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4、错位 ...
-
店檐下的幌子在风中不住招展飞扬,隐约有“古记布坊”四个字,街上的孩子清脆的笑声,鸡鸭的呱噪,人群的喧嚣,阳光从窗户上照进来,将里面蹲着到两人头发照的金黄。
“真的假的?”她惊呼。
柱子忙按住她的胳膊,偷偷往里面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边,才稍安心,示意她小声。
“骗你干嘛!”
古月言拿着抹布状似专心的打扫,一边留意周遭,“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我怎么都没听说过。”
“你来的晚,当然不知道。”
“那怎么没人找大小姐说。”
“大小姐?咱们大小姐出名的草包,知道什么。”柱子哼哼一声,一副看穿本相的模样,不屑的很,惹得古月言忍不住偷偷瞪了他后脑勺一眼。
“再说了那都是老爷的人,说不得老爷都知道呢,这跟咱又没啥的关系,挣好咱那份子钱就行,管太多这碗饭都要砸。”
古月言还想再问,就见柱子换了副谄媚相,对着门口喊:
“哎呦,王夫人您来啦,快快,咱们这边新到的布料,专门给你留了一匹,您一看保准喜欢。”
见问不出什么了,她只好扭过头,打算回柜台去蹲着盘账。
“这是新来的?”
一道轻飘飘的声音传来,语气里带着莫名的恶意,古月言挑了下眉,转过头望向声音的主人。
“哟!还是个姑娘。”
话里话外带着阴阳怪气的调调,听得古月言皱起眉,柱子一看她的表情,心里暗叫:糟糕,一个跨步上前挡住了她,赔着笑。
“是是是,新来的不懂规矩,我这就让她下去。”
一边伸手偷偷拽拽她衣角,就怕她再一冲动,把人得罪了。
古月言脸色不太好看,被柱子挡在后面憋着一肚子的气,目光盯着那女人,心里默默盘算着怎么报复回来。
“你看我做什么?”被古月言这么一直盯着,她有些不悦,忍不住开口。
柱子忙接口,“主要是……”
“她没长嘴么?让她说话。 ”
柱子听了,不由心中哀嚎,完了完了!急得汗爬了一背。
“夫人眼睛生的好看,一不小心看入神了。”古月言好像真的是刚回过神一般,神色中带些赫然。
“呵呵,倒是生了张巧嘴。”她捂住嘴笑得花枝乱颤,显然很受用。
“难得见您这么好看的人,今天不如就让我跟您介绍,您看如何?”
“行啊。”
“……”柱子捂着胸口扭过头来,受惊过度,脑子有些转不过弯儿来。
古月言带着笑颜,将柱子拉到了库房。
“姑奶奶,你又作啥幺蛾子啊,可使不得,这位得罪不起。”柱子反应过来,拽着古月言苦口婆心劝道。
她闻言挑挑眉毫不客气的白了他一眼,“她怎么就得罪不起啦,再说谁要得罪她了。”
“……”这样还不是想得罪人家啊!柱子觉得有些自个儿有些头大。
“她哥哥可是通州的锦官,掌管着整个通州的绸缎生意。”
“哦。”她头也不抬的对着号翻找,抽空回那么一嘴。
“……你找什么啊?那云纱不是在上面么?”
“谁说我找云纱啊,我找的是洒金胭脂锦、轻烟纱,还有这匹雨过天青。”
“胭脂锦那是十几年的老陈货,还有雨过天青也是两年前的了,就轻烟纱算个新款还是个冷门小众,这王夫人可是个挑剔的主,尖酸刻薄的很,你别找不痛快。”柱子觉得她大概不知道这些布的历史,见状忙拽住她手里的布,跟她科普,希望她明白这些东西拿出去得多打脸。
“洒金胭脂锦是不是好东西?”古月言抱着布反问他。
“是!”
“雨过天青是不是好料子?”她再问。
“是!”那确实是好东西。
“那不就得了,是好东西,我又没以次充好。”
“可是……”
“别可是了,再可是人都等着急了。”古月言拂开他的手,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前厅走去。
“王夫人,您看看,都是好货。”
她伸出食指挑了挑送到眼前的绸缎,撩起眼帘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古月言,开口:
“这雨过天青可是两年前的料子,轻烟纱虽说是今年的料子,可据我所知,你这里还是云纱买的最好了,拿些陈货糊弄我,你是觉得我不懂?”
话中已没了笑意。
“看您说的,您兄长是通州锦官,对这料子确实是清楚的很,可您再仔细看看。”
闻言,王夫人有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转头认真看了看,没错啊,就是雨过天青,不由有些恼火:“你是在耍我么?”
“王夫人,我这雨过天青可是上等蚕丝织做的,难得的是上面云纹用暗线织的,当年出来的时候一匹千金还有价无市,这是我家小姐特意留下的。”
“再怎么说也是陈货,我乃通州锦官之妹,你让我穿这个出门,岂不是让我给夫君哥哥丢脸?”她虽然还有些不忿,却也不是多么生气了。
“虽说女为悦己者容,但您出门去男子还真说不出您穿的是什么带的是什么,他们只在乎您的穿戴是否贵重、是否美丽、是否独特。您的美貌有目共睹,可这份美丽若同那些庸脂俗粉般穿戴相同,又怎么算是独特呢?”
王夫人沉吟一下,并未说话,并示意她继续说。
“要说,最注意您穿着佩戴的反而是女子,试想一下有如此美貌且又独特的女子,谁不想争相效仿呢?能娶到您这么貌美的女子,王相公定是才貌不凡,身边莺莺燕燕怕是很多,可若人人都效仿您,您说王相公眼中哪还会容得下他人。”
王夫人听的入了迷,想像着穿上一袭雨过天青拖地烟笼梅花裙,轻烟纱玉兰飞蝶纱衣,内衬洒金胭脂锦的小衣,袖口绣着玉兰花,腰间系一条同色腰带,将腰肢勒紧显得不盈一握,颈上带一条翡翠璎珞项圈,耳旁再坠一对翡翠水滴耳坠,光听听,她就已经心动不已了。
“你把这几匹布给我包起来。”
“好的,等您穿出去,怕是我们这仅剩的几匹也留不住喽。”
“你等等!”王夫人叫住她。
“王夫人还有什么吩咐么?”她状似不知,笑眯眯的问。
“还剩几匹,全给我包起来送回去。”
“好嘞。”
“你很不错,”王夫人走到门口,停了下,朝丫鬟摆摆手,小丫头赶紧上前将钱袋递给她,她从里面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古月言,“赏你了。”
她顿了下,接过去,行了个礼,笑容真诚道:
“您慢走!”
目睹了全过程的柱子看的目瞪口呆,等王夫人一出去,跟只大狗一样窜到她面前,眼睛亮晶晶一脸崇拜。
“苏姐,你好厉害啊,怎么做到的?!”
“也没怎么样,就有个人跟我说,要真讨厌谁,那就多挣她钱。”
“唉?”
“行了,你给我再说说你那些八卦,我听着还挺好玩儿的。”
“行啊!”见古月言爱听,柱子更是兴致高昂,不过想了想,他又试探的提条件,“那苏姐你没事儿也教我两招。”
“好啊!我去买点儿瓜子,咱俩边磕边说,你看着掌柜啊。”古月言朝他晃了晃新得的银子,冲柱子眨眨眼,指指外面。
柱子一听有吃的,高兴的不得了,连连应声,让她快去。
“好好好,那苏姐你快去快回啊。”
古月言冲他点点头,跑了出去。
古月言抱着一大包瓜子走在街上,有些心不在焉,她心中暗自分析柱子话中能有几分真实性。
正午时分,南北集市都热闹的很,人潮川流不息,她走神了几次都被撞地踉踉跄跄,跟在她身后展鹰扬实在看不下去了,只能拉住她胳膊,将她拉到自己身侧,用胳膊把人流挡开。
她回过神,抬头问,“你说,这柱子说的是不是真的啊。”
“我不知道。”
“上次古…小姐不是说让你探探掌柜是否有什么问题么?有什么发现么?”
“小姐只让我听他有没有说她坏话。”
“……”你是在逗我么→_→
见他一脸正经,确实没开玩笑,古月言只能叹口气,安慰自己:算了,专业人干专业事,他也不是专业的。
看来这件事还得回去跟文竹商量才行。
“听竹轩那位还在呢?”
古府最近热闹的不行。
事情要从古大小姐因嫉妒一个民家女将人推入湖中,自己恶有恶报也跌了下去,这醒来就更是不得了了,不仅逼那良家女签了卖身契,还看上了人家弟弟,硬是把人腿打断也要抢回来,没过几天又迷晕一个小乞丐抢了回来,听说长的是真好看,可惜人家誓死不从撞了柱现在还没醒来。
“可不是么,咱们大小姐可够风流的,这边刚强抢了一个穷家男子,那边又抢了一个小乞丐,啧啧!真是被表少爷刺激到了?”
古月言正巧经过,听到这些话,那还得了,立刻怒斥:“放肆!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小姐也是你们能议论的?展鹰扬!去,把她们带到正厅一人打五十板,传下去,今后再有人敢乱传,直接打一百板发卖!”
他歪头看着面前的人,总觉得……很奇怪。
她这个样子……很熟悉,可他并未注意过她,却觉得很熟悉,这就很奇怪了。见她扭过头看他,不由将疑惑压下点点头,打算自己回去想想哪里不对。
几个小奴吓得连连求饶,古月言不为所动,还道是哪传出去的流言,居然是自己府中,这若不杀鸡儆猴,还不知道府里再传出什么来。
她一会儿想怎么嘲笑新上任的古小姐;一会儿想怎么让周掌柜滚蛋;一会儿想怎么让那听竹轩的小乞丐滚蛋,这么想着已经穿花扶叶过了几个走廊,进了兰梦轩。
刚一进内屋,就看见文竹正趴在圆桌后面拿着笔写写画画。
“小姐。”
“嗯。”她随口应了声,继续埋头苦干。
“听说你今天成了个大单啊,不错不错,有进步。”
“托小姐的福。”
“?”
乍听见她这句话,文竹极其讶异,不由抬起头,见她脸上确实没有讽刺嘲笑,才狐疑道:
“你病啦?”
闻言,古月言翻了个白眼。果然,对她不适合客气。
她不配。┐(─__─)┌
“我有话需要单独跟你说。”
“哦。”伏案奋笔疾书的人闻言,头都没抬,随口吩咐:“云雀,我要吃桂花糕,要城南游记的,多买点儿回来。”理由要多敷衍就多敷衍。
“小姐——”
“还不快去!”她从书堆中抬起头,沉下脸。
“带展鹰扬一起去。”古月言趁机加了一句。
文竹忍不住扭头看她一眼,面上疑惑,仍开口重复,“对,带上展鹰扬。”
“是。”云雀不情不愿点头,临走时狠狠瞪了她一眼,又是这贝戋人!虽是心有不甘,却也只能遵从。
文竹将手中的狼毫笔挂在青竹笔架上,提起纸的两角对着未干的墨墨迹吹了吹,这才抽空问。
“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
“你把周掌柜辞退。”
“?”文竹听闻她的话表情一言难尽,看她的眼神好像看一个智障。
“我听柱子说,他仗着是古府那女人的亲戚,经常将我们新出的料子偷偷卖给李家,还收那些卖生丝的好处拿次等蚕丝充上等,我才知道前年那次走水就是因为他偷卖新料子怕被发现故意放的火,你说怎么偏偏就那个库房着了呢?还有……”
“啧!这个枣泥馅儿的太腻了 ,得跟云雀说一声,让厨房不做这个了,腻死了。”文竹嫌弃的将那块枣泥糕艰难吃完,嘟囔。
古月言闭闭眼深吸一口气,按耐心中火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噢!”文竹将那盘枣泥糕推到一边,“有啊。”
“你觉得呢?”
“你有证据么?”她咬着指甲问。
“……没有。”
“布庄是你名下的铺子么?”
“……不是。”
文竹点点头看着她反问,“所以我凭什么让人家走啊?退一步说,我让他走了,让谁上去做这个掌柜?你有好的人选么?你康熙斗鳌拜最少也给个计划啊,还以为几天不见长进了。”
“那就这么算了?”她不敢相信。
文竹有些无奈的叹口气,“你太心急了,现在你要做的是想想怎么发展自己的势力,等你有人了,他就是没有错,只要挡了你的路,我都会想办法把他撸下去。”
“我不是为了权力,整个古府都是我的,我就是觉得他拿我古府的钱,卖着古府,我气不过。”
眼看着古月言在这里是不依不饶,就是非要把周掌柜赶走,文竹大为头疼,忍了半天没忍住:
“但凡有粒花生米你也不至于醉成这样,自己是个啥心里都没点儿谱?现在古府内宅全是你爹他夫人管着,古府产业挂的是古家的,其实你从来都没管过,里面多少是你爹的人多少是你爹夫人的人我不清楚,但肯定没你的人。想说不为权力,先抓住权力再说吧。”
“……”
古月言向被捏住脖子的鸭子,涨红了脸,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用眼睛狠狠瞪她,忽然她皱起眉,起身凑近文竹的脸,眉毛越皱越紧,文竹慢慢将脖子往后缩,怂唧唧的想:
她不会又想打我吧!展鹰扬怎么还不回来?!
“你……”她又凑近些,“最近用的什么?”
“啊?”
“好像白了不少。”她肯定的点点头,确实白了不少,脸看着都精致了很多。
“啊?”
“你鸭子啊,就知道啊啊啊。”古月言翻了个白眼。
文竹反应过来,跑梳妆台那拿过一个木盒子,递给她,语气十分自豪:
“我自己调的,中药面膜,敷脸上有奇效。”
古月言接过去小心拿在手里,忍不住打开看了又看,眼中都是发着光。
文竹瞥见她那模样,忍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要不,你拿去用用?”
古月言倏地扭过头,抱紧盒子,眼神带着狂热:“放胭脂铺吧,肯定赚钱!”
文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