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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各种版本小驴子 ...

  •   鸡鸣三声,天还不太亮。

      杨夕抱用澡桶打了一大桶水回来,吭哧吭哧洗地板上自己吐的血。房门关得紧紧的,她有点不好意思让人看见。

      一个修士,撅着屁股拿手洗地板,洗衣服,毕竟是不太好看。可“除尘诀”的玉简在自语堂里标价三颗一品灵石,一品灵石市价兑换100两银子。洗个地板就能省300两银子,杨夕觉得挺值。

      杨夕刚一到井边,就听见院门口传来房东邓大爷中气十足的虎啸龙吟。
      “你——个——孽——子!”

      杨夕吓得赶紧把衣服染血的那面掖桶里。

      邻居张嫂子蓬头垢面的从窗户探出头来,对杨夕点了个头:“这父子两竟是起的越来越早了,公鸡要是有这么勤快,仙来镇早脱贫了。”

      院门口,房东家正在爆发父子大战正在上演。

      “我不爱修炼,也不想成仙。爹,你别老逼我成不成?”

      “你土木双灵根,万中无一的灵根啊,不修仙,你是想白白浪费老天爷赏赐?”

      “我不要这赏赐还不行么?谁爱要谁要去!”

      “我邓家祖上是合道期修士的门人,修士答应过如果邓家出了筑基的,就会来收为弟子。邓家等了多少年,终于等到你这么个最有希望筑基的,你……你……你这如何对得起祖宗!”

      “爹,六千年前的事儿了,就算那修士没死,谁能保证他还记着一时兴起许的诺?你不能为了这个就让我赔上一辈子。”

      大爷一眼看见了抱着巨桶傻在井边儿上的杨夕:“夕丫头,来得正好,把你昨晚练得那雷电法术给这小子来一下,让他见识见识修士的威力!”

      杨夕有点脑仁儿疼,她该怎么跟没有灵根的房东大爷说,她昨晚上那是在挨雷劫?练气二层冲关就要挨雷劈,说出去鬼都不信。

      房东家的小伙子站在大门外,指着杨夕道:“修仙有什么用?看看你们锦绣坊这些女修士,排名越靠前的,扮相就越伤眼睛。这简直就是修仙的诅咒!”

      话音没落,四面八方突然探出无数个或蓬头垢面或乱如鸡窝的脑袋。“臭小子,骂谁呢?”

      锦绣坊第一织女杨小驴子一身纯黑披风,左眼扣着个大眼罩。站在院子中央,大吼一声:“我才不是最伤眼睛的!”

      脑袋们各自丢给杨夕一个“你可真没自知之明”的白眼,纷纷缩回去了。房东家的小伙子哧溜一声没了影子。

      以上,是锦绣坊隔十天半个月必然上演一次的保留戏目。

      院子里只剩了杨夕和房东邓大爷。两个人的鼻子都有点歪,都被气得不轻。

      邓大爷还可以拿杨夕撒撒气,杨夕就只能憋着。

      杨夕眼中,这个火爆脾气的邓大爷一直是个谜样的存在。
      比如说,这个看上去矮挫挫的邓大爷是位后天九重的武者,只差一步就可以成圣,却不想自己的儿子学武,一心让他修仙;
      比如说,这个满脸褶子的老菊花,其实是锦绣房主人颜红娇的入幕之宾,据老织女们说六十年前颜红娇貌美如花,邓大爷也曾经英武不凡。
      相守六十年,颜红娇貌美如花一如当年,邓大爷却已天人五衰行将就木。然而两人依然可以手拉着手,桃花树下一坐就是一天。
      看起来那样好。
      再比如说,邓大爷的鼻子总是灵的像条狗,而且总是怀疑杨夕修魔。

      邓大爷指着杨夕怀里半桶血水,跳起来惊恐道:“这是什么?练血大法?”
      杨夕一闭眼,破罐子破摔:“鸡血,练法术效果的。”
      邓大爷眼一亮:“鸡呢?”
      杨夕忿忿,我就是那只鸡。闷闷道:“雷劈熟了,吃了。”
      邓大爷显得十分遗憾:“下次留给我半只。”

      杨夕:“……”让你嘴贱,这下又得花钱买鸡喂大爷。

      “邓大爷,您用暴力把我从闭关拖出来,到底什么事儿?该不会就为了坑我一只鸡?”

      邓大爷在利用“老板爹”的身份关心完员工的生活后,总算想起了正事儿:“你上次让我帮你打听的事儿,有结果了。”

      杨夕一愣,想起自己随口跟邓大爷问过,附近有没有哪家小一点,近一点的“剑派”今年要开山收徒。没想到“老板爹”比亲爹还上心,杨夕喜形于色道:“当真?”

      2

      邓大爷摸出一块灰扑扑的扁圆形石头,十分不舍得似的递给杨夕。“喏,连‘路引石’都给你买好了。”

      路引石,是修士常用的远距离导航工具。杨夕以前只是见别人用过,自己从来没舍得买。路引石是一次性的,只能指向一个终点,却要五十两银子呢!

      “邓大爷,你真真是我的亲大爷!”杨夕欢天喜地的接过“路引石”,捏在手心里,灌注灵力激发出一片光幕样的虚影。却在看清了光幕的上的影像后,面色诡异起来:“大爷……我书读的少,那两个字好像有点不认识,你能给我念念么?

      杨夕面无表情的盯着光幕上那一片五光十色的大陆全景图。

      只见那路引石上,各色团块标着“*国”“*城邦”或者“**独立领”的字样,挤成一副粘糕样。在一块标着“大行王朝”的‘粘糕’上,有一颗标着“东洲”的‘黑枣’,‘黑枣’上的边缘沾着一粒芝麻。
      芝麻实在太小,写不下字,于是在立体的方向扯出一根箭头,杨夕侧过脸,刚好能看见“仙来镇”。

      沿着这粒芝麻,长长的延伸出一条白色虚线,乍一看有点像没撒好的椰蓉。椰蓉另一边指向一颗溜圆的核桃,核桃上两个苍劲古朴大字金光闪闪——

      “昆仑!”邓大爷挺胸抬头,念得很大声。

      我记得我当时说的是‘小一点’‘近一点’的剑派……吧?”

      邓大爷理直气壮:“这路引石的指向,就是最小最近的剑派了!”

      杨夕很暴躁,路引石捏得咯咯作响:“大爷,昆仑天下第一剑!我只是没有读过书,不是没有常识!你敢不敢换个不那么出名的糊弄我?”

      邓大爷对着杨夕挤出一脸鄙视的褶子:“你以为背根棍子就叫剑修,批一打飞剑就叫剑派?我告诉你,九州十八荒,就只有一个昆仑是真正的剑派!其他的只能叫会使剑的门派。”

      杨夕捂着胸口,我以前怎么没发现邓大爷还是个完美主义?“大爷,我觉得我来个会使剑的门派就好了,昆仑什么的,您老是坑我去给人送报名费的么?再说,昆仑跟仙来镇隔了十几个粘糕了好么?”

      邓大爷:?“粘糕?”

      杨夕忙道:“我说国家,你听错了。”

      邓大爷点头,严肃道:“区区十几块粘糕算什么?修士为历练心性,横跨‘打糕’也当在所不辞。昆仑一甲子开山一次,有些人一辈子都赶不上,这是你的造化!”

      杨夕:“可是我还不会飞啊……腿儿着过去的话下次开山我或许能赶上?”

      邓大爷眯着眼睛看他,忽然沉了声问道:“夕丫头,你参加过多少次的收徒考试了?”

      杨夕很尴尬:“数不清。”
      她在仙来镇落户,几乎每一个本土门派的开山考试都去过。

      “有几个考过了?”

      杨夕考了这么多年,只有个叫“扫帚门”门派愿意收她当个记名弟子,说是:我们这里名字不好听,女弟子少。你既然是个女的,就来吧。可以给长老们洗洗衣服什么的。
      杨夕无奈道:“我这资质……”

      邓大爷一张刀子嘴字字句句戳着杨夕的心窝:“你是五灵根,进阶需要的灵气是单灵根的五倍。你经脉窄得连根筷子都插不进去,引气速度是正常人的五分之一。你没念过书,别人一看就懂的法诀你要反复琢磨好几天。而且你来锦绣坊之前的事儿……”邓大爷停了一下,道:“如果有一天生出心魔来,我是毫不奇怪的。就算不提心魔的事儿,也没有哪个门派会收你这种跟没有资质差不多的鸡肋。”

      杨夕木着脸,心碎成了一地渣渣:“您可真是我亲大爷。”

      “只有剑修是不同的。”邓大爷的语速很慢:“对于一个剑修来说,资质远不如‘悟性’和‘心性’重要。虽然,剑修主战,一万个女修士也未必能有一人善剑。”

      杨夕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不禁正了神色。略略一想,谨慎问道:“那您是觉得,我的心性,也许是那万分之一?”
      虽然不知道邓大爷今天为什么突然这么的亲大爷,但总不会是看上了她的‘悟性’,她没那玩意。

      邓大爷脸上,一个极淡的微笑几乎一闪而逝。“心性这种东西太难判断,在你成为一个剑修之前,没人敢断言,我也不能。但是,以你的资质,只有这一条路勉强可走。”

      杨夕皱眉,被眼罩遮盖了近一半的脸上有点看不清神色。“那是不是说,只有昆仑这样的剑派,培养的才是您说的这种更重心性的剑修?”
      “是。”

      “那昆仑有女剑修么?”
      “呵!昆仑连不男不女的剑修都有。”

      “那昆仑今年开山,我要是没赶上,还有别的办法么,比如在山门前跪上三月?”
      邓大爷眼中含笑:“我不知道。”

      “那我要是资质实在太差考不上,能不能在昆仑做个剑仆什么的?悄悄的偷师?”
      邓大爷竖起眉毛:“我不知道。”

      “昆仑道统可以外传么?我要是实在进不了昆仑,是不是先在昆仑山下修炼着,等下一个甲子,总能有点进步的。昆仑收老太太不?”
      邓大爷转过脸,透过独眼少女稚气的面庞,目光悠远的看着些别的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邓大爷一连三个不知道,杨夕却莫名的,有了决断。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你有一条路可走。即使是其他所有路都走不通的最后选择,杨夕依然欣喜,起码,这是条可能走通的路。
      她失败太久,仅仅一种可能,已经可以让她放手一搏。她年纪尚轻,任何一点希望都能让她赌上一切。
      那是昆仑呐……九州十八荒最大的剑派,世上最好的门派之一。她是不是……是不是也可以偷偷想一想,自己能穿着昆仑的道袍,在那高大门墙里巡山的样子?

      “邓大爷,我怎么觉得,你……对修真的事儿这么了解?”

      邓大爷抖抖一脸褶子,傻孩子怎么突然灵性起来了:“唔,这不是被红娇熏陶的么。”

      杨夕闷闷的:“前几年我去那些门派一家家考试的时候,你怎么没跟我说该去学剑呢?我白白浪费了好好多报名费。”
      “早几年你跑去学剑了,锦绣坊谁来织布?”
      “现在咋又说了?”
      “你徒弟们不是出师了么?她们还比你工钱便宜!”

      事实证明,邓大爷比较“亲大爷”的时候毕竟是少见的,“老板爹”这种生物与“老板娘”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他们多数时间都是“后爹”“后娘”以及……“后大爷”!

      杨夕很悲愤:
      “这就是现实版的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邓大爷扬扬眉:“另外还有件小事儿通知你,鉴于你还没有完成本月的工作量,本管事临决定安排你来上今天的晨课。时间大约是一刻钟之后。迟到可是要扣月钱!”

      “我的大爷哎!”杨夕把‘路引石’一收,拔腿就跑。“你绝对是我的仇人派来玩儿我的……”

      朝阳下,一个老得浑身散发出沉沉死气的老头,打来一桶清水,洗去地板上的血迹:“这大咧咧的玩意儿,没把自己折腾死真是个奇迹!”

      这时,一个长手长脚的姑娘掀帘子进来,一身金色披风,铜钱布,铜钱纹,脖子上坠了一圈铜钱当项链。刚刚在织造室门口拦着韩素女不让进的就是她了。
      雪白罗袜踩在地板上,姑娘掐着腰牙尖嘴利的对那美妇叫:“我说韩姨奶奶,你居然上地板不脱鞋。你们织女工会都是这么没文化么?乌木地板被你那双大脚片子踩出坑来,把你当彩虹孔雀卖了去配种,都不够赔一米的!”

      满室弟子哄堂大笑,还有锦绣坊的铁杆粉丝喊道:“巧娘子,威武啊!”

      金巧巧,锦绣坊排名第三的织女,很好的诠释了锦绣坊越是排名靠前的织女,扮相就越是伤眼的特点。金巧巧扭着水蛇腰,金光闪闪,横眉立目。

      韩素女脸色一寒,她的确没注意锦绣坊的地板。织造室,叫的再好听也就是间工房,除了颜红娇那张扬奢侈的性子没人会在里面用这等奢华装饰。韩素女咬着牙根:“金巧巧,你不用在这张狂,高利贷上门的时候有你哭的。”

      金巧巧掐着腰:“我呸,姑娘我活了二十几年就不知道眼泪那是什么味儿!”

      韩素女又对笑得欢乐的弟子道:“还有你们,锦绣坊包庇杨夕在比赛中作弊,如此行事,品行不端,织女工会已经决定不再给锦绣坊学徒做织女资格考评。”

      “你放开我,放开我,我早就跟他和离了。我不会跟你走的……”女人悲悲切切的哭喊声传进来。
      甄丽娘,锦绣坊排名第四的织女。

      杨夕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扬声断喝:“谁在锦绣坊撒野!”
      茶杯应声滚落在地,“啪嚓”一声摔了粉碎。

      再顾不上满屋子学生静悄悄看着她,杨夕跨过地上的织阵,穿过一地跪坐的学生。

      金巧巧是个不可就要的烂赌棍,每隔十天半月总有债主追上门也就算了。
      甄丽娘那个包子性格,除了早年跟过一个混账男人,绝对不会招惹任何人!

      杨夕推门而出,大门在墙上咣当一声撞得山响。

      满院狼藉。

      只见相邻的课室门口,甄丽娘跪坐在地上抽噎,十八层白灵纱堆织的霓裳披风歪歪斜斜挂在肩膀上。一个同样穿着霓裳披风的老太太一边拉着甄丽娘的胳膊,一边吐沫横飞的叨叨:“

      一个不可救药的烂赌棍,其人灵根好,经脉宽,修仙只为了多赚点钱去赌。仙来镇没有任何门派愿意收容这个奇葩,只好便宜了锦绣坊这个小庙。
      只有颜红娇想得开,爱赌是好事儿,使劲儿输呗,输光了想再赚还不是要给我干活儿?咱做的是生意,又不是开的学堂,管得着人家的品行么?再说人家巧娘子品行好着呢,她可从没有偷我锦绣坊的钱去赌。
      ‘老板爹’邓大爷则更深沉些,他说: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

      “织阵。”一个淡而硬的嗓音从角落里传出来。干脆,果断,几乎不像个女子的语气。

      杨夕抬头看去。一个眉目间有三分英气的女子也抬眼看着杨夕,她和那几个笑话杨夕的女子坐在一起,刚刚却一直默默听,既没参与,也没反驳。
      杨夕一笑,言简意赅:“错。”

      “不可能!”那女子长眉微挑,挺直了上身:“织女指导手册,我能从第一页背到最后一页!”

      杨夕俯视着她:“织阵是阵法师画的,足够好的织阵给没灵根的凡人也能用,与你的本事有什么相干?”

      织女并不是什么高端的工作。

      织女,大多是无力考入门派的散修才会选择以此赚取修炼资源,只要有灵根,有气感,几乎是个女修就能成为织女。

      而且杨夕是认得这姑娘的,不是她记性好,实在是这姑娘在织女当中比杨夕还要出名。仙来镇杜家的嫡长女杜玲珑,金火双灵根,筑基期修士杜老爷子的掌上明珠。练气七层的修为,家传功法“金乌火”简直就像为她量身打造。可是这位女公子却常年一副“姑娘不高兴”的找茬脸。
      一年前,这位杜家的内定继承人突然跑来锦绣坊拜师做织女,整个仙来镇都觉得她疯了。不知后来颜红娇和杜老爷子密谈了什么,总之是费了很大劲儿,才阻止了杜老爷子拆掉锦绣坊,打死杜玲珑。
      但是后来,杜家再也没有人来看过杜玲珑一眼。杜家主开始把一个分家的金火灵根的男孩儿带在身边教养。好像自己从来没有过一个亲生女儿。
      而杜大小姐本人,竟然杨夕这个小孤女一样,住起了宿舍。很勤奋的练习幻丝诀,一身值钱的东西都卖了个干净。当时很多人都说杜大小姐这是中二病犯得晚了,早晚在外面磨光志气回家去。然而一整年过去了,杜大小姐学会了自己洗衣服,学会了去食堂打饭只买素菜,竟然马上就要一张“找茬脸”的毕业了。

      杨夕平日里很是不知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这位杜大小姐。是该佩服她有骨气呢,还是该吐槽她不知好歹呢?忤逆亲爹也就算了,都混到典当度日了竟然也学不会与人为善!
      杜大小姐对自己的态度,杨夕原以为自己是能猜出几分。十有八九就是个经验还算丰富,但是早晚会被她超越的傻逼前辈。不是杨夕骂人,而是杜大小姐看所有人的表情都像在看傻逼。也从来没有对杨夕表达过哪怕一次亲近。

      杨夕原地跪坐下来,决定给学生们讲点真正的东西,尽管这些东西,或许有些离经叛道,甚至有悖常识。杨夕的目光平静的扫过课室里每一个织女。
      “大家有没有想过,功法大多分九重,幻丝诀为什么只有三重?”

      “难道不是因为它是小法诀吗?只有高深的功法才有九重。”

      “可织女是这么古老的职业,而幻丝诀是上古传下来的的功法,历经百万年。即使再基础,又怎么能有这么简单?” 杨夕从斗篷下伸出了一双雪白修长的手,指间丝线跳跃,犹如精灵:“第一重凝物化丝,可以把各种晶石里的精粹提炼成丝线用以织造,第二重聚气成线,以修士自身灵气为补充,可以凭空凝聚完全由灵气构成的丝线,可是第三重丝随意动是为了什么呢?”

      杜玲珑一双丹凤眼微眯:“练就第三重丝随意动,织女才算有了攻击力,大行王朝皇后卫队,正是闻名于三十六名织女组成的“天罗绞杀阵”。

      在坐基本是未出师的织女,杨夕的问题他们很多都是没想过的。听杜玲珑如此说,不由十分崇拜的看着她。但杜玲珑显然不在意,一张“找茬脸”只对准了“小夕娘子”。

      杨夕:“你很有见识。但是又太有见识了。”

      杜玲珑脸色不变,“怎么讲?”

      杨夕:“我学会幻丝诀是一个偶然,当时我只知道它能织布。那时候我不认字,织女指导手册我是从来没看过的,可是我却很快的突破了三重。然后,我发现,自己发现了一个新的境界……”

      “啪”的一声,杜玲珑心神震动之下捏碎了自己织阵上的晶石。“难道……”

      杨夕:“是的,我发现我似乎修炼到了幻丝诀第四重。可是我的修为太低,第四重需要的灵力惊人,我只能偶尔施展,并且坚持不到一息的时间。而我认识的所有按照织女指导手册修行的织女,没有一个人学会了这第四重,即使其中有人已经筑基。而没有经过系统培养的织女,我却认识另一个和我一样进入第四重的,并且她的第四重,和我的并不一样。”

      有人惊呼出声:“这不可能,难道织女指导手册是错的?”

      杨夕:“我不知道。我后来认字了,可是我并没发现自己的修炼方法与指导手册上讲的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是,我始终认为,幻丝诀是一门织布的法诀,即使上古织女战力强大,创出这门法诀也应该是为了织布。记得吗,霓裳披风是上古织女的法宝,所以我想,有没有可能,其实幻丝诀原本是一种炼器的法诀……”

      杨夕一笑,打不打架的事儿却压根没在心里过,这孩子气的“大姑娘”在她眼皮子底下根本闹不起来。刚要说话,却听“哐当”一声,课室的大门被人猛力推开。

      杨夕一皱眉,回头见到锦绣坊另一名织女甄丽娘。“怎么回事?”

      只见素日一副冰雪之姿的甄丽娘钗环散乱,一身十八层白灵纱的霓裳披风歪斜的挂在肩膀上,满脸的惊惶,几乎是哭喊着道:
      “杨夕——,那个想纳你为妾的金公子,打上门来抢人了!护院们拦不住,阿娇姐被他们打断了一条胳膊!金公子说你要不出去,就拆了锦绣坊——!”

      课室里,瞬间变得针落可闻。

      杨夕沉默了几息的时间,忽然一笑,道:“听见了吧,这才叫作践。”

      准织女们没见过这样阵仗,一下子变得安安静静的。连刚刚还要顶嘴,要打架的几个,也紧紧的闭了嘴。尤其那个眉目英气的姑娘,一副如遭雷击的表情,粉拳犹自攥着,直愣愣的杵在那里,忽然就觉得自己应该被笑话。

      杨夕稳步走到甄丽娘身边,浓黑披风垂到地上,像一挂流动的湖墨:“带我去。”

      那眉目英气的姑娘却忽然一把拉住杨夕的手臂:“小娘子你不能去!你不知道,不少家风败坏的修真家族是直接把妾当鼎炉用的。你长得又不好看……”

      杨夕:“我知道。”

      多少危险的警告忽然就哑了火。“那你……”

      杨夕:“这个金公子,是金破天的儿子。”

      擎苍派掌门金破天,仙来镇唯一的金丹修士。他的儿子金泽,是仙来修士中臭名昭著的畜生。几十万人容忍一个畜生嚣张,原因简单得令人心寒——惹不起,三字而已。

      甄丽娘从来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被学生一番话惊得全没了主意,惶惶道:“杨夕,要不,你跑吧,我知道你跑得掉的!”

      杨夕本人却很镇定,道:“然后任锦绣坊被那金泽拆了?”

      甄丽娘哭喊起来:“当鼎炉会死啊——”

      “放心。”杨夕露出一个阴沉而坚决的表情:“我没那么容易死。”

      锦绣坊对于织女学徒的挑选,是十分严格的。并不像其他织坊,只要是个有灵根有气感的就收。除了细心,勤奋,有审美,会辨认晶石之外,更有容貌上的要求。
      用锦绣坊主,仙来镇第一美人颜红娇的话说:我做的是生意,不是善事。养学徒是要花钱的,实在最后做不了织女的,起码可以打发到门市上去卖布。即使在凡人的布坊,谁又见过丑八怪卖布的?

      大爷的儿子也跳起来冲喊:“杨夕,把那法术给这老头子劈一下,让他脑子庆幸清晰,修仙那是人干的事儿么?”

      杨修士有种膝盖中了一箭的错觉。其实我都没有雷灵根。

      “呀,夕丫头,你这一桶血是咋回事儿?”张嫂子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杨夕的身边,磕着瓜子儿问:“你到底是学了魔修的练血大法了?”

      杨夕:“没,鸡血。练法术效果用来的。”

      张嫂子眼一亮:“鸡呢?”

      杨夕心中忿忿:我就是那只鸡!嘴上却道:“雷劈熟了,吃了。”

      张嫂子一脸遗憾:“下次给我留半只。”

      杨夕:我怕你不敢吃。默默把一桶血水泼在地上,横竖都是鸡血了,也不怕看见。

      一个刺猬头的小崽子醋溜一声从房东大爷的胳膊底下钻进院子:“杨夕姐,外地的修士打到镇上来找茬了,十八哥他们让我来叫你去撑场子。”

      杨夕把桶一放,镇定道:“去叫岑大叔了么?”

      小崽子道:“他们去了,十八哥说你离得近,让你先过去。”

      杨夕拎起小崽子:“走,去看看。”

      小崽子蹬着腿儿嚎叫:“姐,姐哎,我都十一了,你怎么还总拎着我。”

      杨夕:“你腿太短。”

      小崽子蔫了。

      一条街外,杨夕拎着崽子赶到。已经有了三两个人聚在那。
      十八哥一脸好笑:“杨夕哎,我说你好歹是个姑娘,怎么力气比驴还大?”

      杨夕把崽子扔过去给他。“你是这辈子没见过牛,只见过驴是怎的。”小崽子嗷嗷叫着扑到十八哥怀里,给他砸了一跟头。“怎么回事儿?”

      你看,那群斗笠客在仙来镇四处收房子,附近三条街,都让他们买下一半儿了。

      杨夕皱眉:“给钱了?那你还折腾什么?”

      十八哥道:“给钱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卖啊,你瞧,毛婶子等她姑娘回家等了十七八年了,就等着在这房子里老死,哪能愿意出手?”

      灵根易得,机缘难求。
      而所谓机缘,有时又是由无数资源,偌大势力堆出来的。

      屋子的前主人很善良,不欺杨夕年幼,三十两银子卖给了杨夕。在杨夕看来,这房子是可以卖上三十五两的。杨夕是吃过苦的人,最知道好歹。心里对那位老大爷一直存有感激,大爷嫁女儿的时候,杨夕还免费帮忙织了一匹大红灵纱。

      当时老大爷听说杨夕要用此处修炼,一方面怜惜杨夕孤苦,一方面觉得这小女孩修行勤奋。很热忱的拉来自己儿子要帮杨夕搬行李,杨夕自然没用。杨夕交了钱拿了房契之后,自己提着两套换洗衣服,一柄小铁剑,一件象征织女身份的斗篷,一本自己织出来的灵绢订成的记事册子,腿儿着就搬进来了。

      大爷见她穷成这样,很是叹息了一番,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自己年轻奋斗的时候,还掉了几滴老泪。至于大爷的儿子,那真是个坑爹货,听说有年轻女孩需要帮忙,屁颠屁颠就来了,看见杨夕一只眼上带了个眼罩,竟然是个独眼,话没说上三句,就悄悄溜了。

      那小子命倒是好的,身具金木双灵根,大爷倾家荡产用丹药喂着,连祖屋都卖掉了半爿,也没能让他跨进练气一层。不事生产,败光了家底,号称修士却又没有修为,眼看二十岁了却讨不到老婆。最近竟然有趋势回过头来纠缠杨夕。

      杨夕在此处住了三年,如今的家当,填了一只五行玉草蒲团,一盏镇魂灯。换洗衣服从两套变成了三套。

      仍然不多,但五行玉草蒲团一只就值10颗灵珠,镇魂灯更是要一块灵石才买的下来。

      灵珠,灵石,是修士们常用的货币。乱世之中,修士是值钱的资源,所有东西一旦跟修士挂上钩,就值钱了不是一两倍。

      100两银子换一颗灵珠,100颗灵珠才换一块下品灵石。至于中品灵石,那么高端大气的货币,杨夕这穷货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杨夕这个半路出家的修士,自然也是个值钱的资源。即便她连练气第二层都突破不了,没有灵根的凡人看她,都是带着几分羡慕和尊敬的。学会了幻丝决,做了织女的杨夕,身价就像坐了飞剑上天一样快。

      大爷那败家儿子大概是年纪大些,终于觉得长相不是最重要,女人会赚钱才重要,终于决定屈尊降贵娶个独眼老婆。

      对此,杨夕只能笑一声,眼皮子太浅了。她全部家当如今卖掉都买不下一颗价值两块灵石的“静心丹”。更因为三餐吃在“锦绣坊”,于是手上所有丹药都贡献给了地摊上的修真心得,和对抗心魔的丹药线香,一文银子也没有。

      可是就杨夕见过的,镇东“多宝阁”一楼里卖的最差一柄飞剑,都要五块下品灵石。而“锦绣坊”里,织女的收入虽然算不上多高,里面不少灵绢仙缕却也是论灵石来要价的。

      好吧,这也不能全怪那败家子,多宝阁大门有禁制,凡人进不去。即使你有灵根,没进入练气一层,那终究也是个凡人。至于锦绣坊的灵绢,那都是为修真门派专门定制的,绝对的特供品,从来没有外售一说。

      多宝阁设在仙来镇的,只是一个分部,锦绣坊更是仙来镇的地方产业。仙来镇有多小呢?筑基修士加起来不过二十位,金丹修士只有一位。

      见到杨夕从倒座房出来,邓如晦眼前一亮。

      昆仑山门,人头攒动。

      十年一度的开山收徒,吸引了来自天南海北的数万修士,以及修士们的随从,家属。

      前来拜师的人从昆仑山门一直排到磨剑石下。

      磨剑石旁,一个面目严肃的少年站在队伍的最后一名,身边跟着一个小仆。

      “少爷,你看那边滚过来一个什么东西?好快!”

      少年闻言向远处望去,严肃的面目露出一丝惊奇,“好像……是一个人?!”说着,微微的向头顶望了望。

      正上方飘着两个身穿法袍的修士。也对“滚过来的东西”啧啧称奇。

      “不是飞行法宝?”
      “谁乘着法宝是贴地飞的?”
      “不是骑兽?”
      “哪只骑兽跑起来这般尘土飞扬,可以直接砍死,拿去炼丹了!”
      “真是人腿,那也太快了啊?”
      “腿倒是腿,但是我觉得……那种东西已经不能算人了。”
      “好!好哇!咱们昆仑就喜欢这种东西!”

      正下方严肃的少年收回目光仔细思考,昆仑喜欢不算人的东西,那录取自己可能有点难。

      杨素连滚带爬跑到磨剑石下,“啪叽”一声拍在地上。
      声音很响,前面鸦雀无声的几百个排队修士纷纷回头。

      “你觉得……咱们昆仑喜欢这种东西?”
      “我回去就把舌头砍掉,拿去炼丹……”

      杨素若无其事的站起来。她平衡不太好,经常绊倒。

      严肃的少年踏前一步,拱手到:“浮屠仙城方少谦,见过道友,道友……”他有心结交,却在看清杨素的时大吃一惊。

      这女子竟是独眼?

      眼前这姑娘一身朴素衣裙,全身上下找不到一件像法器道袍的东西。若不是隐隐有灵压散出来,怕是都会认成一个农家女。只是左眼上,附盖着一块软银,似乎价值珍贵,并非金钱可买。

      杨素习惯了他人异样的目光,只是一笑:“在下杨素,就住在山下仙来镇。我来得实在太晚,不知道是否错过了什么?”

      方小少年意识到自己失礼,忙收敛惊诧神色,心中稍微有点愧疚,“只是错过了考试条目,并无大碍,我知道的还要比昆仑师长对外宣布得详细些,我讲给你就是了。”

      杨素一拱手:“劳驾。”

      “昆仑开山收徒,往次的惯例是昆仑六测。六项考试任意通过一项,都可成为昆仑门徒。这六项考试会根据个人资质的不同,决定考生是否能入昆仑,以及进入昆仑之后将得到何种培养。”

      杨素一听六项考试,通过任意一项都可以入门。顿时觉得机会多了几倍,心中多了点底。又觉得昆仑对于弟子选拔,因材施教,实在是很有大门派的风格。

      “那要是第一门考试通过,却不愿接受对应的培养,是否可以再参与其他几项?”

      方少谦见她这么问,就知道这女子应该是有心中既定的目标,看她刚才……唔……跑得那样快,莫不是想选体修?

      “自然是可以的,不仅如此,浩浩昆仑,对人才的定位又岂止六种?通过多项考试,取得不同的成绩,还有另外的好去处。比如我听说,六项测试全部甲等,就有机会拜内门长老为师,成为入室弟子。”

      方少谦心中把见过的体修与眼前的姑娘对比了一下。
      这姑娘长得,肤色健康,四肢修长,笑容爽朗,相貌……唔……相貌……唔……相貌不重要……

      方小少年心中觉得刚才对人家的独眼表现得实在是太失礼了,太有失修者风度,太有损姑娘的自尊心了,坚决不肯在心中再评论一句对方的不是。
      昧着良心想道,相貌神马的不重要,独眼神马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看起来很有力气!
      选择练体一定会有个好前程的!

      杨素并不知道方小少年内心的纠结,听了他的话只觉得人家远道而来却准备得十分充分,她自己在山下住了六年却什么都不知道。以后修行还需更努力谨慎。

      殊不知,修真界世家自幼培养的方谦,所知所学,哪里是她一个半路出家的散修比得了的?

      “刚才方道友说往次的惯例,可是这回有什么不同?”

      “正是,本次开山来报名的人数众多,所以临时加了初检。不合格者直接淘汰。”

      杨素有点紧张:“是什么内容?”

      “这却没说。”

      两人正说话,忽然有个声音插嘴:“我家老爷子说,这种情况也不算太少见,修真界每隔两三千年总有一回人口暴涨。每到这时,都是人才辈出之时,那可真是元婴烂大街,金丹满地走,筑基多如毛,练气不如狗……鸭梨山大啊有木有?”

      杨素和方少谦一起抬头,只见高两层的台阶上蹲着一个“人形法宝展示架”,锦缎法衣,灵狐披风,龙鳞靴,玉蟒带,腰上一圈玉佩,手上一排手镯,脖子上还有项链不只一个。本来一张俊脸,全被法宝埋了。

      杨素向来佩服有见识的人,在他说到“每隔两三千年”很是怔忪了一下。我若是没有踏入仙途,一生岁月也不过百年之数吧,三千年一个循环,那该是怎样的沧海桑田风云变幻……

      然而这怔忪只维持了一下,就碎了。
      练气……不如狗……不如狗……不如狗……
      杨素木着脸,这辈子至少要达到多如毛的程度,努力追求满地走的目标,向烂大街的境界无限靠近T^T

      勤学好问的方小少年却问道:“鸭梨大?”

      人形法宝架大手一挥:“啊,忽略这个词吧!”如果忽略他一身法宝光芒乱闪,这挥手还是挺潇洒的。

      方少谦:好吧……品味不重要……

      又有一个冷傲声音加入他们谈话:“人才辈出之时,正是我辈崭露头角之时。有什么必要如此丧气?”

      杨素回头,一个黑衣劲装青年人排队站在身后,却是比她来得还晚。大哥,你这迟到最狠的人……是肿么理直气壮说出“崭露头角”四个字的呢?

      人形法宝架不干了,站起身在台阶上俯视着冷傲的‘迟到兄’:“你懂什么,修真界资源、灵气总量是恒定的,人口越多,平均到每个人头上就越少。天才多拿多占,普通人就更不够用!”

      劲装青年冷哼一声:“资源不够,凭本事抢就是!”

      “就是因为你这种想法的人太多,修真界每到此时才是多事之秋,杀人夺宝的儿才那么多!”

      “修真本行的逆天之事,弱肉强食何错之有!”冷傲的劲装青年若有深意的扫一眼对方一身法宝:“狼行千里吃肉,这世上有狼,就得有羊!”

      杨素见这两人要动真火,连忙劝架:“二位道友只是理念不同,坐尔论道就好,何必动这么大肝火?”

      话不等说完,忽觉一阵汗毛都要竖起来的阴冷。
      皮肤的每一寸都仿佛针扎一样。森寒灵压铺天盖地而来,左眼一痛,紧接着便是一种火烧样的感觉瞬间蔓延了半张脸。

      方少谦随身带的小仆忽然手捂双眼,摔倒在地,惨叫一声:“少爷——!”

      方少谦感觉得到灵压,却感觉不到杀气。但父亲把这天赋异禀的小仆配给自己的原因他并不曾忘记。大惊失色呼唤小仆名字:“慎言!”

      那满身法宝的英俊青年忽然一反吊儿郎当的姿态,目中闪烁一丝异亮,望着山下的方向。全身法宝眼看着就“蓬蓬”连响,碎了一半儿。

      那冷傲青年反应最为激烈,先是面露惊恐,浑身颤抖了一息的时间,突然就一口鲜血喷出来,仰面拍在地上。

      他们四人离得最近,是最惨的一批。然而别人并不是就没有感觉到,人群纷纷回头,前边隔着有数百人之远就有人大呼着向山顶跑走。也有人顾不上排队,踮起脚尖往山下看,或者干脆就往队尾挤过来。

      只见山下远远有一个黑色的影子,似缓实疾的行来,直到近处,隐约只有一个人形,并不露面目。可那股杀意却越来越强,直让人肝胆欲裂。
      一个冷意森然的嗓音随着他的逼近浩然传来:“天地存仁,道泽苍生,枉造杀孽,非我昆仑。”

      那黑色人影在吐了一地血却仍颤抖不止的冷傲青年面前停下。“名字。”

      杨素捂着左脸,死死咬着牙,背后如有恶鬼索命般寒意彻骨,脸上那火烧感觉眼看就要透体而出。

      方少谦面色急切的跪倒在地,行了一个大礼:“前辈恕罪,我家小仆天生体质异常,还请前辈收回杀意,饶我小仆一条性命。”

      黑影好似轻笑了一声,还是那冷然的语调:“眼睛不错。”

      方少谦一愣,随即感觉到那股强大灵压如退潮般消弥下去。没想到这位杀气浓郁的前辈这么好说话,更没想到他会夸奖这么一句,傻傻的回应了一句:“谢前辈夸奖。”

      说完又觉得自己蠢。你的不卑不亢呢?怎么全忘了?全忘了?

      杨素感觉到脸上灼烧的感觉渐渐褪去,心中却依然狂跳不止,她总觉得刚才那句“眼睛不错”说的不是那小童,而是自己。

      事情发展到这种情形,先前那冷傲的青年哪里还不明白,是自己那翻弱肉强食的理论犯了昆仑的教条,那杀意分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也不是一味冷傲的傻瓜,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噗通跪倒,额头触地:“小子妄言,前辈赎罪。还请前辈原谅小子修道日短,对大道体会不深,妄议道统。”

      那冷然的嗓子只重复了两个字:“名字。”

      那青年一咬牙,却不肯说,只是低头又拜:“前辈恕罪!”

      那黑影又笑了,这回杨素听得真切,只是轻轻的一声“呵”,简直比不笑更骇人。

      “不说也不要紧。念你初犯,给你个进昆仑的机会。但是有我在,入室弟子,你是不要想了。”一边说着,黑色的影子就慢慢拾级而上,飘然而去。

      路过那个满身法宝的俊美青年,淡淡说了一句:“持守道心。”

      那青年撩起衣摆,双膝跪地,向着山上黑影飘去的地方:“弟子景中秀,谨遵前辈教诲。”他倒是不等人问,就报了自己的名字。

      黑影又“呵”了一声,一边飘着,一边渐渐的消失无形。

      前面不少排队的人带着羡慕的眼光看着“人形法宝架”景中秀。

      杨素想了一会儿,想到刚才方少谦说:六项考试全部甲等,就有机会拜内门长老为师,成为入室弟子。她后知后觉明白了,这个黑影应该就是六项考试的考官之一,所以才会有“有我在,入室弟子,你就不要想了。”所以那个冷傲青年才打死不肯说姓名。

      想到此处,杨素也觉得景中秀十分好运,然而并不羡慕。她是个平凡的人,能踏入仙途就已是逆天的运气,从不奢望没有付出的回报。

      景中秀待黑影一消失,便又恢复了那吊儿郎当的欠抽样,在众人的羡慕中得意洋洋的站起身来:“所以说小爷跟昆仑有缘,天下门派,只有昆仑才养得出这么清正的修士。只有如此清正,才敢说一声修仙!”

      景中秀说完一拍手,大笑道:“昆仑有这等疾恶如仇的刑堂首座,何愁门风不正?”贱兮兮扫了一眼那仍跪在地上,却已不复冷傲的青年,“想杀人夺宝的人,小心肝肝呀,颤呐,颤呐~”

      杨素脸色一黑,明明是好话,怎么就能让他说得这么贱!

      那冷傲青年脸色更是黑如锅底,看着景中秀的眼神简直像要活吃了他。

      方少谦听了景中秀所言,却大为惊讶:“刚才是残剑刑铭?”

      景中秀扭扭腰,把身上碎掉的法宝摘下来,装进腰间百宝囊中。笑得像只招财猫:“这世上鬼修不多,出名的就更少。昆仑鬼修,除了残剑还有谁人强悍如此?”

      杨素差异:“鬼修?”

      正在这时,一个威严的声音在每一位应考修士心中响起,“开——山——!”

      原本还纷纷在交谈的人群瞬间像被按了静音键,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等着那声音宣布第一关考试的内容。

      那声音却只说了一句话:“各位,上山吧。”

      考生们纷纷有些错愕。却有人先反应过来,上山虽然容易,但既然是加试一关,必然是有人要被淘汰。那么说不准就是有时间限制,或者干脆按名次从前往后掐。

      一时间众位考生各显神通,不少有身家的修士祭起法宝,招出灵兽,向山上呼啸而去。杨素苦笑着摸摸脸上的眼罩,她几年积攒的全部身家都砸在这一个眼罩上,除此之外真是一件法宝也无。

      杨夕眼中,这个火爆脾气的老跳蚤一直是个谜样的存在。
      比如说,这个看上去矮挫挫的邓大爷是位后天九重的武者,只差一步就可以成圣;
      比如说,这个满脸褶子的老菊花,其实是锦绣房主人颜红娇的入幕之宾,据老织女们说六十年前颜红娇貌美如花,邓大爷也曾经英武不凡。
      相守六十年,颜红娇貌美如花一如当年,邓大爷却已天人五衰行将就木。然而两人依然可以手拉着手,桃花树下一坐就是一天。
      看起来那样好。
      ——这是很多人都说过的。
      一定是共过风雨的。
      ——却只有经过事儿的老人才看的出来。

      邓大爷的英武,杨夕是没见过的,邓大爷像个鹦鹉一样叨叨,杨夕倒是经常领教。

      “夕丫头,昨天晚上你这静室里又噼里啪啦的冒闪电,你又练那个雷电法术了是不?”邓大爷活灵活现的演绎着什么叫吹胡子瞪眼。

      杨夕余光瞟着静室里一地猩红,她该怎么告诉没有灵根的邓大爷,那噼里啪啦的闪电是她在挨雷劫?练气二层冲关就要挨雷劈,说出去鬼都不信。
      “那个……法术要经常练习什么的……”其实我都没有雷灵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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