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雯翛

1、一

　　“喏，你吃。”被泥土也许是粪土涂满的手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手上包裹着蛋糕的白色纸盒，更显出这双手的肮脏不堪，却映出了这双手的主人那亮若辰星的眸子。
　　蛋糕小巧精致，八分之一的一小块，黑白夹层上洒满了可可粉，另用奶油勾勒出一个心形，十分可爱。
　　“不要……我不要，你吃吧！”稚嫩的声音响起，是一个个子不高的小男孩，有点泛黄的白色衬衣，黑色背带，精致地像洋娃娃一样的面孔泛着粉红色。嘴上虽说着不吃，手却不由自主地抬起，眼睛死死盯着那块蛋糕，在那个年代，那就是珍宝。
　　在那个年代，战争已休，百废待兴。经过那场战乱而破败的家族比比皆是，也有那些侥幸逃过一劫而后荣华几代的，不过显然小男孩的家族并不属于其中之列。父母皆亡，也许已是悲惨，但更悲惨得还在后面。战火连绵，家族逐渐衰败，在忠心护主的大黄狗也让被贪欲蒙蔽双眼的人乱棍打死之后，偌大的家族就只剩下小男孩一人，守着那个巨大破败的被洗劫一空的院子。
　　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事情，也许小男孩会被好心的邻居接济着长大，然后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人，忘记了以前的荣华富贵，娶妻生子，直至衰老、死亡；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事情，也许小男孩会为了生存去流浪，去乞讨，把那段梦幻般的日子编成段子，讲给身边的来往行人听，然后走到很远很远的远方；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事情，也许小男孩会像家人、大黄狗一样死去，也许因为饥饿，也许因为别的什么，就不会遇到那样一个人，那样一个让小男孩在未来恨得死去活来的人……只是没有如果，所以才有后来。
　　后来，一个小乞儿闯入了这所院子。
　　夜晚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悄到来，小男孩刚刚埋葬了大黄狗——站起来比小男孩还高的大黄狗真是不知道小男孩是怎么挖坑怎么以一己之力把它拖到坑里怎么只凭一把铲子就把它埋葬的！总而言之，完成了那么多超出体力的活动的小男孩——更何况小男孩是一直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啊——只剩下倚在简陋的墓碑旁喘气的力气了。
　　小男孩呆呆地望着夜空，星星还是那么多，只是院子却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只剩下他自己的以后，该怎么办呢……突然觉得脸颊上痒痒的，这才发现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流了下来。小男孩猛地摇了摇头，不能哭不能哭，然后努力抬头看着天空……只是双亲死前的那一幕幕硬赖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小男孩想起了母亲死前说的话:“皓儿，不要怕，大黄会保护你的，好好地活下去！再遇到人就躲起来！”，言罢转头看着那些依稀熟悉地面孔，“皓儿什么都不知道，放了他！你们要是敢伤害他，我严小缎和白南天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后来，他们就真的放过了他，其中一个面色沉重的年长男人还塞给了他几块大洋，拦住了那些激动地嚷着“斩草除根”的稍年轻的几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可是现在……妈妈，大黄也走了，他该怎么办呢？
　　与此同时。
　　“过路的牛鬼蛇神，狐仙菩萨，不要吃我不要吃我，今晚让我住一晚，我明天就走……明天就走”一个少年，十三四岁的样子，看衣服破破烂烂地，寻常乞儿的样子。只见他猫着腰小心翼翼地走进这间院子，同时，双手合十，口中喃喃自语着什么，十分滑稽。
　　“你干什么！”小男孩自然注意到了这一幕，没有忘记刚刚默默在心里下的决定——既然只剩下自己，那么自己一定要好好地保护自己，保护这间院子……带着大家的份好好地活下去！所以他不顾自己早已筋疲力尽的身体，也不顾母亲临终的话，也不知道顾了什么，拿起一旁的铲子就朝着那个“小贼”冲了过去，没想到却被明显愣了一下的小贼三两下就制住，他害怕地不断挣扎——父亲就是这么被那些人制住然后就被杀死了，后来母亲也是被他们制住然后就死了，大黄狗也是……他，是不是也要死了呢？是不是这样……就可以看到母亲了……就可以，不用孤独一人了呢……
　　小四儿好笑地看着眼前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小孩，那一声吼还真是吓了他一跳，后来看见朝他冲过来的是一个小小孩，还让他楞了一下，没想到真的挺容易就制住了，忍不住的笑意把恐惧都给冲走了，这个小孩才七八岁吧？长得挺不错的，和个洋娃娃似的，穿了一件白衬衣，黑色背带，俨然一个小绅士模样。不过，应该是个女娃儿吧……男孩哪有长得这么精致的？男孩的手哪有这么滑的？刚开始抓住“她”，“她”还不停地挣扎，没一会就变成了默默地发抖，借着月光才看到小孩脸上的泪水，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光彩……最烦人家哭的小四儿竟然觉得有一丝惊艳还有一点心疼。
　　这是怎么回事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