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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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死在我的眼前。
而我只是静静的看着。
我的世界完全静了下来，一切都太安静了，静到连我都能听见自己被打乱的心跳声。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血液吞没了我的脚踝，是如此的黏腻烫人。
「所以……这里应该要套这个公式，而这里呢，只要画一条参考线，然后像这样再这样，最后再除以二，答案就出来了……」
讲台上，手持着教师用课本的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一连串的公式，头也不回的讲解着繁杂的题目。
白色的粉笔灰积满了整条板沟，河水泛滥。
我看着数字飘离黑板表面，一个接着一个，争先恐后的向我扑来，有那么一瞬间，我将它们看成了凶猛的野兽，而我正身处亚马逊丛林的深处。
呜哇啊……这不是真的，叶佳萱，这不是真的！
甩甩头，我努力的集中精神，却还是越来越畏惧那些不断被写下的数字。
忽然间，一张小纸条降落在我的桌面上，我看了老师一眼，才小心翼翼的拆开来看。
纸条是一张附近的快餐店的广告单，不，这或许已经不能算是「纸条」了，总之，在它背面的空白处，有谁用黑色原子笔写下了一行略嫌潦草的字迹。
──放学后一起去吃，有打折喔！
……我想，我大概知道这是谁给我的了。
抬头，正好对上一个人的视线。
那人朝我微微一笑，而我则愣愣的点头回应。
那是我国中的同班同学，谢宇恩，长相清秀，留有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据说从国中开始，在班上就很受到女生欢迎。
他之前曾坐过我隔壁，人很好，是班上少数会和我交谈的人，我猜，他是对我的万人迷姐姐有兴趣，才会和我保持着不近不远的关系的。
这种情况我已经遇多了，但很可惜的是，我姊姊已经有男朋友了。
数学课的时间总是过的很慢，就在我快要打瞌睡时，下课钟声终于响了，我松了口气，放下书本想好好休息，谢宇恩却走到了我的桌子旁边。
「可以一起去的吧？」他问我，声音清亮。
然而，听到那句问话，我第一个反应是先担忧的往四周察看一圈，然后很悲哀的发现有几名女同学已经虎视眈眈的盯着这边了。
没办法，躲不开眼前这个人的我，只好将头低到不能再低，恨不得能把头埋进课本里。
我的声音很小很小：「这、这个……我、我可能……可能不能去……」
「为什么？妳不是没有补习吗？」听到我那么说，谢宇恩皱起眉，不解的询问。
「欸？因为、因为……因为我今天要早点回家……」
「妳家有什么事吗？」
他追问，我便紧张，怎么办？我最不会撒谎了，这样根本无法拒绝！
我担心如果我今天跟他一起去的话，明天……我会被怎样对待……
偏偏那样清澈又执着的眼神紧盯着我不放，让我更加无法拒绝，只好结结巴巴的说着一些支离破碎的话语，希望能拖延时间，让这节下课早点过去。
只是……
时间在这种时候，似乎总是流逝的特别缓慢，低垂下视线、紧盯着腕上手表，我已经慌张的再也找不出任何一个能够延续的话题。
呜呜呜，到底谁可以来救救我啊？
老天似乎终于听见了我的心声，钟声在这时善解人意的响起。
得不到我任何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的谢宇恩，在临走前不解的看了我一眼，才缓缓走回位置上坐好。
闹哄哄的教室，在班导一脸严肃的走进来后归于平静。
看着班导师眉头紧皱，嘴唇微抿，我的心也开始七上八下，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似乎……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气氛很严肃，空气像是凝固的冰，无法流动。
「同学。」清朗的喊了一声，班导师先是将全班同学缓缓看过一遍，这才缓而清晰的说道：「刚才新闻报导了，昨天晚上，这附近的小区有女学生被性侵，犯人还没有被找到，所以……今天开始，女同学们放学一定要结伴而行，不能落单，知道吗？」
沉默，而后炸开。
全班同学先是齐齐的应了一声，然后才和各自相熟的人，难以置信的交头接耳起来。
我的心头一跳，不、不会吧……有人……有人被性侵？而且犯人还没有被找到？这太可怕了！我的肩膀不可控制的颤抖起来，手指紧握住手中的笔。
那堂课我根本无心去听老师上了什么，连被叫起来回答，也都说不出话来。
下了课，我用最快的速度收拾铅笔盒，以后都要快点回家，不然谁知道在外面会发生什么？
仓促的收拾间，橡皮擦从我的指尖掉落。
我正想伸手去捡，却有人早我一步的替我捡起，没还给我，而是拿在手心里把玩，一下一下的抛着。
我的视线往上移动，映入眼帘的是一头染了色的妹妹头，和一双带了放大片的眼眸，这张脸……我花了一点时间才想起来，她是座号二十七号的林舒语。
站在她后方的分别是座号二十五号的王芬，和座号三十四号的陈子芸。
他们……找我有什么事吗？表情看上去有点凶恶……
气氛诡异，我紧张的瑟缩起身子。
「妳是叶佳萱吧？」林舒语漫不经心的抛着我的橡皮擦，没有看我，「开学以来都还没跟妳说过话呢，这都高一下了，嗯？」
「呃……那、那个……」
「所以，现在来和妳交朋友应该还不迟吧？毕竟……我们还可以当三个月的朋友啊！我是林舒语，妳好，多多指教啰！」
我呆愣愣的看着她将我的橡皮擦放入我的铅笔盒内。
她身后的两个人也说了自己的名字，也都没有看我一眼。
请问……现在这是什么状况？我的手心冒出细细的冷汗。
然而，在我努力想说出话前，有人说话了：「叶佳萱，晚一点再回家也没关系吧？」
是谢宇恩，他背着书包，带着一脸轻松的笑意走了过来，然后他像是刚发现到那三位女同学似的，眼神一转，转而对她们说道：「你们好，你们也是叶佳萱的朋友吗？」
林舒语的脸红了，我确定我有看到。
她的声音不像刚才那样粗暴，而是又轻又柔的应了一声：「嗯！」
「啊，真巧，我和她是国中同学呢！我们等一下要去吃晚餐，就是转角的麦Ｘ劳，要不要一起去，有打折喔！」微笑了下，谢宇恩晃了晃手中的广告单。
陈舒语却是想都没想的就应了一声：「好……」
「那真是太好了，人多才热闹嘛！对不对，叶佳萱？」
我吓了一跳，连忙像小鸡啄米般的狂点头。我哪敢说不好啊？
我偷瞄了林舒语等人一眼，她们早就满脸通红，臣服在谢宇恩的美色下了。
虽然有点担心不能早点回家，但，人多也是好事，这样就不会遇上性侵犯了，也是一种选择！
于是，一行人往快餐店移动。
走在我前方的人一路上都聊的很开心，谢宇恩在路上叫了几名男同学一同前去，不然，他就要被后宫佳丽给围堵了。
约莫在十分钟后，我们一齐到达了快餐店。
快餐店内的冷气将我的浏海轻轻掀起。
坐在靠窗的位置，擦的透亮的玻璃窗能让我清楚看见外面流动的人潮。
「欸，你们不觉得今天班导说的那件事很可怕吗？」
「你是说性侵的那件事？」
话题不知不觉被带到我最害怕的事情上。
林舒语啃咬着自己的镶钻指甲，她脸上的担忧我怎么看都觉得太过：「对、对啊……你们、你们是男生不懂啦，我们女生会很害怕的……毕竟，如果、如果换成是自己……呀啊！谁敢想象！」
我随着她最后的细声尖叫颤抖了一下。
王芬接口：「嗯，我、我今天晚上一定不敢出门了……」
坐在对面的一名男同学看了他们一眼，「应该还好吧？那个犯人不可能挑女学生下手吧，会被找上的应该是再大一点的，毕竟你们现在身上没多少钱，那些出社会的女人可是能劫财又劫色的！」
「我们比较年轻啊！」林舒语不满的反驳。
「这是妳们唯一的优点吧……」不知道是谁咕哝了一句。
我有点想笑，但我拼死的咬紧嘴唇，不让声音泄漏。
这笑出来我就惨了，我很清楚，后果不是我能收拾的……
于是，拿起先前点的六块鸡块吞咬下肚，我努力填满自己的嘴、让自己发不出声音，却无意间看见一个我很熟悉的人走过。
「啊，那不是叶佳萱的姊姊嘛！」有人惊叫，话音中满是喜悦。
的确，那名匆匆走过的女学生是我的姊姊。
高中第一志愿的制服穿在她身上，却有股脱离稚气的成熟，她身边跟着她的男朋友，这样一对出众的恋人在人群中特别突出。
姊姊的男朋友也很好看。我真心的那样觉得。
看见了我，姊姊走到玻璃窗前，轻轻敲了两下，「佳萱，妳在这里和同学吃晚餐？」
她的声音因为隔着玻璃而有些模糊不清，但依然好听。
我点点头，「嗯、嗯……」
「我等等吃完晚餐还要去补习，妳记得早点回家，性侵案的事情你们学校应该也说了吧？小心点，那发生在我们附近，对象还是女高中生，妳晚上别在外面逗留。」
「那、那姊姊……」我很替她担心，但问完后，我就想起姊姊还有男朋友。
果然，姊姊笑着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人，「别担心，我有男朋友送我回家，妳这个没男朋友的可不能学我！」
我连忙点头。
话锋稍转，姊姊明媚的大眼蓄满了浓浓的担忧，她有些焦急的问：「对了，佳萱，妳有没有看到雨婷？她今天一放学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们等一下还要去补习……」
雨婷，啊！是黄雨婷姊姊。
她和姊姊是高中三年的好朋友，两人今年都高三，大我两岁，原本是不补习的，但最近因为学测落榜，所以参加指考冲刺班，虽然我不懂指考在七月，为什么这么早就开始冲刺……但是她们很拼。
这么一说，平常总是形影不离的两人，现在却没聚在一起……
思考了片刻，我很确定自己的确没有看到雨婷姊姊，于是摇摇头，姊姊的眼里迅速的划过一抹失望，她更担心了。
想了想，我却不知该怎么安慰，身旁却有男同学抢着说道：「姊姊不用担心！那位学姊一定是不想打扰妳和男朋友独处，所以才先走的，等等就会在补习班碰到面了。」
「就是就是！打扰恩爱中的情侣是会被马踢的，谁都不想被踢嘛！不用担心的。」另一位男同学也急忙说。
「也是。」在听见了旁人的安慰后，沉吟了一声，姊姊这才缓缓点头，只是她眼中的担忧丝毫未减：「那我赶快吃完晚餐，去补习班找她好了，把她一个人丢下，我还真不放心……谢谢你们，我的心情好多了。」
在最后，姊姊露出一抹微笑。
她的微笑，让所有的男同学倾倒。
临走前，姊姊又不放心的叮嘱我一句：「佳萱，真的要早点回家！」才转身离开。
我看着她的倩影消失在对街的转角处。
「哇喔，看到没有！学姐气质超好的，那才是真正的高材生啊！啧啧，让那个学长独占了真是可惜，应该要让出来给大众享福的才对！」
「我刚才跟学姊说话了耶……嘿嘿，今天一定很好运，我得去买□□才行！」
姊姊离开还不到五秒，男同学们就手舞足蹈的谈论起来。
他们的暴动差点波及到我，我紧张的抓稳手中的可乐杯，不让杯中的饮料倾倒在桌上。
女同学们则是一脸兴致缺缺的用吸管转动着杯里的冰块，喀啦喀啦的，我担心她们会找姊姊的麻烦。
胆颤心惊的吃完这顿晚餐，我和他们在素食店门口分别。
现在天色已晚，我频频查看手表，只希望能用最快的速度逃回家。
不知不觉中只剩下我和谢宇恩，他和我并肩走着，我的压力很大，紧张的抓紧书包的背带。
「叶佳萱。」他突然开口。
我被他吓到，瞪大眼，惊愕的看着他：「啊、啊？有、有什么事吗？」
「妳还是别一个人回家比较好，这条路有点偏僻，万一妳被找上了怎么办？虽然我觉得不可能啦！」谢宇恩语带笑意，他最后那句话分明是在调侃我。
但我一点也不生气，因为我也觉得对，只是还是会害怕。
路灯昏暗，忽暗忽亮的，将他的侧脸线条弄的模糊。
他轻声的问：「妳对刚才那些人的感觉是什么？」
「呃？还、还可以……吗？」
噗哧一声笑了，谢宇恩用手指轻推我的脑袋，「为什么是疑问句啊！」
「这个……我、我也不知道。」
我和他的对话总感觉很怪，但又出奇的和谐，一路上，有个人说话倒也没那么害怕。
只是，这个和谐在最后却被一个在我意料之外的事情打破了。
是的，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走过一栋大楼，我欣喜着快要到家了，身边的谢宇恩却猛地抓住我的手臂，他的力道很大，而且手臂的动作僵硬的诡异。
他像是被雷打中了一般，我只好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去。
惊愕、惊愕、还是惊愕。
我站在原地，头抬的很高，脖子酸酸涩涩的，但我却不敢移开垂直往上的视线，因为我怕，我怕我一移开，上方的那个身影便会一跃而下。
「这、这这这这……该、该怎么……怎么办？」我的舌头打了死结。
谢宇恩也不敢妄动，他用轻的像随时会飘散的声音说：「别动。什么也别做，现在，她还没发现我们，等发现了……她就会跳下来了。」
于是我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血红的大楼顶端，伫立着一个身影。
那个身影如同冬季里的树干上，随时会被风吹落的枯叶一般，摇摇晃晃的、分外虚弱的，像在下一秒便会被重力往下拉扯，坠入死亡。
现在、现在……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啊？
为什么会有人要自杀？而且、而且……为什么被我碰上啊？
上天难道不知道我最害怕的便是血腥场面吗？呜呜呜，今天晚上会作噩梦的！
谢宇恩很缓慢的将我拉到旁边，用最快的速度拨打出求助的电话。
断断续续的哭声被风带来，让我的神经绷的死紧。
悲凉的、哀怨的、憎恨的……那曾经温柔如水的声音，我是死也不会忘记的。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可能呢……
难道、难道站在顶楼的人……是、是？！
不！绝对不可能的！
我死死的瞪大眼睛，全身都在颤抖，我希望能有人来告诉我，是我听错了，那只是一个和我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摀住耳朵，我闭上眼，泪水却接连滚落，烫伤了我的面颊。
「啊！」谢宇恩低叫了一声。
物品破碎的声音为宁静的夜添上了嘈杂的纷乱。
那仅仅一瞬的声音，却分外的凄凉惨烈。
「怎么回事？刚才那是什么声音？有什么破掉了？」
「喂喂，不会是谁家的花盆没摆好，掉下来砸到人了吧？」
一盏一盏的灯逐渐被点亮，居民们的议论声带着不满，猜忌着真正的原因。
我很明白我做的举动只是在自欺欺人，但我却又没有分毫的勇气睁开双眼。
不会错的。
跳下来的……绝对是她。
是她。
是姊姊刚才在找的雨婷姊姊。
身后的黑暗对着我嗤笑，充满鄙夷的，像在嘲讽我的天真。
就和当年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