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47章 亚伯与斯嘉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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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暗神族，以诺血城，挪得之地。
“暗神族的天空，真是阴沉。”阿瑞斯撩起兜帽，露出一头耀眼的银白长发，望着头顶上黑沉沉的天空，莫名感叹了一句。
“阿瑞斯殿下，现在是在暗神族腹地，请不要轻易暴露身份，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斯嘉蒂的面容被漆黑的兜帽遮盖，那声音就和他整个人一样，冰冷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知道了，那就快点走吧。”阿瑞斯重新戴上兜帽，精致的面庞被黑暗所遮盖，“希望你说的那位亲王，不会叫我们失望。”
挪得之地，亚伯亲王的城堡。
“该隐，你怎么又偷跑过来了？是不是陛下又要求你去完成那些你根本做不到的事情了？”亚伯看着在柔软沙发里缩成一团的银发小男孩，合上手中的书本，一脸温柔无奈。
“亚伯哥哥，该隐又没有做好……该隐又让父亲大人失望了……”该隐抬起头来，幼年神族特有的大眼睛里盈满了水花，他的眼睛红红的，看起来是刚哭过。
“乖，该隐你做的其实已经很好了。只是陛下的要求太高了而已。”亚伯抱起该隐，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微微叹息，和该隐有几分相似的的红色眼眸里流露出沉重的无奈来。“呜呜……该隐也很努力，想要达到父亲大人的要求啊……可父亲大人为什么总是看不到我的努力……为什么呜呜……明明以前还是很好的……为什么突然就变了……”该隐把头缩在亚伯怀里，传出沉闷的哭泣声。一大一小两个相似的白色身影相互依偎，空气里流淌着绝望和无奈的气息。
“唉……”亚伯红色的眼睛里荡开些微的波动，如同水的涟漪般扩散。他记忆里，最开始的陛下，绝对不是这个样子的。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些东西就悄无声息地改变了？是从巴尔德尔和霍尔德尔的逃走么？不对……早在那之前，陛下的状态就很不对劲了。
对子嗣和下属的要求越来越高，越来越冷漠，越来越没有人性，同时也越来越疯癫。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亚伯抱着该隐，恍惚的思绪在脑海里回荡，直到被匆匆而来、不符合暗神族“优雅从容，遇事不惊”训诫的高调声音所打断：
“亚、亚伯殿下！斯……斯嘉蒂小姐回来了！而且还有……！”
“你说什么？”亚伯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听声音是那个从小陪伴他长大的侍者，是他的心腹，对他的很多事情都了解极深。
惊慌失措的侍者狂奔进亚伯所处的房间，重重一声推开花纹华丽繁复的大门，紧急停车刹在他面前，弯腰颤抖着行了一个礼，上气不接下气的向沙发上的亚伯重复：“亚伯殿、殿下！斯嘉蒂小姐回、回来了！”
“真的？”亚伯似是有些不敢置信，他拽住侍者的领子，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反反复复的问，像是要无数次确认，这不是梦境，而是现实。
“是真的……”侍者的话还没说完，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存在感更加强烈，一下一下，十分有节奏感。
亚伯的心脏似乎也吻合了那脚步声的跃动，他放下该隐猛地站起啦，呆呆的注视着那扇花纹繁复的大门，手里还拽着侍者的领子，一动不动。就如同好像只要一个规格外的动作，这场美梦就会破碎，再也回不去了。
一时之间整个世界安静得吓人，只有那脚步声，始终不紧不慢的律动着。
那脚步声终于是停下，大门缓缓推开，亚伯的身体微微颤抖，似乎是随时都会激动得昏过去。他睁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扇缓缓开启的门，似乎要一再确认，门后的是不是心心念念了多年的那个人。
“呐，我回来了。”
门后的光辉如此刺眼，冰蓝色的长发摩擦脸颊，原本寒冷的语句中不经意间带上了一丝温暖。那万古寒冰的面容在曾经恋人的面前终究还是被融化了，斯嘉蒂的唇角微微上扬，冰蓝色的眼眸终于灵动起来，他浅浅的笑着，一瞬间万古寒冰融化，世界春暖花开。
“好久不见。”
他伸出手臂，两个人紧紧拥抱，面颊相贴喜极而泣，如同征战归来的凯歌。
背后的人们相视无言，只露出唇边微微的一抹浅淡微笑，悠远如夕阳落日般美好。
如此这般重逢，便好。
“你俩关系看起来相当不简单啊。”斯嘉蒂和亚伯叙旧并说明来意后，阿瑞斯挑挑眉，有点玩味的看着斯嘉蒂说。
“殿下一直很敏锐。”斯嘉蒂没有否认，神色平静，“我是库伯勒族，作为‘货物’交易到暗神族来的，当年是亚伯放我离开的。”他解开领口，黑色衬里的料子柔软，露出雪白脖颈上的黑色印痕，如同烧灼的火焰，“这是‘成功试验品’的标记，代表我们这一生都只能是任人宰割的货物。”
“但是你逃出来了。”阿瑞斯斜倚在沙发上，眼角余光都不留给斯嘉蒂一丁点，正饶有兴趣的看着沙发另一端正被岳薇不断捏脸的小该隐，越看越眼熟，最后恍然大悟：这不就是染发了的月么？再默默思考一下自家便宜弟弟的长相，惊悚的发现皓和月这对不叫人省心的兄弟的容器似乎已经找到了……那她还得想个法子，把眼前这只小该隐拐走才是。
阿瑞斯沉浸在自己的脑补里，扭开一半的黄桃罐头许久未动，很明显的神游天外。
“……是，我逃出来了。”斯嘉蒂缄默了一下，然后转身大步走开，“亚伯已经为我们计划好了路线，等到他把那条路上的侍卫全部清场，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哦呀？离开？你难道不想留下来么？”阿瑞斯在他身后懒洋洋的喊着，舒展身体，说不出的慵懒美艳。
脚步骤停，“……想留，但是我没有这个权利留。”说罢又加快脚步，穿过房间去做别的事情了。
“其实你可以留下来的，我跟老爹那边打个招呼就一切OK。”阿瑞斯咬了一口黄桃，微微笑了笑。
“……真的？”声音里似乎带了一丝激动的颤抖。
“怎么不行？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吧少女。”阿瑞斯耸耸肩，她可是个诚信的人。
但是你还能活着享受那幸福多久……这可就要看运气了。
另一个房间，墙壁上挂着长长的地图，几乎遮盖了整个墙面。古老的羊皮纸上有人用锋利的笔触绘制出海岸线的轮廓，勾勒出一个个国家和族群的疆域；平原、丘陵、山脉、盆地、高原，四种不同的地势此起彼伏，连绵蔓延成浑然天成的一片；古旧的地图上覆盖着一层雾气般的浅白薄纱，透明的如同不存在一样。在那纱层的上面，有人用完全不同的柔美线条勾勒出隐藏于不同空间夹层的世界，灰黑色的图层是死人的国度，淡金色的图层是神灵的居所，曾经的原初之国。
不同时代不同种族不同地域的变迁被同时标注在这一张地图上，它浸染了数亿年的时光，留下了那早已逝去的远古时代的深邃刻痕。在这张地图上面，新旧两个时代的特征交替显现，同一个地方在太古混沌历年、上古秩序历年、现世神陨历年的不同名称与不同种族的聚居历史在旁边用细密的黑色小字标示出来，透过这一张地图便可窥见久远时代的沧海桑田，世事变迁。
这还仅仅只是这地图所能展现出来的一小部分而已。黑暗族的领地总是无比黑暗，亚伯提着青铜灯盏在巨大的幕墙之下行走，昏黄色的灯光仅仅照亮一小片地方，却呈现出惊心动魄的美感来。他在这张地图上为斯嘉蒂寻找离开暗神族抵达伊甸园最安全的一条路，这地图最全面也最完善，最令他放心。
亚伯专心的查看着，没有注意到身后逼近的黑影。
“亚伯·狄克诺斯。”黑影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并无任何恶意的叫出了他的名字，还有那暗神族雪藏了多年的姓氏，“黑暗”。
“这声音，你是……霍尔德尔？”亚伯蓦地转头，手中灯盏剧烈摇晃险些落到地上，他赶忙稳住，然后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的看着脸色苍白的霍尔德尔，下意识地出声询问，“你……还活着？”
之前听过斯嘉蒂的要求，他就立刻赶过来寻找适合路线，根本没仔细关注斯嘉蒂都带了哪些人回来，于是现在才注意到霍尔德尔，几乎惊出了一身冷汗。
霍尔德尔，暗神族叛逃的祭司。当年的事情闹得沸沸洋洋，亚伯作为暗神王族旁系怎么可能不会知晓？更别说他之前和霍尔德尔两兄弟还有过一些接触。
“我怎么不能活着了？”霍尔德尔咳了几声，疑惑的扬起眉。
他也是很久没有回到暗神族了，这一次和老朋友相见，竟然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不知道双方是否都有些尴尬。
场面一时之间有些冰凝，“……你的身体状况，比我想象之中要好很多。”亚伯上下打量着霍尔德尔，避开了他的问题，嘴里说出的话却让人觉得更加匪夷所思。
“什么意思？”霍尔德尔不太明白。
“……你竟然不知道那件事么？”对方比他还惊讶，似乎他不知道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当年巴尔德尔带你逃走的时候，在最后的关口被亚当陛下的使臣给截住了。使臣带给了你们亚当陛下的条件，巴尔德尔可以带你走，但是你们不能加入任何种族或组织，否则都视作挑衅行为，暗神族有权对那一种族或那一组织宣战。此外，”亚伯看着霍尔德尔，稍稍停了一下。
“继续。”霍尔德尔说。
“巴尔德尔必须使用特定的药剂来削弱你身为祭司的预言天赋。你的身体本来就不算强健，更何况这种东西一般都会对身体产生损伤，所以这么多年来，”亚伯又停顿了一下，犹豫着看了一眼霍尔德尔的表情才继续说下去，“……我们都当你已经死了。”
我们都当你已经死了。
霍尔德尔沉默地站着，脑海中回忆起久远的逃亡。那个时候，他的身体非常虚弱，经常旅途到达一半便会因体力耗尽而陷入昏睡。那段时间内所发生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知道的。特别是，当巴尔德尔有心瞒着他的时候。
霍尔德尔努力地挖掘记忆，脑海中的画面忽然就跳转到了临行以前，巴尔德尔冲给自己的那杯茶，还有喝茶之后，更加虚弱的身体。
还有……
这些事，绝对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只是因为太过隐秘，还有他一直信任着哥哥，所以一直都没有被发现么？所以在巴尔德尔眼里，他一直都是个累赘吧？拖累他的负担，无用的累赘。
巴尔德尔，应该是很希望自己去死的吧？这样一来，他就自由了。不必再忍受孱弱见不得光、麻烦的弟弟，能够自由自在的活在阳光下，因为他早就已经自由了，只有自己，才是禁锢他的枷锁，令他不得欢乐不得解脱。
霍尔德尔银色的眼睛一点一点黯淡下去，明亮的银色被污垢遮盖，肮脏不洁令人害怕。
被隐瞒的故事，日渐削弱的身体，所剩不多的寿命，霍尔德尔像石雕一样沉默。
怪不得，巴尔德尔永远那么勤快，时时都要自己操心。如果不是后来宿舍终于满员，他进出不再像之前那样方便，大概情况会恶化得更快吧？唇角扬起冰冷的弧度，霍尔德尔在黑暗中无声的笑着，寂静嚣张。
巴尔德尔，你真是我的好哥哥呀。
——怀疑和仇恨的种子，一旦在心里种下，就会立刻生根发芽，迅速的抽条生长，把人的整颗心都染成黑色，支离破碎，于是我们便再也回不到最初。
——有些事，从些微的预兆开始的那一刻，冥冥中就已经注定了无望的结局。
几个小时后，亚伯匆匆赶来。
“好了，路线图在这里，你们沿着那条红线表示的道路前进，一路上的守卫都已经被我调走了，从那里走你们能以最快速度穿过暗神族，回到伊甸园。”亚伯低声交代了几句，把地图塞进阿瑞斯手里，后者冲身后一挥手：“喂喂，都走了都走了，别玩了，我们要快点赶回去支援。”
已经玩的蛮开心的一群家伙瞬间起立收拾东西，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那个，你们都走的话，斯嘉蒂怎么办？”片刻后阿瑞斯就又被神经兮兮的亚伯揪住了，后者头上那根白色的呆毛一晃一晃，渴求希冀的眼神像小动物一样，就差双手合十对她祈祷了。
“你想要斯嘉蒂留下来？”阿瑞斯斜眼。
亚伯拼命点头好似小鸡啄米。
阿瑞斯从旁边一把抓过斯嘉蒂的肩膀把他推到亚伯面前，动作和语气全部都简单粗暴：“喏，客官你的货，没有问题我就先走人了，斯嘉蒂你想在这里住多久都成，我会记得告诉老爹把你改成光神族驻暗神族大使的，不用太感谢我。”
幸福来得太突然，亚伯和斯嘉蒂都有点傻眼。
阿瑞斯一巴掌糊他脸上了：“别发呆，做你自己的事情去，我们先走了以后有缘再见。”干净利落简洁并且丝毫不拖泥带水的风格，perfect！
“噢、噢噢……”亚伯唯唯诺诺的接旨，表情有点傻。
“好的那我们先走了拜拜！后会有期！”一转眼阿瑞斯就从门口处探出脑袋，一大群人瞬间就没影了。
……这小速度，啧啧。
穿着军装的斯嘉蒂和一身白色礼服的亚伯对视，脸颊微微泛红，气氛瞬间就开始冒粉红泡泡。
“咳，那个……”亚伯咳嗽了一声，刚想说些什么，却骤然之间脸色大变。
“亚伯，似乎你这里，刚刚来了不少客人啊？”高挑的男人走进房间，声音冷漠不近人情，他看向一旁站立、无处躲藏的斯嘉蒂，眼神落到颈上黑色烙印时有说不出的厌恶，转过头去询问亚伯，不再看斯嘉蒂一眼。似乎哪怕只是一眼，也会脏了他的眼睛。“——还有，这个极端不完美的库伯勒族又是怎么回事？你难道忘记了，我最讨厌的就是恶心的人妖族么？”男人的语气平淡，声音却咄咄逼人。
亚伯脸上的冷汗瞬间就冒了下来，他颤抖着开口：“亚、亚当陛下……您、您先听我解释一下……”
小小的该隐躲在沙发后面，从缝隙里偷偷看着这一边，满眼都是恐惧，全场气氛在亚当的威压下无比阴沉压抑。
男人眯起眼睛，看着颤抖的亚伯，一字一句的说：“我原本还以为你会是个很不错的孩子，符合我一直以来的要求，但是现在，事实证明——”他用眼角的余光斜瞥了一眼斯嘉蒂，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居然和这种不完美的恶心生命混在一起，真叫我失望。”
“而且我还在这里感受到了那个家伙的气息……那个曾经斩断我一只角的家伙！”亚当的面容瞬间狰狞，头上隐隐浮现出一层黑色雾气，蜿蜒凝聚成魔兽的长角，其中一只却从中间断开了，只留下一半的长度。
“令我失望的、这样不完美的东西，就不应该存在！”随着男人的吼声，汹涌澎湃的力量如潮汐一般爆发，吞噬整座城堡！
“不！”哀嚎声混杂成一团，淋漓的鲜血泼洒遍地，白与黑的衣衫浸透了血污。
躲藏起来的该隐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代表着恐惧的声音。
——发出声音的，除了亚当本人，全都倒在了血污里。
——不论是侍者、守卫抑或尊贵的亲王，得到的都是一样的下场。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作者有话说第91章 第47章 亚伯与斯嘉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