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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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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好大的雨。
低着头跑到叶神医新开的医馆门口,豆大的雨点打得我脖子生疼。我一身湿透的甩了甩头上的水,有些惊讶,沂水居然也会下如此大的雨。身上的衣服湿哒哒的贴在身上,冷风一吹,我不禁打了个哆嗦。收回思绪去看那食盒。
这么一路跑过来也不知道食盒里的饭菜怎么样了,可别淋坏了。叶神医这个人才说是要在市井之中开一家惠民医馆,结果医馆的牌子一挂上就大大的摆了谱:不出诊,不医毒,不医轻伤。
这才是神医的派头,哪像当初的爹爹,累死累活的还不得善终。
可能是因为雨大,今日医馆门口不再有漂亮的小姑娘徘徊了,我进门的过程就简单了许多,我用衣袖抹了抹脸上留下来的水,推门进去。穿过院子,正堂里面很安静,林越没有扑过来拿食盒,而是坐在桌边静静的看着一本什么书。旁边闵鸢拿着刀切着药材,手并不是很稳,切两下就揉一揉手腕。
不得不佩服闵鸢,我还从没见过叶神医允许哪一个姑娘在他身边待超过三天,可自从这医馆开张,闵鸢便每天过来帮着写写方子,切切草药什么的,叶神医到也没说什么。
“吃饭了,”我把食盒放到桌子上,用湿漉漉的冰凉的手敲了敲林越的书,“去叫叶大哥吃饭。”
“枋姐姐,”林越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你怎么浇成这样?”说着赶紧给我搬了个凳子,又递给我一盏热茶。
“去内堂擦擦水吧,这样容易生病。”闵鸢放下手中的东西,递给我一条手帕。
我摆摆手,示意不用,“叶大哥呢?”
“就在刚刚,门口晕了个人,似乎受了重伤,叶大哥正给他治伤呢。”林越一边说一边收了书,跟闵鸢拿出食盒中的饭菜摆到桌子上。眼睛里闪着光,“要么,我们先吃吧。”
“还是……再等等吧。”闵鸢有些迟疑。
我不想加入他们有关吃饭的战争,起身去内室看看伤员。能晕倒叶神医门口,命可真大,我不禁唏嘘。
屋里叶神医坐在药炉边的,看着炉火不知道在想什么,床上躺着一个看起来颇为健壮的男人,肤色偏黑,我能看到的方向,耳边有一道长疤,从耳后一直划到下颚,似乎年代已久,并不明显。下巴上有胡茬,头发还没完全干凌乱的几缕贴在脸上。脸色发白发青,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受伤。被子盖着,我看不到他身上的伤,只是床边堆着叶神医用来止血的棉布看起来触目清惊心。
“吃饭了。”我推门进去,“这里我来看着吧。”
他抬头,看到我,皱了皱眉头。“怎么淋成这样。”示意我坐到药炉旁,先小烤一下,又去柜子里拿了件披风递给我。
“出了门才下雨,没来得及拿伞。”我把手伸向药炉,热气从指间化开,传至全身,顿时便觉得温暖。“这人怎么样了。”
“都是外伤,没什么大事。我给他熬了驱寒的药,等一会你也喝一碗。”他笑了笑,又递给我一块用来擦血的棉布,“擦擦水,这里只有这个,将就一下。”
我拿着棉布抹着脸上的水,越想越不对,这床上的人明显不是安分守己的良民,晕倒在大街上,又是一身的外伤,估计是与人打斗所致。叶神医虽然不问江湖事,但救人先查底细的习惯却培养得很精到。所以乐封把我送去之前,还为我编了个身份。这次叶神医出手这么快,难不成是认识他么?我在铃花谷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也没见过他此类的朋友。
“这人是谁啊。”我问。
他盯着药炉,没有回答。过了好一会,才缓缓的说,“弥章。”
我呆住。弥章是流窜在大周南部有名的凶徒之一,神出鬼没,杀人如麻。据说能把天下四大神兵之一的九环麒麟刀使得出神入化。几天前与乐封闲聊时,他还说起前宋王临庆下派二百死士追杀弥章之事,听得我颇为钦佩。不想到今日竟在这遇到了。
“你这麻烦可惹大了。”我戏谑,“今晚兴许我们就能见见临庆手下的二百死士。”也许会是二百多,临庆这人一向谦虚得紧。
“今晚你带林越回去,我守在这。”他查看了炉里的药缓缓说。
临庆的死士一向是在夜间行动,以做到干净利落,不扰民,不惊官。今晚若是他一个人守在这,明日,我们怕是要来收尸了。
“你这告别呢?”我换个方向继续擦头发,“临庆的死士虽说不滥杀无辜,可像你这种窝藏的,落个株连还是不冤枉。”
他又沉默了。我们看着药炉,药香已经散发出来,黑亮的陶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缥缈的白烟向上升腾。
其实拖着将死的身子跑到铃花谷的,这些年,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大多数都被叶神医打发了,真正施以援手的并不多,这次不知怎的,他竟主动要惹下这么大的麻烦。难不成,明日真的要我来收尸么。
“你让乐封把闵鸢送到闵代那去,她一个南疆公主待在梁国毕竟不安全。”我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到叶神医这样的一句话。这还真是交代后事了。“我不会有事,你放心。不过从明天开始,他就要托你照顾了。”
听他这么说,我稍稍的放了心,跟我没关系又比较要命的事情,我一向不太喜欢打听,但他既然这么说,就说明,弥章不会怎么样。连弥章都不会死,他自然也不会有事。
炉子里的药香越来越浓,叶神医端起来给我倒了一碗。我喝了药擦干了水,身上的寒意一扫而光,竟然感觉非常舒坦。叶神医果然医术精湛。
身子舒坦了,我坐在药炉边,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傍晚,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躺在颠簸的马车里。马车很宽敞,里面点了名贵的香料,座椅上铺了厚厚的毛毡,连小窗的帘子都是上好的爽滑布料。我揉揉头,这么华丽的马车,必然是乐封的手笔,不禁暗叹一声奸商。
“枋姐姐,你终于醒了。”旁边林越的小脑袋探过来,“我还以为到家需要我把你背进去。”
“你叫醒我就是了。”
“得了吧,你进来时都是叶大哥把你抱进来的,他要是知道我把你叫醒了,一定会生气。”他翻了翻小小的白眼,“你都不知道,他抱你时南疆那位公主脸色多难看。”
我双手掐住他的脸,揉了揉,“小小年纪就学会翻白眼,长大还了得。”
他挣扎着不服气,“翻白眼跟年龄有什么关系啊。”
“我说有就有。”我蛮不讲理。
他无奈的叹气,小大人一样垂了手,幽幽怨怨的说,“都是叶大哥把你惯的。”
我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这个家伙当真只有七岁么,莫不是穿越过来的的老妖精吧。想来我七岁的时候干什么来着……切草药,背医书,切草药,背医书……都是神医,老爹真该学学人家叶神医是怎么教育孩子的。若是从小不那么古板的教我,我现在兴许也是玩弄男人的一代妖姬了,怎么会落魄成这样。
林越晃晃脑袋,甩开我的手,挑开帘子看了一眼窗外,“枋姐姐,我们去聆乐斎吧。”
了不得了,我呆看着他,这么小的年纪居然就想着去逛花街柳巷,“你要干嘛?”
“去看看那位过了气的花魁是有多漂亮。”俨然一副小纨绔的样子。
叶神医大概是要出门一阵子,有他在,林越这辈子都别想靠近这种地方,这次带他去看看也不错,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他终归是小孩,也不怕他玩出花来。
事实证明,我确小看了他。
到了聆乐斎,我彻底傻在门口,古人云: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古人诚不欺我。几天前还因为拉不到客人被老板娘威胁要发配去干粗活的小姑娘少樱如今已然红遍了沂水,变成了乐坊的头牌,每天只唱一曲,接客一人,就这样还挡不住蜂拥来看她的客人。从门口踉踉跄跄的被挤进来,我后悔得无以复加。突然间明白了林越说得过气花魁的意思。
“老板娘,我要见敛月姑娘。”林越背着手仰头冲着老板娘。
“哎呦,这谁带来的小孩。”寻着声音被吓了一跳,“来来,这边来,别让他们踩了你。”
我暗笑,将林越带过去,“老板娘,敛月姑娘可有客人。”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意味深长的说,“这位客人,这里不是你们来的地方,有什么话回家里说,你若是非要来我这砸场子,我可不顾你的体面。”
这一番话说得我云里雾里,不知怎么接下去。
“我哥哥喜欢敛月姑娘,今日我过来看看,怎么就成砸场子了。”林越定定的看着她,,表情很是不屑。
“是这样啊,我还以为……”老板娘脸上马上就起了笑容,“不知你哥哥是……”
“我哥哥是乐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