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我的儿子尚英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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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父李母完全拿出最高规格来招待闵光智。
他们临时撤换了餐具。李贤淑全程都十分激动，一直笑得合不拢嘴。她抹了粉，擦了口红，头发挽了个髻，带着一个嵌有人造钻石的头花。
闵光智应付女人很有一套。他巧妙地称赞了李贤淑的着装和手艺，一个俏皮话连着一个俏皮话，连李善英都一副很受用的样子。
受这热烈的气氛鼓舞，李贤淑还小酌了几杯。她自从做了心脏手术后就禁忌饮酒，但今天为了闵光智也破例一回。尚宇和善英还不能喝酒，就帮着炒热气氛，说些轻松的话题。
李三才和尚英，小的倒酒老的喝，没一会儿，老的那个就先醉了，偏偏不肯离席，硬拿手支着头斜斜地坐着，一个劲儿往老婆身上偏斜，最后索性把脑袋搁在老婆肩膀上。
李贤淑颇有些尴尬，让大儿子小儿子一边一个把爸爸架着送回卧室。
饭毕，五个人还商量着转战去KTV唱歌，独独留下李三才在卧室里呼呼大睡。为了防止他出酒，李贤淑把他的头偏到一侧，扣了一个脸盆在枕头旁边。但操作时心里有些急，手上有些没轻重，李三才醒了，吵着要一起去。
李贤淑无奈，叫了两个儿子来搀着爸爸出门。
闵光智会的老歌不少，跟李贤淑一首一首的情歌对唱。二人霸占了麦克风，丝毫没有相让的意思。李善英在一旁摇着沙锤伴奏，李尚宇时不时地胡乱敲一阵非洲鼓权作鼓掌。
整个房间里只听见李贤淑“呀~~呀~~呀~~我的年纪怎么了……”的甜蜜歌声。兴之所至，闵光智甚至带着李贤淑跳起了很简单的舞蹈。
李三才红着脸，眼睛眯的剩一条缝。虽然脑子还不算迷糊，但肌肉已经不太受自己控制。他头往左边一倒，就直接栽在大儿子肩膀上。
李尚英端坐在一旁。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他右肩没用什么劲道，斜斜的垮着好让父亲枕的舒服一点。很小的时候，一家三口去外地，爸爸都会把他抱起来，让他的头或是垂在臂弯里或是靠在肩上。如今掉了个个儿，但家人之间互相支撑的意思没变。
他知道爸爸还醒着，低声道：“爸，我想送尚宇和善英出国。”
李三才保持着姿势没变，回道：“出国？”
李尚英：“这个想法并不是冲动，我想了很久了。尚宇和善英都很优秀，国外的科技学术水平比国内好。他们两个都是有自制力的好孩子。就算出去了也绝不会变坏。两个人如果能考到一个国家，互相也有照应。如果没有去同一个国家，也是个锻炼。”
李三才：“跟你妈说了吗？”
李尚英：“还都没有。我先征求你的意见。”
李三才坐正身体，看看自己的大儿子，长叹了一口气：“回去问问他们愿不愿吧。”言下之意，他是不会阻拦了。
父亲的支持，让李尚英有些些许底气。他了解自己的弟弟妹妹，有一股子对知识孜孜不倦的渴求，还有知难而上的勇气。他们一定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接下来需要安抚的，只有母亲李贤淑。
父子二人看向唱得正欢的李贤淑，都有些迟疑——
“老婆（妈妈）会放手让小儿子小女儿出国吗？”
送弟妹出国，其实是他跟闵光智商量过后才逐渐浮现的想法。
李尚英最不愿意出现的场面就是跟家人离心离德。因为与众不同的性向，他基本已经杜绝了自己跟异性结婚生子的可能性。到了一定年龄之后，跟父母之间一定会因此而有所摩擦。一旦“同性恋”的身份曝光，绝对会在家中掀起12级风暴。闵光智就是一个明证。所以，尚英需要在家中找到同盟。退一万步说，即使到时候真的跟父母决裂，他也需要尚宇和善英成为家庭之间的缓冲带，一方面替他尽孝，另一方面能逐渐劝服父母。如今国外，特别是美国，已经掀起轰轰烈烈的“彩虹革命”。尚宇和善英在国外，必然会受到此股思潮的影响。再加上他潜移默化的引导，相信如果他出柜，会率先得到弟妹的支持。如果有那么一天，上天真的垂怜，他有了可以共度一生的伴侣。他希望到那时会有家人的认可和祝福。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步一步来，柜门也得一寸一寸的打开。
嬉闹到夜里，闵光智不愿意回去。最后经过商量，他睡在楼上。李贤淑和女儿挤一间。李三才和两个儿子睡主卧。
夜色深沉。李尚英跟弟弟挤在一张垫子上。李三才睡在另一张垫子上，鼾声一时如雷，一时压低，起伏不平。
直到了这个时候，兄弟之间才有时间说上几句话。
“哥。”尚宇率先打破沉默。
“嗯？”李尚英只做不知，用略带困乏的鼻音回道。
李尚英吞吞吐吐道：“我，之前，就是那一天，说的混账话，你别放在心上。”
“嗯。”
“那不是我的本意。”
李尚英浅笑道：“我知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冲你发脾气。我……”
“也是我没有考虑周到。尚宇啊，爸妈年纪大了，以后我主外你主内，家里要靠你了。”其实在李尚英看来，尚宇的心理成熟度不如善英。但也要适时给弟弟一些鼓励，培养他的责任感。
“你放心，哥，我不会再让你们担心了。”哥哥如此看重他，尚宇很是受用。
“你在学校过得很艰苦吧。也怪哥哥没有……”
“哥！那些跟你没关系。不是你的错。是我不会处理。”一想到那些疯狂的粉丝，尚宇就头痛。
“我跟镇旭公司打了招呼，他们会跟粉丝团沟通的。”
“嗯。余下的，我试一试冷处理看情况会不会好转。”
“不要让自己太累了。如果忍不住，一定要告诉我。”
“你放心。你弟弟我就是刚开始被追傻了，现在已经聪明了。”
“被女孩儿追的感觉怎么样？”
李尚宇做出一副哭脸：“……不怎么样。我都要有阴影了。”
李尚英闻言，邪邪地朝弟弟下面一瞥。李尚宇慌忙解释道：“没有，那里没事。真的没事！哎呀！你别看了！别笑了！”
李三才的鼾声依旧如雷。
“我拜托了闵老师，他答应帮你换个学校。你愿意吗？”
李尚宇有些意动：“哪个学校？”
“帝国高中有一个名额。”
听到这个名字，李尚宇吓了一跳，他几乎叫出声来，却又担心吵醒爸爸，压低声音道：“那不是贵族学校吗？”
“嗯。你上一次汉城联考的成绩排在第十二位。帝高很满意你的成绩。”
即使是名扬国内的老牌贵族中学，如今也在为升学率担心。在校生学习好的不是没有，但本来国内财阀数量就不多，每个年级人数也少，竞争热度不够。再加上如今都流行从小就送出国受教育，留在本国的有资格者就又少了一些。而这些在校生里有一大部分都不会考取国内的大学，全是奔着外国顶级学府去的，连国内高考都不参加。所以，明面上的高考成绩排名逐年下滑。后来居上的其他学校个个实力强悍，来势汹汹。眼看老牌子不保，难免想起了其他招数。比如在考前以优惠条件招揽优质生源。
李尚宇听说过帝国高中的名字，是因为有一位前辈，家境普通，但成绩出色，初中毕业时就拿到了“弱势群体”特招名额。但因为严重的校园霸凌事件，不得不转学。念及此，他犹豫道：“会不会……会不会被欺负？”
关于这个问题，李尚英也仔仔细细问过闵光智。但闵光智打了包票。
此时，他也拿出那一套理由来安慰弟弟：“闵老师说他的两个后辈，一个是那里的理事，一个是老师，可以照顾你。他认识的一个弟弟是学生会会长，你去了有什么事可以找他帮忙。虽然会有物质上的差距，但你的成绩很有威慑力。帝国高中有一些荣誉认证的机会是其他高中不具备的。申请大学，包括国外大学的时候，也需要相关的荣誉证明。”
李尚宇：“国外大学？哥，你想让我出国留学？”
李尚英：“嗯。不仅是你，善英和你都可以去。到时候参加完雅思考试，可以跟帝高的学生一起发申请。”
在韩国，为了增加自身的筹码，许多学生都会参加雅思或者托福考试来证明自己的英语成绩。李尚英和李善英也不例外。
李尚宇：“怎么这么突然？”
李尚英：“我考虑很久了。善英的学校常规都会投递申请去外国大学，我不担心她。你现在的学校没有这个规矩。我们自己投的话，收集资料太费时间，帝国高中的留学率挺高的，学校对这些事情经验很丰富。你们两个那么优秀，去外面长长见识总没坏处。”
长长见识，也能提高对“少数人群”的包容能力。
即使在最美好的白日梦里，李尚宇也没有想过自己能出国留学。他知道自己家里的情况。以前，他对自己能不能上大学都抱有疑虑，如今哥哥竟然已经考虑要送他们出国留学。这么大的跨度，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李尚英：“这也只是我的一个想法。你先考虑考虑，看看学校情况如何，一旦受不了就跟我联系。我们马上可以办理转学手续。不一定是帝国高中，我还问了其他学校。你成绩那么好，对哪个学校来说都是香饽饽。”
李尚宇松了口气：“我本来挺喜欢咱们高中的。”
李尚英：“不要让那些人影响了你。有什么一定要告诉我。我来处理。”
“嗯。哥，说好的镇旭签名照呢？”
“在酒店忘了拿过来了。明天我给你快递到学校去，行不行？”
“别别别！千万别！我一拿出来，还不被抢疯了。”
兄弟二人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最终只留下一屋子的呼噜声。李三才也翻了个身，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闵光智吃了早餐才意犹未尽地走了。李尚英留下了帮父母整理厨房，顺便提了自己想送弟弟妹妹出国的想法。
李善英惊喜道：“真的吗，哥哥？”
李尚英宠溺道：“对我们家的公主，我从不说谎话。”
李善英就读的女高以极高的大学考取率和留学率闻名。学校里分为“本土派”和“留学派”。每次听那些“留学派”的娇娇女用可惜的口气说“善英英语成绩那么好，但是，唉，其实国内也挺好的”，李善英就憋着一股子气。她很想说自己是喜欢英语才成绩好的，很想说汉城大学延世大学高丽大学也很不错，可是只有她自己清楚，对于留学，她不是没有幻想的。她甚至想以后工作了也可以报考一些外国的短期培训课程，去国外感受一下不一样的学术氛围。
如今，机会就摆在眼前。李善英抑制不住喜悦的心情扑进哥哥怀里，一迭声道：“谢谢哥哥，谢谢哥哥，谢谢哥哥……”
李贤淑仍有些迟疑：“尚英，都送去留学，你，咱们家能不能供得起？”其实她想问的是，尚英的经济压力会不会太大。但顾及到老公的颜面，她还是换了主语。
她知道留学好，电视里那么多议员老板都把孩子往国外送。就连她认识的菜市场那个放高利贷的，也把小女儿送去法国学习做蛋糕了。恩灿妈妈说起自己的准女婿在国外上学工作，语气里就是止不住的得意。天下父母的心都是一样的，只要孩子们有前途，自己受苦受累都不算什么。但是，留学的费用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大儿子才工作，还不算安定下来，就张罗着送弟弟妹妹出国。总看着大儿子受苦受累，他们坐享其成。一想到这些，李贤淑就很是不安。
李尚英笑道：“爸妈放心，我还撑得住。马上闵老师就有一个项目要做，预计收益很高。他说了要请我当合伙人。尚宇善英成绩好，估计还能拿到奖学金，到时候花不了多少钱的。”
李尚宇心底暗暗叫苦，明明自己还没答应，哥哥就已经说到“奖学金”的事情了。但看爸妈的意思，估计出国这件事算是板上钉钉了。想想自己仍不够好的“哑巴英语”，李尚宇头疼不已。
李贤淑仍不放心：“那也不能都压在一个人身上。尚英啊，不要总为我们着想，你自己还大学没上完呢。”
一提到这个，一家五口俱是沉默。
李尚英当年退学的缘由，家里人都清楚。那是一道永远不能摆脱的伤疤，也是李贤淑心底永远的伤痛。李三才坐在一旁，默不作声，但眼底翻滚的神采还是暴露了他的情绪。
李尚英轻松道：“学校老师已经联系我了。等新学期开学，我手头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我肯定会回去上学的。你们不用担心我了。”
李贤淑喜道：“真的吗？还能回去上课就好。”
李尚英：“但我已经拉了许多课，到时候得跟低年级学生一起重新上课。说不定能跟尚宇善英一起毕业。”
李尚宇：“好多艺人都为了工作推迟毕业，不是说有人上了八年大学才毕业——哎！妈，你打我干嘛。”
李贤淑放下巴掌，咬牙道：“不许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李善英：“尚宇啊，既然要出国，你的英语口语可得好好练练。”
李尚宇强撑：“我English一向good。”
李善英大着舌头模仿弟弟的口音：“是啊，光听你的‘英格丽是’就知道了。”
眼看尚宇到了炸毛的边缘，李三才转换话题：“尚英，你上次电话里说要一个椅子？”
李尚英：“嗯。酒店那个例子坐久了就背疼。”
李善英跟李尚宇也突然想起什么，跳跃着回房间取出一个盒子放到尚英面前，异口同声道：“送你的礼物。快打开看看。”
盒子上写着“脊椎按摩仪”几个大字。
李尚英拿出枕头模样的仪器放在后腰上，开到最大档，随着仪器的节律抖动如发癫：“我猜这是善英的主意吧。”
李尚宇乐不可支：“哥你这次可猜错了。是我的主意。”他看过书，书上说长期伏案的人脊椎会出问题。
李善英难得的表示了对弟弟的赞美之情：“不愧是未来要当医生的人。”
李尚宇抬起下巴，做出一副得意的样子。
李三才笑着等孩子们嬉闹完，叫着老婆孩子去了杂物间。
一打开门，一把木质椅子就映入眼帘。椅子的靠背模拟人体脊柱的走形特意做出明显的弧度，扶手也采用流线型。外部打磨的十分细致，连最细小的木刺都不会有。总而言之，这是一把以“舒适”为最大前提的椅子。
不等李尚英反应，李尚宇第一个坐上去，上身稍向后靠，头向后仰，发出叹息式的喟叹“真舒服”。李善英也试了一下。但她的身形跟哥哥弟弟还是有明显的差别，并不是很适应。她很快反应过来：“爸，这是你专门为哥哥设计的椅子？”
李三才并不表功，反倒是李贤淑把丈夫前前后后耗费的功夫讲了一番，语毕她拉着儿子让他坐下：“试试吧。这算是你爸的木工学徒出师作品。”
李尚英在家人的簇拥下缓缓坐在椅子上，随即慢慢往后靠，把身体的一部分重量压在椅子靠背上，感觉每一个关节都被放置的恰到好处。他抚摸着椅子上的木纹，却在两侧扶手的下部摸到了一些凹凸不平的纹路。他探询的看向父亲。李三才无声地用口形说了四个字。
“保身，勉学。”
仿佛还是四五岁时，年轻的父亲为了教育孩子何为家训，握着孩子的手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这四个字。
年幼的孩子用软糯的声音问道：“爸爸，这是什么意思啊？”
年轻的父亲温声道：“就是鼓励我们尚英身体健康，好好学习。”
孩子撅起小嘴：“我不想学习，我想玩。”
父亲并不因孩子的话而生气，好脾气道：“好，我们尚英想玩什么？”
孩子睁大了眼睛：“我要玩飞机！”
父亲站直身子，抱着孩子的腰，一边跑一边喊：“飞机来喽~~”
孩子在父亲的怀抱中绷直双腿，伸开双臂喊道：“尚英号飞机来了！起飞了！”
李尚英觉得，有什么东西开始慢慢消融。
走了那么远，走得那么难。
幸好，家人们都在。
幸好，还不是太晚。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我的儿子尚英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