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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惊蛰·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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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心哥哥!”小姑娘清越的嗓音从院子外传来,“有人找你!”
“谁啊?”正在拭剑的琴心抬起头来。
“不知道哎,也是一个道长,带着斗笠来着,衣服和你一样!”叶文海看起来很兴奋。
琴心手下一抖,差点让剑刃划伤自己。
“怎么了?”叶文海眨眨眼睛。
“你过来。”琴心摸了摸叶文海滑溜溜的小脑袋,“带回你带着老大爷他们三人从后门出去,好吗?”
“为什么?”叶文海嘟起嘴。
“来者不善。”琴心一字一顿。
叶文海咬了咬嘴唇:“好。”
“我知道你很厉害,一定能保护好他们。”
“那你怎么办?”
“我也很厉害啊、。”琴心笑道。
叶文海纠结地皱起眉头,然后点点头:“你一定要没事哦。”
“当然。我们阴山城见。”琴心的笑容让叶文海悬着的心踏实不少。
叶文海背着重剑的白灿灿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琴心叹了口气,提着明晃晃的剑走了出去。
院子里站着一个同样一身雁虞道袍的男人,个头身量都与他相差无几,不同的是,当他取下斗笠,满头银发扎成马尾,但是面貌也与琴心真没什么相似之处。
琴心不说话,对面的男人轻笑一声,手随意搭在刀柄上,那把刀琴心不能不认得,那就是他过去用之屠戮无数的刑怖。
“司徒念,别来无恙?”男人看起来很轻松。
“我不认识你。”琴心,或者是司徒念绷着脸道。
“当年我只是个小人物,你不认得也是自然。”
“你的汉话倒是不错。”
“呵呵。”
说起来,那情景可以算一生难忘的情景之一了吧,他斋鹤长这么大还未被谁踩在脚底命令过,那个白衣翩翩表情迷糊的道姑,败他一招之下,毫无胜算的碾压,这让斋鹤至今想起来依然难以置信,然后道姑一只脚踩在他脸上,用剑指着他命令道:“把刀还给司徒念然后去死,别让我找你第二次。”
比起去死,他比较愿意暂行缓兵之计,让自己受点委屈,毕竟那种地方那道姑要闯进来,首先得弄出很大的动静,至少会给他逃跑的机会。
“你觉得我应该把刀我应该还给你吗?”斋鹤转了转手中长刀。
“这是我的刀。”司徒念得每一个音节都加了重音。
“对,我这次来,就是把它还给你的。”男人说着就伸出手把刀伸到司徒念面前。
司徒念一言不发地盯着刀片刻,才不紧不慢地接过刀。
“说吧,你想干什么?”
“说起来你应该感谢我。”男人耸了耸肩,“天策府在白龙口的人马马上就会感到来抓你,因为有人揭发了你,再者我在阴山城玩过了些,所以你成了众矢之的。”
“那你何必将刀还给我?自己放弃万人斩之试?”
“你?”男人看着他,冷笑一声摇摇头,“丢弃了刀剑也用不好,你已经废了,还比什么?”
司徒念的嘴角抽了抽,终究没说出半个字。
“带着那个小姑娘赶快走吧,你也知道天策府的狼狗们是什么尿性,若是那小姑娘硬被说成是同伙,难免遭罪啊……”
“我早就让她奏”
“背着重剑带着妇孺的小女孩如何跟天策府铁骑比速度?那个揭发的你的人可是说的很清楚,一个藏剑女孩是你同伙。”
“你……想代我入狱?”
“对啊,大唐监狱还没去过呢,虽然我被通缉了这么久,听说极恶厅里面有趣的人不少,我决定进去玩玩,腻了再出来。”
“你连武器都没有,也敢去极恶厅?”
“所以,把你的剑给我。”男人伸出手。
远处尘嚣渐起,马蹄隆隆,这是天策府一贯的阵仗。
两个男人一动不动地站着,全神戒备。
厚重的蹄声越来越近,司徒念动了动,将剑抛起,男人精准地接住剑柄,对着他意义不明地一笑。
司徒念转回身,刑怖在手心里的感觉真是妙不可言,却又好似有一种无名的压力笼罩在心间让他有种闯不过气来的错觉。
他最后看了一眼两手交叉在胸前,看向远处的眼神好似看戏一般的男人,骑上马朝着阴山城的方向调转马头。
“大人,我与那道长确是旧识,大人可否看在在下薄面上……”杨远靖一拱手,表情倒很是虔诚。
“你与那道长是恶人谷同僚,这没错。”
面对这样的上司,杨远靖压力略大,面前这个看似温文蓄着长须的中年人,不是县令,不是长史,不是司马,而是正四品下益州刺史大人,统理益州十三刺史部,且益州刺史治就在成都,本从这些显而易见的原因来看,刺史插手此事确实在意料之中。然而有些更直观的原因是时常与朝廷接触的杨远靖才能想到的。
尚书刘墉,半月前死于家中,不仅妻子儿女尽数被屠戮殆尽,连家中家丁护院小厮侍女也无一人幸存,尚书夫人正是刺史周永元的幼女,据说嫁过去不到一年,腹中孩儿即将临世就遭此大祸,虽说也没有特别明显的证据证明周刺史有多疼爱自己的这个幼女,但刘氏灭门一案已和其他朝中官员灭门惨案一道被大理寺官员视为重点案件,朝野皆知,作为一个颇有名望的朝中大员,作为一个祖父和父亲,周永元若是对此事视而不见确实会被天下人不耻。
现在“凶手”正好被他拿到,恐怕不日就要上报朝廷,凌迟处死。
所以杨远靖此刻站在他面前,仅仅是求刺史大人让他进去探监,就已经冒出一身汗。
“大人,下官斗胆禀明,下官近日在白龙口巡查,偶遇一位道长,因其容貌与通缉犯十分相似就将其捉拿,但事实是,此人不过是与司徒念过于神似,后查证确系无辜,恐怕大人此次,抓的正是这神似司徒念的道长啊。”
“确有此事?”刺史挑了挑眉毛,光是这样的动作,杨远靖已经清楚,大概刺史大人不信任这个来自恶人谷的统领,虽说天策府内众将士不管浩气恶人一律归朝廷调度,但既然恶人谷叫恶人谷,难免要承受世人成见。
“确有此事,下官不敢妄言。当然,也有可能大人的确将元凶绳之以法,但为了避免错杀好人,下官才特来恳请大人容下官一见,以辩真伪。”
“既然统领都这么说了,本官若还是不允确实有些不近人情,不过此案犯手段凶残,令人发指,本官作为一州之长实在不能怠慢,因此……”刺史捋一捋胡须,“本官与你一同前去,届时还请将军拿出有力证据,否则休怪本官无情,毕竟这样的案子,只能错杀一万。”
“是,下官理解大人为国为民,一片苦心,容下官准备准备,再与大人前去。”
刺史点点头,示意杨远靖可以走了,杨远靖躬身施礼,退了出去。
离开官邸,杨远靖长舒一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远远看见等在茶铺里焦急不已的赫琪一行人。
“怎么样了?”跑的最快的是叶文海,她几乎是直接撞进杨远靖怀里,后者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刺史大人说……同意让我探监,”杨远靖摸了摸叶文海的脑袋,“这就是说事情有回旋的余地。”
“那可太好了,琴心道长那般通透的人,怕是吃不住牢狱之苦。”赫琪的眼里写满欣慰,刚才杨远靖无论如何劝她她都不愿意留在客栈,最后是勉强答应了不带宠物,才跟着杨远靖出来,最后在刺史府附近一个茶摊坐着和叶文海一起等待。
“唐姑娘应该已经接到我的留信,没准咱们回客栈就能看见她。”杨远靖望了望远方说道。
“我一直在想啊,以阿澈妹子的身手,干脆让她潜入大牢将道长带出来就是了,反正是无罪之身,也不冤枉官府嘛。”赫琪双手交叉胸前道。
“万万不可!这是中原不是苗疆,跟官府作对,管你对不对都没有好下场,我已经打点至此,可别再捣乱!”
“不过玩笑话,紧张什么。”赫琪哼哼。
三人回到广都镇直奔客栈,一进门赫琪就在四处寻找唐澈的身影,如果不是那个道姑雪白的身影比较显眼,习惯呆在暗处的唐澈恐怕真没那么好找。
“阿澈!你果然到了!”赫琪喜出望外,一身银饰跑起来丁玲作响。
唐澈抬起头,对着她莞尔一笑。
“司徒仇呢?”杨远靖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随后表情有些不满,“你去了一趟纯阳宫,没把人带来?”
唐澈狠狠飞他一记白眼,拍了拍嘴里塞满龙抄手的司徒仇,司徒仇好似突然从梦中惊醒,回头茫然地看着杨远靖和赫琪。
司徒仇眨了眨眼,腮帮子重新动起来。
“司……司徒仇?”杨远靖笑的嘴角抽搐。
“如假包换。”唐澈故意拖长音道。
司徒仇用最快的速度清干净嘴里的东西擦干净嘴巴,站起来作揖道:“贫道有礼了。”
“原来是个小姑娘,瞧这水灵的模样,真真是雪水滋养出来的玉人儿!”赫琪拉着司徒仇的手赞道。
“道姑姐姐!”叶文海扑到司徒仇跟前带着哭腔道,“你快救救琴心哥哥吧!”
司徒仇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此地人多眼杂,我们回房商议。”杨远靖压低声音道。
“来我房间。”唐澈以不容置否的口气说道,众人只得跟着她的脚步走上二楼。
唐澈推开门,一股药味扑鼻而来,杨远靖皱了皱眉,他是倒数第二个进屋的,在最后面的唐澈使劲把他推了进去。
哐的一声,房门被牢牢关住,一个温油的男声从内室飘来:“就知道你呆不住,每日给你熬的这药粥是益气补血的,你必须喝了。”
“咋个弄的都是药味?”唐澈使劲嗅了嗅。
“哦,我屋里放不下了,刚进的药材先借你屋搁着。”
然后一声女子的尖叫响起,双生灵蛇嘶嘶叫着向着桌边正在放药的墨色身影游去。
与此同时一柄长剑一声铿锵插在蛇与甄殓之间,泛着淡蓝色的气场覆盖了这个小小的屋子,灵蛇仿佛被无形的枷锁缠住般行动缓慢许多。
“赫琪姑娘脸色不好,你需要安仁补心片?”甄殓放下药微笑道。
“你应该死了!”杨远靖也握紧了枪柄。
“死的不是我。”甄殓坐下来淡然道,“那是我的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