乐观的心。
安母想念丈夫的时候,会紧紧的牵着安雅的手,不言一语,目光凄迷。这时候的安雅总是异常的活泼,想尽办法逗她娘亲一笑,尽管手被握的生疼也不曾哼一声。她明白,这时候的娘亲是最脆弱的,害怕再失去她。
回过神的安母总是对着安雅歉意一笑,安雅给她的温暖,足够支撑她坚强的走下去。但是有时她也会想,安雅这么小就这般敏感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愿她父亲的事对她影响不会太大。
其实安雅很想问她爹爹的事,但每次看到娘亲黯然神伤的样子她就不敢问,她害怕,她娘亲又像上次一样吐出血来,而且,她隐约觉得,他爹爹估计是再也回不来了。
每当想到这里,安雅都痛得要窒息,眼泪便一滴一滴的落。
安母并不知道安雅心中的百转千回,只当她是太累了,也心疼的直哭,到最后安雅都不敢再安母面前光明正大的掉眼泪了。
也许在这时候,安雅就已经养成不在人前落泪的强大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