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不归》楚淮枳

2、2.记忆·迷醉

　　小七修炼成人形的那一天，天气格外的好，甚至连黎山上许多年不曾开过的般若琉璃花在小七成人形的这天也竞相开放，热闹了整座山头，花期持续了整整一个月。而在这一个月里，黎山上的热闹却不止有花开而已。
　　“阿轻！阿轻！快来！快来！这水里的是谁？好丑好丑！”言轻闻声忙快步上前将手中的袍子披到他的肩上，顺道瞥了一眼他披风外光滑细腻的脖颈，不动声色的为他整理好衣袍。
　　“哎呀~阿轻！这东西裹在身上真不好受，快给我解开！”刚化人形不久的小狐狸一边叫嚷着一边忸怩着不知如何自处的手，龇着小尖牙皱着鼻子，企图用现出原形的爪子三下两下把身上的衣袍划个稀烂，却在言轻仿似无意中的一瞥下怏怏地放弃了挣扎。尽管收回了那四处作怪的的爪子，但那沮丧着的小脸，撅着的小嘴，盈在眼眶里仿佛一个盛不住就要落下来的眼泪，都明白白的显示着他有多委屈啊多委屈。可惜言轻可不吃这套，一个眼神也没再施舍给他，自顾低着头飞速为他整理衣服
　　收回为小七整理好衣袍的手，一边抬头一边轻飘飘的丢出一句话来，“这件般若素服呢不仅可以消去你的兽甲，还可以阻挡妖气的外泄，你确定要撕?”等小七怏怏地放下变回来的手，抬起小脑袋预备再撒一会儿娇的时候，却发现言轻已然走远了。
　　“阿轻！阿轻！等等我！等等我呀！！！”
　　“三，二，一。”
　　“嘭！”
　　左脚绊右脚什么的，不要摔得太惨哦~~~背对小七言轻偷偷朝天翻了个白眼，就知道会这样。
　　呈狗吃屎状趴在地上装可怜的小七一抬头眼尖的瞄见言轻嘴边还没来记得收回去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恼羞成怒就又听见二十步开外传来言轻像是刚刚想起故作惊讶的声音“( ⊙ o ⊙)啊呀呀呀！小七你怎么做起乌龟来了呀！”往前走了两步，似乎是还嫌不够，丢下菊花酒预备遁了。
　　“啊！对了！这件衣服呢~须穿足七七四十九天哦~~~~”
　　小七哪能这么容易让言轻就这样简单的遁了，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灰色的影子“唰！”的一下蹿上了言轻的肩膀，就是一口！ “让你笑！让你笑！！！”
　　“饶命啊！饶命啊！！！小七大爷松松、、、松口诶！！”
　　“就不松！”
　　”哈哈！你上当啦~~~！“
　　清脆的笑声回荡在山林之中，仿佛整个离山都感受到了满满的快乐，微风拂过，引得满山的松海发出松针互相碰撞的“沙沙”声，其间还隐约可闻某只小狐狸气急败坏的“吱吱”叫声。
　　那时候，这样的日子多快乐欢乐，快乐的让我以为这会持续很久很久，久到无法想象。就这样一直一直，就像从前我带着小七为化形而苦苦修炼的那段日子一样，纵然漫长而枯燥，但因有彼此相伴温暖快乐。

　　直到，某一日。
　　那日，慢慢习惯穿衣服并且学会像人一样用两条腿走路的小七兴冲冲的从外面回来，见到正在为入冬修炼做准备的我，像往常一样三步并作两步，猛地一跃吊在我的脖子上，激动地对我讲：“阿轻！阿轻！他夸我啦!他夸我啦！”
　　我将视线从小七因为激动而冒出的小耳朵上缓缓挪开，像往常一样对于他赞许道：“我们小七真棒！是最棒的小狐狸！”而他似乎对我的回答并不满意：“你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就夸我！分明就是在敷衍我！哼！”我有些哭笑不得：“好好好！是我的错行了吧？最棒的小七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小的这一回吧？”见我告饶，小家伙瞬间感觉形象高大了起来，立马翘起小狐狸尾巴开始数落起我来了：“你说你天天窝在洞府里修炼个什么劲儿，反正已经修成人形就够了，外面多好玩儿，每次叫你你都不出去，再过几日恐怕就跟山脚下的那只小帽子一样，呆头呆脑的！”小帽子是山脚下的农家圈养的一只呆头鹅，因为头上的冠长得有些大，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的像个老先生带着帽子一样于是就被恶作剧的小七取了这么个名字。额···好吧~`除此之外小帽子还有点呆有点傻有点儿找不着北。这种近乎山下李二狗家的管家婆婆唠叨自家小孙子式的碎碎念几乎每天都有。而我每每却觉得乐在其中，不知厌烦。小七见我和往常一样只是温和的笑着看他不说话，从鼻子里哼哼两下，扔下一句“孺子不可教也！”就接着欢快的蹦跶出洞玩儿去了。而我望着小七愈来愈远的背影，心中排山倒海。
　　他，是谁？
　　自从上回咬了我一口以后，好长时间，小七在我面前总是十分别扭，特别是走路歪歪扭扭的时候。听路边的草精说，小七每日都偷偷潜到山道边，观摩那些上山来赏花的那些个文人雅士吟诗作对的风流举止。个把月的苦心学习不是没有效果的，况且小七的悟性一向很好。他终于学会走路了，这才又开始在我面前蹦跶起来，时不时还能出人意料的蹦出几句成语佳句来，叫人惊喜。偶尔的口误也就不足为怪了。
　　但依旧拗得紧，时时注意着，再不肯在我面前现出狐形来。这倒让我十分想念他那对毛茸茸的小耳朵。
　　激动到连平时最最注意的耳朵冒出来了都没察觉到，这种事情发生在在我面前一向十分仔细小心的小七身上，不得不引起我的重视。身前的地精战战兢兢的汇报说：“日...日前山上来了群世家子弟，他们吹鼓奏...奏乐引...起了七爷的注意，然后...就撞见了！特...特别是里面有个叫公子玦的，鼓艺超群......”见言轻没出声，地精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心翼翼的瑟缩着抬头见言轻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便趁她不注意悄悄遁了。
　　言轻听到这个消息感到既震惊又愤怒！小七居然与人类见面还厮混在一起！他难道不知道人类是最最阴险狡诈的动物吗？生活在山林里不知世事的小七怎能斗得过在人间打滚的人类。
　　此时的小七并不知道将有一场暴风骤雨在等着他了，不然，他绝对不会挑现在回洞府，怎么着也得等阿轻找不见自己着急了再说啊。所以当心情极好的小七一路哼着歌儿蹦跳着回到洞府时看到的就是言轻板着脸低头沉思的样子，他不自觉地放轻了步子，踮起脚一点一点偷偷往洞府里挪，可惜天不遂狐愿。小七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用作过冬的野果子，一下子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言轻的眼神“唰！”地一下射了过去，吓得小七浑身一抖！
　　好可怕！
　　小七从未见阿轻如此阴沉的脸色，顿时被吓住了，呼吸一窒，顿时眼泪就下来了。
　　意识到自己脸色有些不好的言轻顿了顿，仔细收了容色。看到言轻脸色和缓过来了，小七这才敢一小步一小步的小心挪过去 。阿轻刚才的表情好吓人。小七小心翼翼的握住了言轻有些粗糙的手，却意外发现一向温暖的言轻的手冰凉，“阿轻，阿轻你怎么了？别吓我啊！”言轻看着眼前小七担心的小脸，心口略松，小七还在，还在。微微笑了笑，为小七擦去泪水。
　　“摔得疼么？”一边说着一边手也不停的小七拍去沾染的尘土。
　　“疼死了！疼死了！”，说着便指着小屁股望着言情，“阿轻快给吹吹！疼死我了！”
　　言情笑！不轻不重的拍了拍他的小屁股，掰开他的手，一边嘟囔着一边细细为他上药。“活该摔个屁股墩儿，整天毛毛躁躁的，比东边那只猴精家的都还皮！说罢！这半天都不见半个影子，都去哪里野了？”
　　听说到高兴事，小孩子心性的小七顿时就来劲了，“阿轻！阿轻！我学会跳舞了！！！我学会跳舞了！！！你不是说，小七是最最聪明的小狐狸吗？看！小七这就舞与你看！”
　　从未看到这样开心的小七，言轻感到既欣慰又不安，只好默默在心里安慰自己那颗矛盾的心。没事的，没事的，小七还在，就在我眼前。可是，小七，有一天，你会离开我吗？就像你从来没有真正在我身边一样？
　　“小七和阿轻永远在一起！”
　　言轻猛的睁大了了眼睛抬起头，看向面前那个笑意盈盈的少年。那双金灿的眸子仿佛盛着世间最干净纯真的山泉水，仿佛一眼就能望见那清澈的水底，却又似乎包罗万象，微微熨烫了她有些焦灼不安心。他说，什么？
　　“阿轻喜欢小七的舞吗？”
　　言轻溺在那一汪清泉之中呆呆的回了句：“喜欢。”
　　“阿轻喜欢，那小七便跳那世上最美的舞给阿轻看！”
　　“永远？”
　　“永远！”
　　舞步轻点，腰肢扭转，顾盼生风，灿然若仙。一颦一笑，皆为伊一人。
　　小七，你说我们永远会在一起，我们便永远在一起，无论你去到哪里，阿轻都会跟你在一起，永远。
　　犹记得，那一日 ，那一舞，漫山遍野盛放的的般若琉璃花也为之失色，百鸟失音，洞前叮咚的小溪也为之停滞。如今想想，迷醉的了的不止是洞里的还有洞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