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浮华》曼舞年华

19、燕王妃

　　檀香死了，我愣住了，郡主愣住了，囚室里在场的宫人们都愣住了。看着檀香的尸首，四周死一样的沉寂。谁能想到，打破这个沉寂的，是皇后娘娘。原来檀香在赶来追赶我之前就告诉了灵芝，我被郡主的人抓走了，所以娘娘才会出现在这里。如果没有檀香，想必凭着郡主冲动的个性，死在这里的人一定会是我。
　　此时我愤怒的双眼都能喷出火来，娘娘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人，她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娘娘在灵芝的陪同下走到郡主面前，厉声责问：“你为什么杀死她！”“娘娘，我不是有心的，我不是有心的……"郡主被突如其来的皇后娘娘吓傻饿，她连连摆手，心慌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晴贞！”从没见过娘娘发这么大的脾气，“过去，本宫因你父冤死甚为惋惜，是你的表姐太子妃求情，也是作为补偿才命人将你接入宫中，与你表姐同住，没想到你却恃宠而骄，如今竟敢胆大妄为妄杀人命！”
　　“娘娘，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娘娘您原谅我！您原谅我！”郡主痛哭流涕，拉着娘娘的裙摆苦苦祈求，娘娘不为所动，“廖晴贞，本宫现将你赶回廖家，永生不许再入皇宫！”
　　这样的惩罚也颇狠了些，可在我听来却大快人心！虽然这样的惩罚不足以相抵檀香的性命，却已经是不能再严厉了。
　　与檀香下葬的同时，晴贞被夺了郡主的封号，赶出了皇宫。
　　我和灵芝费了好大劲才从失去檀香的阴霾中走出来，当桃花又一次布满枝头，灵芝问我：“姐姐，檀香已经到天堂了吗？”我们透过盛开的桃花看向蔚蓝的天空，我点点头：“到了，一定到了。”
　　明洪武九年，我16岁，本该嫁给竟坤的年纪，却离开家人，离开了竟坤，不自愿的做了燕王妃，好在灵芝可以陪在我身边。
　　我不需要担心在成婚的当日被父亲看见，因为红盖头就是最好的遮掩。皇后的坤宁宫就是我的娘家，燕王府就是我今生的归宿了，从这天起，我没有资格，没有理由再想念竟坤，可是竟坤，你知道我已做他人妇了吗？
　　成婚当日，燕王带着酒气回了房间，当他为我揭开盖头的那一霎那，我第一次清清楚楚的看见了他。他的眼神中满是轻蔑与霸气，这样的眼神让我不寒而栗，我永远都不会拿这个人与我心目中的竟坤相比，因为他不配。可是我真的要和这个人生活一世吗？
　　今生，我永无快乐可言。
　　无力回天，在一番难以承受的疼痛之后，我的身体彻彻底底属于了身边的这个男人。他以最霸道的方式占有了我，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而我只能默默承受，这就是命，我苦难的命运！
　　只这一夜，我便料想出了今生的不幸。如果说在皇后娘娘赐婚当日，我对燕王稍有憧憬，但是这一夜过后，我知道，所有的希望都烟消云散了。成婚的第二日，一无所知的灵芝正欢天喜地的服侍我梳洗，我只能强颜欢笑。
　　“姐姐，这个燕王府好大呀！”看着兴奋的灵芝，我只有无精打采的强笑：“你刚从皇宫出来，怎么还能觉得燕王府大？”我心不在焉的与灵芝攀谈着。“姐姐，你不知道，皇宫对我来说，之前是御膳房，后来是坤宁宫，可是不论御膳房还是坤宁宫，都是不允许随意走动的，所以皇宫再大，能看见的也只不过那么几扇门而已，哪像这里，这么大的王府，这么多的院落，我想怎么走就怎么走，想去哪就去哪，根本没那么多太监婆子找我们要手谕！”
　　“灵芝，你住在什么地方？带我去看看。”我突然想到以后不能和灵芝同住了，不免担心起她的起居来了。
　　灵芝应声转身去取伞，现在正是艳阳高照的时候，撑把伞倒也免得晒的头晕。灵芝带着我进了她的卧房，“姐姐，这是我住的地方。”屋子里陈设简单，但是应用之物一应俱全，比起坤宁宫来也所差无几。“姐姐，因为我是你陪嫁的丫头，所以也多少也有些优待，燕王府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没人难为我，那些家规条法也没人逼着我倒背如流，我觉得这里比起坤宁宫来还要好上一百倍！”看着灵芝的俏模样，我也笑出来了，虽然燕王待我冷若冰霜，但是有快乐的灵芝陪着我，足够了。
　　燕王平日里做些什么我不得而知，几日不见也是很平常的事，若是天天得见，我反而拘束紧张的厉害，可叹这样的关系哪像夫妻。
　　这日天气大好，灵芝陪着我在院中凉亭读书，她闲着无趣，便折了一条柳枝蹲在地上拨弄着什么，我好奇的走过去，原来她正玩蚂蚁，从这边拨到那边，又从那边拨过来，到底是十三岁的小姑娘，这样简单的游戏也能玩的津津有味。看着灵芝，我的玩心也起来了，随手捡来一小块石头挡住蚂蚁的路，蚂蚁轻而易举的爬过去，我又捡来一块石头当过来，蚂蚁又从上面爬过去，我竟然和蚂蚁较起劲来，跑到别处寻了个稍大些的石头挡住蚂蚁，这下蚂蚁认输了从旁边绕开了。我大笑起来，仿佛战胜蚂蚁对我来说是极大的成就一般。
　　这时突然传脚步声，我和灵芝同时抬头，是燕王从月亮门走进来。我们赶紧整理衣冠，在向燕王请安时，我险些又自称奴婢，还好奴婢二字未脱口而出，“妾身给燕王请安。”
　　燕王对我视而不见，仿佛我根本不存在一般。我并不计较这些，等燕王走远，我返回凉亭拿起书接着读了起来。燕王府对我来说最大的好处就是，这里有读不完的书，我什么都不需要，只要有本书，有灵芝陪在我身边就够了。
　　可是灵芝却有些气不过，“姐姐，总也瞧不见燕王今日好不容易瞧见了，怎么还跟没见着也样，虽说是燕王，也不需要摆这么大的架子吧！”我的眼睛仍是盯着书，满不在乎的说：“想那么多干什么，只要我们自己快乐就好。”
　　本来很平常的一件事，过去也就过去了，可是没想到，灵芝竟然为我打抱不平，趁着我不知道的时候独自一人去找燕王评理去了！
　　当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一个耳光已经落在了我的脸上。燕王的粗鲁和野蛮，在皇宫中我已经知道而且领教过了，可是灵芝是不知道的，我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灵芝会这么冲动。
　　“若不是你指使，这个小奴才怎么这么大的胆子，敢来质问我！”燕王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灵芝被吓的魂不附体，全身打着颤站在一旁。燕王用手指点着我的脑袋，“别以为自己了不起，虽然母后喜欢你，但是你在我眼里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奴才，别妄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
　　捱过了这一阵子，燕王余怒未消的甩手出了房间，待燕王走的远了，我才长舒口气。我不觉得委屈，我也不会抱怨，他娶我并不是因为他爱我，我嫁他也并不是因为我爱他，所以我不怨恨。
　　“姐姐，对不起，对不起。”灵芝哭着说，我摇摇头，不怪她。
　　虽然燕王府不在皇宫内，但是我想出府也是件很难的事，需要得到燕王的首肯，索性我就不出去了，每日读书刺绣倒也不觉无趣。最近看到一本棋谱，灵芝又缠着我教她下棋，每日忙得不亦乐乎。
　　我们俩再也不关心燕王的事，他来，便谨慎伺候，不来，便随意自在。接连好长时间没见到燕王了，后来我才知道，是皇上宣燕王入宫。
　　燕王从皇宫中回来，已经是几天之后的事了，与他随行的太监前来告诉我收拾东西，原因是皇上命燕王前往安徽老家——凤阳。
　　那里也是我的老家。虽然我从未到过凤阳，却不止一次听父亲提起过那里，父亲与皇上是儿时的玩伴，一起放牛，一起逃难，一起吃野菜。到后来不得不揭竿起义，反抗大元，他们两个人是一步一步从凤阳走出来的。现在，我即将随着燕王去那个让我耳熟能详的地方。
　　坐在马车里，我掀起帘子看向外面，这样的场景让我想起了两年前的竟坤，现在，我已经找不回当年的期盼，竟坤在我心里，已经成为最深最深的秘密。
　　与我们同行的还有两个文官，他们是燕王朱棣的亲信，奉皇命随行，意在教授朱棣文学。
　　在马车上大约颠簸三五日，终于来到了凤阳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