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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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是什么？
是同桌的他，是一起长大的他，或者是偶尔交流心事的他？
闵光智漫不经心地扫过班级同学的面庞。跟他四目相接的同学虽然疑惑他在看什么，但都会翻出理解的白眼——“闵光智又犯病了”。
没意思啊，这些同学，都只是熟人吧。台上这位老师能把文学讲的那么制式也算是一种技巧。
年少的闵光智撇撇嘴，把手里的课本倒扣在桌面上，往上一趴，开始酝酿睡意。他在课堂上的表现一向不过不失。老师们也知道台下这一帮学生脾性如何，基本上只要学生不过分，他们也乐得轻松。眼看闵光智堂而皇之地要违反课堂纪律，老师停下讲解，张嘴便要训斥。却见那小子被人踹了一脚凳子，迷迷糊糊地醒了。老师扶了扶眼镜，继续讲课。
捕捉到老师眼中的杀气，闵光智缩缩脖子，打开课本做出一副认真听课的样子。不消说是身后这位新同学救了他。
“谢谢你啊。”下课后，闵光智冲后座的同学道谢。
后座的男生露出腼腆的笑容：“不客气。”
闵光智心底嘀咕：“哟呵，这位仁兄什么时候来的？”他完全不记得有转学生自我介绍过。如果是他以前那个后桌，不提醒也就算了，说不准还会闹出点动静让老师注意到他。现在这个新来的，还不错的样子。这么腼腆，在我们这个学校能混得下去吗？
这就是闵光智记忆中郑在赫最初的样子。
之后的人生经历告诉他，不爱说话并不表示性格腼腆，也可能是老谋深算。
闵光智自问是郑在赫很亲密的人，但依旧看不懂枕边人的路数。有时候他甚至会想：依照郑在赫的精明，很可能比他更早觉醒，那么后来的事情，到底是他的套路，还是真的缘分？
依靠着强大的背景和天性，郑在赫在高中不仅混的如鱼得水，还好心地拉拔了一下前桌闵光智。
学不会弯腰低头打招呼的闵光智，独来独往惯了，加之曾经罩着他的哥哥去上了大学，他在学校里日子不是很好过。他一直忍着不吭声，主要原因是不想给爸妈添堵。但三不五时的小膈应总还是难过。
“好心”的郑在赫，一跃而为新学生会长，自带“圣父”光环，总有办法帮他解决各种麻烦，甚至不需要说出口，就会逢刃而解。事后也会有些莫名其妙的人告诉他：“喂，闵光智，这可是在赫帮你的，要记住啊。”
闵光智道谢说了好多遍，但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来回报郑在赫。可在旁人眼里，只有口头致谢，没有实际行动，实在是虚伪。所以，起初他们两个的身份被桎梏在“宽容大度的施恩者”和“不识好歹的白眼狼”上。
冬天到来的时候，永远学不会识趣的闵光智，因为看不惯上位阶级对贫寒学子的霸凌，仗义出手。他叫破了校园里，甚至社会上“伪民主”“伪平等”的真相，就好像提醒国王没穿衣服的小孩儿，被上位阶级视为“既得利益者的叛徒”，被贫寒学子视为“口号响亮的伪君子”，结果被整个群体排斥。
幸好有郑在赫居中调停，才没人对他直接下手。但他也成了校园里“蝙蝠”一样的人物，两面没讨好，全都被无视。只要他进入走廊，同学们便会如“分海”一般四下退散。他成了校园里“不可接触”以及“不可讨论”的存在。
那是闵光智第一次意识到人类的“社会性”。他想融入集体，他想跟人交流。如果他有尾巴，估计时刻都在摇动着，直到摇成一个虚影。他的心门大敞，却门可罗雀。
唯一还跟他有些来往的就是郑在赫。所谓的来往，也不过是类似上课时借支笔，下课前叫醒他去吃午饭之类的小动作。自然而然地，闵光智就想着能跟他更亲近的一点，至少让他自己不那么孤单。郑在赫在他眼里，就是沙漠中的甘霖，水池边的救命稻草。
成年后的闵光智回顾自己的高中生涯，对这段时光总是心情复杂。孤独的人是可耻的。这不仅是因为意识到自身孤独的人，会为自己没能融入社会感到羞耻，还因为孤独者会为了逃离窘况，做出一些常人难以明白的行为、举止。
他把那段时光当作一个分水岭，便是从那时起，他开始全身心地依赖郑在赫。
后来想想，那么卑微的地位，或许是因为他被诱导着爬上了一座朝圣者的山。他不是唯一的信徒。但郑在赫却是他唯一的信仰。
只是不知道这些是郑在赫有意为之，还是无意间的一手妙棋。
母校高中出现这样的事件，更何况男主角还是亲弟弟，闵光智上大学的哥哥都被惊动了，休假的时候特意拉他出门，在院子角落里问他：“听说那个郑在赫对你挺好的？”熟知自家弟弟秉性的大哥，没有说一句训斥的话。不仅是因为说了也没用，还因为从私心里，他反而挺佩服自己这个孤勇的弟弟。
闵光智尽力翻了个硕大无比的白眼：“连你都听说了？”
大哥拍了一下小弟的脑袋：“有人理你总比没人强。目前为止他让你做什么了？”
闵光智想了想：“没有什么特别的。”一起吃饭、上厕所、吃面包，都属于正常社交，也是他愿意去的。不算是什么“使唤”吧。
大哥也有点困惑：“这小子不图回报？有点邪性。你小心点吧。”
闵光智搓了搓自己冻红的脸：“哦。”
大哥把围巾递给弟弟：“你也积极点，给人家帮个忙，凑个场什么的。”
闵光智：“哦。”
听人劝，吃饱饭。闵光智听从了亲哥的教导，终于开了点小窍。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带了当时很少见的美军罐头培根。等中午下课前，把罐头递给郑在赫：“吃吧。”
郑在赫爽朗地笑道：“专门给我带的？”
闵光智瞥了眼他手上那一款价值不菲的进口手表，感觉自己就是个蠢货，一边收回手，一边没好气地说：“不稀罕就算了。”
郑在赫忙不迭地抓过罐头，顺带挂过闵光智的手指：“我挺爱吃这个的。谢谢啊。”
二人就这么有来有往地，慢慢亲近起来。闵光智已经懵懂自己异于常人的性向，加之宗教气氛影响，自觉污秽堕落，不敢跟人深交。郑在赫算是他第一个比较“玩得好”的朋友。
在旁人眼里，闵光智是被郑在赫收入麾下的“马仔”。他在以郑在赫为首的小团体里有一个半隐身的位置。没人叫他跑腿，他也不会指使别人给他买东西，刷鞋子，打扫卫生。他不常说话，偶尔郑在赫会问他：“光智，你怎么看？”他就在众人疑惑的目光里胡诌一番。但偏偏郑在赫还挺重视他的意见。
久而久之，有心人看出了门道。时不时就有人想借他闵光智这条道来找郑在赫办事儿。闵光智能推就推，不能推就躲，躲不开就只能开口。郑在赫也不算有求必应，但也十个里面应下八九个。
闵光智叫苦不迭，私下跟郑在赫商量：“下一次你别问我了。我不想惹麻烦。”
郑在赫瞅着他笑：“怎么了，被人求不好吗？总比求人好吧。”
闵光智苦着脸：“我不习惯。”
郑在赫笑笑。之后来找闵光智的人就少了。
开春的时候，闵光智跟郑在赫已经算是“过了明路”的好朋友了。他们去彼此家里做作业，玩游戏什么的。要么郑在赫打游戏，闵光智看小说，要么俩人一起看电影。
花开的时候，窗外还是一片明月色。
郑在赫叫他到家里玩。二人躲在卧室里，偷偷喝了点郑父收藏的洋酒。
闵光智醉了。
郑在赫醉没醉他不知道。
但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他们心照不宣地在私下更加亲密，但明面上却有些疏远了。
年轻的两个人，在郊游时人迹罕至的山中接吻，在巴西烤肉店后面的小旅馆里通宵，在汉江旁的小支流里游泳。
毫无艺术细胞和知性魅力的学生会长郑在赫，写了人生中第一首，也是唯一一首诗给他：
“和你在一起之后，我懂得了许多，
被窝中碰到的脚，并列的牙刷，
在你后面上楼梯，在你前面下台阶，
恋爱总有一天会变成生活，
生活中总是充满喜悦，
我想拥有另一位父亲，另一位母亲，另一个家乡，
我想爱你，
住在我心中的你，
闯进我世界的你，
一起慢慢变老吧，
让我在你的爱情中死去。”
而闵光智则写了自己第一部小说，男主角就姓郑。他把已知的所有优点都付诸在笔端，带着爱意描绘他的心上人，让他在自己的笔下被爱，幸福地度过了一生。
想想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收拾行李，离开独居许久的公寓时，闵光智发现了那个盒子。
盒子里放着写着诗的信纸。
纸上的墨迹已经被曾经的泪水湮没。
但那些文字还在他脑海深处停留。
马仁卓把信纸从他手中抽走，看也不看就团了团扔进垃圾桶：“走了，走了。还留恋这些有什么意思。”
闵光智不点破爱人的小心机，指挥道：“那个床头灯我想带走。”
马仁卓看了看那个造型粗犷的非洲雕塑台灯：“行啊。就是家里风格比较古朴，跟这个不搭吧。”
闵光智一瘪嘴，马仁卓忙道：“行行行，带走，带走。都带走。”
他挥着蒲扇一样的大手走出卧室：“空调是不是坏了？我就说这里风水不好吧，连个穿堂风都没有。热死了。”
闵光智跟在他背后，亦步亦趋：“我们回家等着吧，没什么要带走的了。”
马仁卓两步并作一步，打开大门：“走吧。”
他们相携着走下楼。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