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传说之血色苍穹》未来的诗蔻蒂

99、第55章 王的冕礼Ⅱ

　　“啧……还有什么消息么？”宙斯一阵烦躁，他站起身来在书房里绕圈走。
　　不是他不想支援，而是完全不知道派谁去才好……按以往的经验来，这种情况出战的都应该是阿瑞斯，可是她直到现在都还在返回阿斯加德的路上，根本没有办法及时赶过去……其他人选又大多差一些……这么重要的事情绝对不能弄糟……
　　“还有一件事，宙斯陛下。”英灵殿情报员纹丝不动。
　　“那就快说！别在那拄着！”宙斯已经不耐烦了。
　　“阿瑞斯殿下，奥丁殿下还有他们的同学，都已经返回阿斯加德，目前正在寝宫之内休息。”
　　“什么！？已经回来了？太好了！”宙斯猛地转身，脸上一片欣喜，“快，叫她过来见我！”
　　“是。”英灵殿情报员像烟雾一样飘走了。

　　“父亲。”阿瑞斯推开门，因为事态紧急，语气也严肃了不少。
　　“陛下。”奥丁行礼。他不像阿瑞斯那样是光神王族直系血裔，尽管身为阿萨神族的继承者，见到光神族的王，他也还是要行礼的。
　　“听说你们带了一个有祭司血统的孩子回来？”宙斯也是刚刚得到消息，立刻就过来求证了。
　　“嗯，霍尔德尔是祭司血统。”阿瑞斯颔首，“我还想问一下，能否让他接替光神族的预言师之位，在这里呆下去。伊甸园毁灭以后，他已经无处可去了。”
　　“当然没有问题，祭司那么稀有的存在，碰上了一个也算是我们的运气。”宙斯允诺，“阿斯加德的寂远神宫，我会立刻安排人把他送过去，你就不用担心了。叫你们过来，主要还是伊甸园出事之后，其余各族的反应。”宙斯说着叹了口气，他看起来苍老了不少，“世界树那边已经开始乱了，我们的驻扎军队请求增援，然后你们懂的。”
　　“世界树……？”阿瑞斯眉头一皱，“那里……不是禁地吗？”
　　说到禁地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奥丁一眼，后者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他们都还记得，世界树成为禁地的原因。那是在六道之战的最后……那里是原和初战死的地方，是原初之国崩碎的地方，是一切的终结，也是一切的开始。
　　这一次的战场，竟然是在那里么……
　　“所以说，这一次还是我带兵过去了？”阿瑞斯扭头看向宙斯，后者一脸老神在在的点头，阿瑞斯眼角抽搐。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安啦阿瑞斯，奥丁会和你一起去。但在那之前……我们还的把一件事给做完。”得知阿瑞斯和奥丁回来之后宙斯反而不着急了，显得极为淡定，似乎打定主意要看阿瑞斯急得跳脚的模样，“我打算把英灵殿交给奥丁，但是英灵殿毕竟是光神族最重要的组织，不能随便交给外人，内部成员身份不够也不行，所以我想……”他的目光在奥丁身上游移，欲语还休。
　　“所以说，到底还要做什么表面功夫？简直麻烦死了。”阿瑞斯眼皮都不抬一下，这种做戏的事情她最讨厌了，之前她自己的成年礼也是，正常王族子弟成年礼之后还会有一个受封仪式，分到一块封地，阿瑞斯的封号就会直接从王子变成亲王。但是那个过程太繁琐了，封地对她而言又没有什么意义，于是被懒散的阿瑞斯直接跳过，那些大臣们也不敢说什么。
　　她走的可是纯武力的路子，敢说话跳出来折腾别人？先拎出去打一顿再说，有命活着回来我们再谈别的。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阿萨神族之王的加冕仪式，仪式上我会一同把英灵殿的指挥权交给奥丁，这样他也有足够的力量作为副帅陪你出征。加冕仪式可以很简单的，考虑到战时因素，我们一切从简。授王冠者嘛……我想想，不如阿瑞斯你亲自为奥丁加冕好了，也就不用再找人来立刻训练了。”宙斯摸着下巴沉思，再一次体现出他不靠谱老爹的本色。
　　“仪式什么时候举行？前线应该很急的样子。”阿瑞斯问。
　　奥丁站在一旁默默捂脸，都没人问过他的意见……
　　“会这么问就说明你真是太不了解侍者们的工作效率了。”宙斯打个响指，“事情我已经安排下去了，今天下午就能举行仪式，既然一切从简我就只叫几个贵族家主来好了，争取十五分钟内结束，简直妥妥的。”
　　“哦，好。”阿瑞斯点头，顺手拖走了奥丁，“那这样的话我就先回去休息了，等下午仪式结束后就立刻出发。”
　　“去吧去吧，”宙斯兴致不高的挥手，“好好珍惜这最后的时间吧，奥丁成为一族之主以后，你们大概再也不会有如今这样的相处时光了。”
　　他这句话说得那么自然又那么意味深长，如同宿命般的预言，听了就叫人遍体生寒。
　　神说，所有一切都注定会分离，因此我们也不例外。

　　“殿下……”奥丁侧过脸，他被阿瑞斯粗暴的一路拖着，银与灰的发丝散乱，这个方向他看不到阿瑞斯的脸，只能从对方那越来越快并且丝毫不减慢的脚步中感受到一丝烦躁不安。
　　“什么都别说。”阿瑞斯低下头来，在他耳边轻声说，语气有些许不安。“再陪我在阿斯加德里走一圈吧，下午就是你的加冕礼，日后大概就不会有这样的日子了。”她微微晃了晃头，银白色的发丝细碎零落，恍如孤独本身。
　　“……好。”奥丁低低的应和着，银灰色的眸子始终垂着，不敢抬头去看她的眼睛。
　　也许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像这样的，始终相伴的日子。
　　有多少人喜欢孤高冷冽绝尘的王座，又有多少人愿意为权与力拼命争夺？
　　那些失败者的骨灰被抛洒在深渊里万劫不复直到永生永世……可他们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真正能够得到的，永远与想象大不相同。
　　那些踏着失败者鲜血淋漓的头盖骨，一步一步走上君临天下的王座的人们，心底到底有多么孤单，未曾体验过的人绝不会懂得。
　　在他们心里，若是必须与毕生的追求分离，那这王座，也与囚笼无异。
　　只可惜世人大多只看得见表面的风光与荣耀，这背后的苦楚、绝望与心伤，他们大概永远都不会懂。
　　故而，那些干净而不染尘埃的心，只得在黑暗里静静沉寂，直至永恒的遗忘。

　　誓约之殿，阿萨神族新王的加冕礼。
　　因为是战争阶段时间紧迫，并且那位即将登基的新王自己也要求仪式务必简洁干脆，最好是直接授予王冠然后就结束，除了加冕者和光神族之王宙斯作为见证外其他人都不要来，能有多快就有多快。不过提出这项提议后的一分钟内那位新王就屈服于阿瑞斯殿下的威压，决定仪式还要邀请阿萨神族的其他重要成员最为见证，因为那位殿下说了一句话：
　　“我要让他们看看，这是我罩着的人，谁敢暗中给他使绊子！”
　　然后事态就发展成新王努力安抚几乎炸毛了的阿瑞斯殿下，焦头烂额之中决定还是把其他人请过来……要是再不同意誓约之殿会被这位恼羞成怒的殿下直接砍了的！新王加冕仪式绝对不能发展成“阿瑞斯殿下怒扁新王并且砸烂宫殿”这种负面消息！绝对不行！
　　嗯，总而言之，奥丁同学的加冕礼就是在这样一番混乱的情况下开始的……

　　银灰头发的男子披着黑白交错的礼袍，缓步走入内殿。他长高了不少，当初少年的身形如今已经完全长开，变成了神族青年男子的模样；原先只到肩头的银灰色头发已经养得很长了，微微摇晃便垂下来一大片直到腰间，隐隐反射着誓约之殿内蜡烛燃烧的火光，被映照成美丽的浅金色，同礼袍上浅琉璃紫色的暗纹一起摇晃，深浅有致的变化着，无数美丽的光晕散开。
　　他踩着红毯一路走到内殿的正前方，披着华丽黑金色战铠的银发战神站在那里，脚边跪着白衣的侍从，高举向上的手中托着银色的冠冕，最中间琉璃的宝石异彩纷呈，每一个角度照耀来的光都被化作不同的色彩，融合于其中，流露出无以言语的美丽。
　　新的王者走过的一路，站在两旁的人们都默然无语。他们也都曾争夺过这个位置，费了很多心思流了很多血，也许还死了很多人，可是今天那个始终陪伴在王子身边的少年沉默的穿上王袍，比他们其中任何一个野心勃勃的家伙都耀眼、干净、纯粹的多，他们忽然就无言以对了。
　　阿萨神族作为光神族分支，王的位置一直由光神族之王指定，来之前他们也曾暗自猜测那位被青睐的王到底是谁，也有许多人大言不惭的说要给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个教训，叫他明白在阿萨神族里，不是有了光神族的庇佑就可以肆意妄为染指斗争的，可当他们看见那个新王的面容，看见站在他一旁的银发战神，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阿瑞斯是宙斯的长子，若无预言指明光神族下一任的王者，那么那个位置必然是非他莫属，奥丁成为阿萨神族的主人也就不必如此奇怪了。就算阿瑞斯不是下一任光神族之王，他也必然是辅佐光神族之王的亲王，以长幼来分、以能力来分、以威严来分，或许新王都不会是他的对手，身为侍从的奥丁拥有什么样的荣誉都不奇怪。
　　下面已经有人在咬着手帕暗自懊恼，为什么当初宙斯给阿瑞斯选玩伴的时候，不把自己的孩子送过去？那样的话，现在被加冕的，可就未必是奥丁了。
　　也有人坦然，他们斗了这么多年，败了也就败了，反而更轻松些。
　　后悔也好，放弃也罢，一切都已无从更改。银灰头发的年轻王者站在黑衣的战神面前，略略抬起头，平视对方。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长得一样高了。
　　“恭喜咯。”阿瑞斯没有去看奥丁，她低着头淡淡的笑了，伸手拿起一旁的王冠，轻轻放在了对方的头上，什么都没说，连一句原本应有的赞美颂词都没有。
　　然后她转身，脚步轻快地走下高台，撇下奥丁一个人，孤独的享受那些所谓王的荣光。
　　台下的人都欢呼起来，为那新登基的王。
　　“殿下.....”奥丁站在高台之上，看也不看欢呼的人群，只觉得，此时此刻，身上的华贵王袍和那些饰物，是如此沉重，黄金的桂冠压得他几乎抬不起头来。
　　尽管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快到让人措手不及。
　　我们都长大了，于是终归还是要再度分离。
　　这便是所谓命运。

　　阿斯加德，寂远神宫。
　　光神族的侍者们动作总是很快，霍尔德尔已经搬到了光神族历代神官的专门居所，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当然，这也与他本身便没有多少行李有关。
　　他闲庭信步似的沐浴在落日前最后的一点金色余晖下，即使身处阿斯加德最高最远最空旷最寂寥无人的所在，他也能听见山脚下那辉煌的城池里传来的阵阵呼喊，欢喜至极的人们向天空发射礼花，璀璨的星光如海潮一般散落，便如星星的毁灭那样美丽，那样极端的宁静。
　　尽管已经失去了用来领会美丽世界的双眼，霍尔德尔的心依然看的见。
　　他看得见那些人的悲喜，离合，死亡之后永远的宁静，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得多。
　　这或许才是真正的祭司，失去双眼，用心来把握命运。
　　“哥哥啊哥哥……”霍尔德尔轻声呢喃，无神的银色眼眸里尽染成血的尘埃。
　　不知是追忆，欣喜，抑或失去之后的茫然无措。
　　“霍德，我还在呢。”虚幻的双手伸出，如穿透云雾般戳过霍尔德尔单薄的肩膀。
　　那声音落在黑发青年的耳里，如同炸响一记惊雷。
　　在他永远也看不见的真实世界里，那虚幻的金发兄长，正睁着一双浅银色的眸子，笑嘻嘻的注视着他，那目光，从来都没有移开过。

　　——其实到了最后，爱也会变得如同诅咒一般，阴魂不散，永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