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缺》赫小叉

7、第 7 章

　　程七七后来回忆她和秦九生当年的相爱，发现真的没有天雷地火的一见钟情，没有婉转曲折的爱恨情仇，甚至她也说不清谁先动了心，就是十七岁的少女和十九岁的少年，大辫子班长和痞子转校生，朝夕相处，岁月静好，产生了在彼此眼中都美好的不像话的情愫，从此竟一念成痴，再难自拔。

　　在开学后的第二周结束，秦九生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觉得身边这个马尾辫女生美过，他快被烦死了。程七七是个很有责任心的孩子，照顾新来的转校生既是她身为班长的责任，也是老师特意安排她做同桌进而分配的任务，她当然要尽力。更何况…程七七一想到“孤儿”两个字，心里就莫名的揪了一下，对转校生拿出了百分之二百的殷勤，每天早读时间都检查秦九生的作业都完成了么，每份卷纸上答错的题都详细给秦九生讲一遍，主动把所有的比较拿给秦九生抄，每天晚上临走还把当天的作业列在一张纸上嘱咐秦九生别忘了完成……

　　秦九生来这个重点学校说到底就是个误会，晚上在台球厅通宵看场，请早迷迷糊糊的回院里打算补觉，正好赶上院长在组织不知名的考试，一夜未归的他被陈院长抓了个正着，扯着耳朵拉到一张桌子前让他跟着考试，一直到秦久生答完才松手，耳朵被扯的红的滴血，还说要再不给秦久生饭吃。不过院长大人威胁不给饭吃威胁了十几年，确实一顿都没实现过，考完试看着秦九生的黑眼圈，又从家里端出自己做的红烧肉和一大盒饭，比食堂做的不知道好吃多少。一周之后，成绩出来，秦九生莫名其妙的考上了“萌芽行动”，要转去省里最好的高中去借读高中的最后一年。院长哭的一塌糊涂，嘱咐秦九生不能再皮一定要珍惜机会考个好大学。可秦九生从来没有读大学的打算，只是…不忍心这样对院长说，只好收拾书包改到这一所远近闻名的重点高中混日子。

　　该逍遥哪里不是逍遥呢，可秦九生万万没想到，多少大风大浪都见过，却在这全是书呆子的学校里碰见这么一硬茬……每天牛皮糖一样粘着他，看着他写作业，不停给他讲题，不停问他早饭吃没午饭吃没晚饭吃没为什么还不吃……要不是看程七七是女人，秦九生早就叫猴子收拾了她。

　　这女生想来是喜欢自己吧，不过书呆子的表达方式有点招人厌烦，秦九生郁闷的想，真是麻烦！

　　程七七就这样牛皮糖一样的“照顾”了秦九生一个月，自豪的很，经常回家跟师兄程葭苍说转校生的事。

　　周五临近放学老师发了之前月考的数学卷纸，程七七同学一如既往考了个第一，她不是多高智商，不过考试一向是很稳定，很少出现马虎和失误，老师都对她这种学生高考是最有把握。再看秦九生，150分满分的卷纸得了一半的分都不到，只答了选择和填空题。

　　程七七晚上回家除了基本的功课还要加练功，因为师傅程人凤经营着的戏班里有个不错的孩子嗓子倒仓暂不能演出，戏班里人手本来就不够，程七七就经常要帮着唱几出。明天周六要她要演的是一出《思凡》。行里讲男怕《夜奔》，女怕《思凡》，这《思凡》是全剧一人到底，身段繁重，唱腔细腻，唱做的功夫都非常繁重。程七七的师傅程人凤要求一向严苛，程七七压力很大，晚上要回去加点练功，做做准备，本来是很着急放学回去的。但是程七七一看秦九生的数学卷纸头疼了，分数这么低，大题竟然一道不会，照这个情况下去，是可以打破一中的记录成为第一个考不上大学的人。程七七咬了咬牙，硬是留下一道一道题给秦九生讲下去，想着再翻几道同类型的题周末回去让秦九生练练，基本题一定要拿分的。

　　秦九生快烦死了，前天碧水情的经理黄昊在街上看到自己的女人搂着个油头粉面的小子逛街，二话不说带着人就追打，油头粉面慌不择路好死不死就跑进了秦九生的台球厅，被黄昊的手下堵在吧台里，黄昊亲手拿台球杆戳断了五根肋骨，两拨人约了今天晚上谈。秦九生真是打开门做生意躺着也中枪，店里打坏了不少东西，可是碧水情洗浴中心是谢家的产业， “周曹南，谢家北”真是三岁小孩都知道谢家底下的生意不能惹；油头粉面虽然怂货一个，但是却是这片公安局的局长公子，得罪了以后生意也没法做。秦九生觉得今晚这顿饭难吃的很，主要还是息事宁人为主，这亏嘛，估计是要自己咽了。屋漏偏逢连夜雨，秦九生刚准备放学找了猴子一起去约好的饭店，竟然就被班长大人拉住，讲！数！学！题！还一道一道没完没了。

　　于是，一向能耐能忍的秦九生罕见的不耐烦了。

　　“你他妈还没完了，我写都懒得写，哪有闲工夫听你念经！”秦九生把卷纸往桌上一拍，两手插兜头也不回就走了。他连书包都没有，一向空手来学校空手去。

　　在一向和睦亲善，团结友爱同学的程七七这里，这是很大的脾气很重的话了，实际上程七七印象中这是第一次有同学跟她发这么大的脾气。别人也就算了，发她脾气的，竟然是她最最照顾的“萌芽行动”转来的孤儿秦九生！

　　程七七这么照顾秦九生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她也是孤儿，无父无母被师傅养大，所以从小养成了谨小慎微，万事都先想自己哪里不对不好的性格。程七七蒙了层水汽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真没想到自己哪里对秦九生不好，带他吃饭，关照他学习，自己赶着回去练功还是牺牲宝贵的高三时间给他讲题……

　　想着想着，程七七同学委屈了，眼睛里再也承不下的这场大水，于是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秦九生刚走出去就有点后悔了，自己这是干什么呀，人家姑娘喜欢你，虽然表现方法有那么点烦吧，但是自己也不应该骂人。心情不好就冲女人发脾气，这是多没品的事啊，这多不爷们啊。想到“没品”，“不爷们”这两个关键词，十九岁的时候的九爷感觉深深被刺了一下。

　　于是秦九生走到院子里又翻到教室窗户外面的草地往里看，想看看程七七走了没。开着灯的教室晚上在外面看起来一清二楚，入眼就是程七七孤零零坐在空荡荡的大教室里，委屈的泪水漫的满脸，还在哭的一抽一抽的。

　　秦九生感觉心脏像是被谁用手握住，狠狠攥了攥。

　　那时候的秦九生还不知道，原来“心疼”是这么形象的词，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种疼。想要返回去，把刚刚那段删掉，就乖乖坐在座位上，程七七拿着他压根没写的卷纸，一道一道题细细的讲，讲的时候靠的很近，嘴里呼出的热气和毛衣露出的一段雪白的脖子，都好像有一种淡的不能再淡但是又很舒服的香味。这，不，是，很，好，嘛！自己发的哪门子脾气呢？

　　秦九生难受了，很想狠狠的把程七七欺负成这样的人揍一顿。可是欺负了程七七的人，就是他自己啊。

　　秦九生站在窗外看了好半天，犹犹豫豫来来回回，想回去又不知道回去了要说什么……就磨蹭到了程七七默默哭完。猴子期间打了好几个电话催秦九生，向他们这种小喽啰总不成让黄昊等。

　　秦九生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女生哭起来他就蒙，完全不会哄，不如……等周一上学给程七七带点好吃的吧，态度好一点，再给程七七看看他写的作业。

　　星期一早晨，带着肯德基早餐的皮蛋瘦肉粥套餐来到学校的秦九生满脸阳光，刚一进教室就看到程七七在收拾东西搬到前面第一排，笑容就僵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