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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今夕何夕5 ...

  •   陈梓梓答道,看了一眼这墓,实在觉得好奇,忍不住追问道“自这墓建起都没有什么人前来扫墓吗?”
      “只有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男人来过,你是第二个。”
      “这样啊,谢谢您。”
      “不用不用,”老农摆摆手“这以前常来个修鞋匠,还会给人算命,有一日路过这见到这坟占了一卦,也只留了两句诗,写得什么我忘了,不过他埋在这里了,姑娘算得上有缘人,更是有心,我找出来给你看。”
      说罢,老农蹲下去在墓的一角挖了一个小洞,从里面拿出一个竹筒子,从中抽出来一张字条样的东西,递给陈梓梓,她仔细看,是张稀薄的宣纸,但保存还算完好,上面用宋体写着两行小字——
      红颜怆为别,
      白发始相逢。
      唯馀昔时泪,
      无复旧时容。
      是唐诗人高适的《逢谢偃》,写得是故人重逢的悲喜心情,词幅虽短小却精致,情义深厚。
      “你把这字条拿走吧,姑娘,那修鞋匠也没什么正经实话,合你意就收着,写得不好就找地扔了,我也算帮他宣传了,省得他说我骗他酒喝!”老农憨厚笑了笑,收拾起刚才陈梓梓借走的铲子回去了。
      红颜,白发,昔时泪,旧时容。这算得上一个好的寓意吧,即使再次遇见已白发苍苍,但终究是遇着了你,遗憾的不再是此生无缘。
      从念陵回来,她去了趟奶奶家,已经是年近古稀的老人身子却依旧硬朗,尤其是那双眼睛,难得的不浑浊。听到她喊门,老人扔下手里的擀面杖开门,还没见得她人就已问道“是陈陈吗?”
      她在外面答得欢快,一如儿时放学回家那样大叫着“奶奶开门,是我!”奶奶与爷爷向来恩爱,自爷爷病逝后她一人寡居在这胡同也有差不多二十年,她爱极了爷爷,连同这姓氏都爱屋及乌,父母大多唤她小名“梓梓”,老人不愿,叠着姓氏喊她“陈陈”倒有点男孩子的感觉。
      “奶奶,我回来了。”门开了,她扶着门框,话刚出口眼泪就跟着掉下来了。她自幼长在胡同里,和奶奶睡同一张床,家里一口井,一个四方小院,一只花猫,是她全部的童年回忆,她记得这扇破旧的木门框上还刻着她从小到大的身高,一道一道,掌心拂过去,还有些硌手。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老人顾不上擦泪,苍老的手拂过孙女的脸,像是有万千不舍,欲言又止,想念出口的言语太多反而说不出,只是一遍一遍念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快进来,奶奶进来给你烙油饼吃。”
      “好,好,在外面的时候我就一直心里惦记您烙的油饼,”陈梓梓笑眯眯地把脸蹭过去,贴着奶奶的脸揉啊揉“还是您最好,知道我爱吃什么。”
      “乖孙女,你不知道你走得这两年奶奶有多念你,以后可别再赌气乱跑了,外面多乱哪,一会儿地震一会儿海啸的,让奶奶担心死了。”
      “嗯,我以后都不走了,一直陪着您。”陈梓梓在老人脸上“吧”地亲一口,哄得老人笑成了一朵花。她听父亲说过,为了不让老人担心一直对她说是陈梓梓赌气出去留学,没有提那年的那次差点要她命的绑架案。
      细算起来,她差不多有三年没见奶奶了,那次死里逃生后她刚醒来就被急急送出了国,又受父亲嘱托,不能经常和家里联系,除了一月一次家里固定的电邮,她也没有其他途径得知家里的近况。
      但还好只是三年,还没长到足以完全颠覆她的世界。还好这个三年不是命运的接连点,她还有幸回来见到以往的亲人故友。上天到底还不算太无情。
      老人起身去厨房烙饼,小小的一方空间,柴米油盐摆放得满满当当,她倚靠在门框上,静静看着老人忙东忙西,时不时凑过去想帮把手都被赶出来,她无奈老人的执着,如今还是拿她作孩子看,找一个小木凳坐下,帮着剥蒜。
      家里的小花猫觅食回来,看见家里有生人,警惕地缩到老人身后,露出小脑袋,喵呜喵呜地冲着她叫,老人故作生气地那脚尖轻轻踢它“这是你小主人,忘了?这小白眼狼!”
      她勾手唤她“葱油饼,过来,过来。”她以前是个十足的馋猫,好不容易央着奶奶养了只猫还取了这么个贪吃的名字,生怕胡同里的人不知道她是个小吃货。
      兴许是见她没恶意,而且这猫素来不怕人,它蹑手蹑脚地走到她身边,拿湿湿的鼻子嗅她,她伸出食指逗它,它也不怕,细小的齿轻咬着她的指尖,粉粉的小舌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舔着。
      她看它乖乖的样子,忍不住伸手去抱,可葱油饼像瞧出了她的不怀好意,猫尾巴一甩,两三步就跑远了,抬腿一跃跳进一个鞋盒子里,那是它地窝,里面还有她小时候用的旧被子。
      她不甘心,跑到葱油饼的窝前,硬是要抱它,小猫眨着水汪汪的琥珀色眼睛,歪着小脑袋瞧她,纳闷这个陌生人怎么那么没礼貌,猫脾气上来了,跳上厨房旁的煤堆上,扭扭屁股走了。
      她对着空荡荡的鞋盒子嘟嘴,瞧见自己小时候盖得小被子,玩心大发,掂起来仔细打量,上面是一只梅花鹿,颜色虽有些旧了,但还辨得清。只是被葱油饼睡了那么多年,上面掉了好多猫毛,她在院子里一抖,“叮当”一声掉出来一个状似金属的小物件。  她有些近视,蹲下去看个究竟,但这一蹲,竟好久没能站起身来。先是震惊,然后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把她蹲下去罩得小块阴影都打湿了。
      良久,连在厨房忙碌的老人都察觉出她的异常,掂着炒菜的铲子跑出来,看见自家孙女蹲在院子里一动不动,心里慌了,叫她“陈陈?陈陈,你在干什么呢?”
      她勉强站起来,蹲的时间久了,再加上她有些低血糖觉得头昏沉沉的,日光都觉得刺眼,她慢慢转过身,看着焦急担忧的奶奶,声音带了委屈“奶奶,这个勋章是哪来的?”
      刚才掉在地上的是一个五角星形状的勋章,上面刻着八一两个字,背后是一行小字,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制 ,二等功奖章。要是她没有记错了话,曾有一个男孩骄傲地把这枚勋章放进她手心,告诉她,此后的人生和荣誉都交予她保管。
      军人铁血的承诺,最荣耀的告白。
      她记得那次事件后这枚勋章是不见了的,现在又在这里重拾,她讶异又难过,总怀着一丝侥幸问道“奶奶,这个勋章哪里来的?”
      老人不知是被她的满脸泪水还是手中金光闪闪的勋章弄懵了,静默了好几秒,突然想起了什么,走过去,用手背把陈梓梓脸上的泪水抹干净,眼里都是心疼怜惜“孩子,乖,先进屋,容奶奶想想,这个东西是怎么来的。”
      她垂下眼眸被老人拉进了屋,不算宽敞的里堂,她坐在红木长凳上,掌心握着那一枚五角星勋章,听老人缓缓开口。
      “你出国后,过了有差不多两个月吧,那天我正在院子里择菜,来了个高高瘦瘦的男孩,问他,也不做声,进来就帮我打水,拖地,把家里有的那点活儿都干了,我心里也纳闷,这哪来的孩子到这学雷锋呀,天怪热的,我给他倒了碗水,留他坐了会儿。他也没说什么,就是临走时把这个东西交给我,说这是他欠你的东西,你要是回来了就交给你。你一走快三年,我也把这事给忘了,也不知那小猫崽子不听话把这东西叼进了窝。”说完,老人叹口气“我看那孩子挺好的,就是看着让人心疼,背上有好几道口子,还缠着绷带,他虽然外面穿着衣裳,我还是能看出来。”
      陈梓梓越听越心惊,紧紧攥着手中的勋章,五角的形状,尖锐的角嵌进肉里也浑然不觉,她听见自己问“然后呢,然后他怎么样了?”
      “然后,他就走了,从那以后也没再来过。”  “奶奶,奶奶,我,我。。。”陈梓梓捂住眼睛,想让眼泪慢点留下来却无济于事“他有没有告诉你他在哪,我去哪能找到他?奶奶,我想见见他。”
      “乖,乖,不哭了,陈陈。”老人慌忙给孙女抹着泪,语气无奈又愧疚“孩子,对不住,他没说,我也忘了问。”
      “奶奶,那他伤的重不重,他好吗?您告诉我呀,告诉我呀。。。”她终于抑制不住,放声哀嚎出来“您告诉我,他好吗,他真得还活着?”
      老人被她突然极端的情绪吓坏了,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陈陈,你这是怎么了,那小伙子好着呢,我见到他的时候人挺精神,背上虽然有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咱不哭了哈,不哭了,奶奶瞅着心疼。”
      “奶奶,您要是再见着他,一定要记得告诉他,说我回来了,我就在这等他,让他别走了。”她哭声不断,也顾不上老人起疑心,一句一句嘱咐着。
      “好,好,我见着他就把他扣下,带到你面前,乖孙女,咱不伤心了哈,不哭了,哭坏身子了多不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今夕何夕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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