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传说之血色苍穹》未来的诗蔻蒂

85、第41章 眷族之殇

　　午夜，库伯勒族，雪樱圣城，八岐大蛇居所。
　　“吱呀——”
　　门轻轻被推开，发出极细微的摩擦声，门后的人放轻脚步，走了进来。
　　“唔……唔？谁？谁！”外表相当非主流的刺猬头少年终于脱离了趴在桌子上流哈喇子的状态，猛地反应过来，用力甩甩头，又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楚面前的来人。
　　“是我……大蛇，是我。”天照站在他面前，声音微微发颤。
　　天照皮肤原本就白，在刺眼的灯光下更显得白的耀眼，如同死人的肌肤一样毫无血色，额头上的红色太阳在一片惨白中显得那么可怖，如同凝固的血痕。
　　“哦……是你啊……”顶着洗剪吹非主流发型的大蛇再次甩甩脑袋，用那双蛇类的金竖瞳看向天照，黑色的眼白映衬下的神情看起来分外狰狞。“大半夜的跑过来干嘛？老子还想睡个好觉……”他打个哈欠，一脸不爽。
　　天照站在原地沉默，那张惨白的脸上是从来没有过的犹豫和挣扎。
　　“诶……”哈欠打到一半，大蛇才猛然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太对劲。他睁大眼睛看着天照，从上到下把对方来会打量了好几遍才终于一脸不敢置信的确认：“你把眼睛睁开了？你眼睛的本体不就是门缝么？居然还能睁开？！”
　　的确，天照平时都是眯着眼睛的，所谓眼睛就是两条不起眼的门缝。可是今天他把眼睛睁开了，瞪的大大的，那双海水般碧蓝的眼眸和月读眼眸的天穹色彩完全不同，更加深邃悠远，也更加神秘莫测，偶尔还有金色的淡芒跳跃，如同太阳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海面，偶然有鱼从海平面上跃起，划过金色的曼妙弧线。
　　天照显然没料到大蛇在这种时候也会有心情开玩笑，顿时表情更加烦乱了。
　　两人就这么沉默的对峙了半晌，大蛇终于不耐烦了：
　　“我说你到底有没有事啊？没事的话就别来烦，老子还要睡觉呢！别以为蛇类就不休息啊！”
　　语气相当恶劣并且不耐烦，没有一丝好脾气。
　　天照仍然在踌躇着，脸上又是那种复杂难明的表情，大蛇越看越烦，终于一拍桌子：
　　“那你就搁这儿纠结去吧！老子出去打地铺！管那些恶心的虫子！”
　　说着就抱起一堆东西，转身就要去打地铺。
　　“大蛇……”
　　在他背后，天照哽咽着，那双极少睁开的碧蓝眼睛里，盛满了不知名的情感。
　　“别老搁那神秘来神秘去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子最烦的就是这样上不着村下不着店的……”大蛇一边走一边念叨，他还没来得及念叨完，就感觉有一个重物猛然扑了过来，紧紧拽着他的衣服，传来几声压抑的抽泣。
　　“……所以说，你丫到底是要干嘛啊？”大蛇皱着眉头看着趴在自己背上死死抱着不肯松手的天照，看着那双碧蓝色的眼睛里流出珍珠一样的眼泪，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天照把头埋起来，不让大蛇看见自己的表情。
　　过了很久很久，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远的时光，大蛇才听见那透过空气传出的闷闷声音，那么认真和倔强，没有丝毫反驳的余地。
　　他说，大蛇，我们逃走吧。
　　逃得远远的，不管是哪里都好，只要能离开这里。
　　离开这座伫立在人世间的地狱。

　　月读寝宫。
　　气氛冷得像是要冰凝一样，月读把自己埋在被子里，须佐坐在沙发上，两个人沉默的对视，很久不说话。
　　他们见证了活生生的地狱。
　　在库伯勒族最华丽的宫殿下面，在最繁茂的世界下面，在最欢乐的国度下面，他们见证了真正的地狱。
　　远古流传的神话都太过遥远，一味的推崇神明的强大、美丽和仁慈，宣扬追随者所得到的恩惠，批判恶魔的贪婪、欲*望和傲慢，他们讲述的故事最后都以光辉万丈的神灵审判肮脏丑陋的恶魔为结束，一切故事最后的结局看起来都是那么美好，那么令人向往，那些用言语所无法描述的美丽，在数万年时光沉淀中得到完善，最后构筑一个理想的乌托邦。
　　相信童话的人总以为自己活在童话中，可是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童话或者神话会明确地告诉你魔鬼与神明的来源和他们之间的区别，他们都有着强大的力量，外表和心灵都臻于完美，可是魔鬼在神话中杀伐征战，欲求不满，沉迷于欲*望的深渊，于是被称为恶；神明们则悲天悯人，救治一切卑微的凡尘，也不吝于惩罚罪人，于是被称之为善。
　　他们之间到底有何区别？魔鬼难道不就是神灵竭力隐藏起来的另一面么？
　　神在年幼的时候是魔鬼，因为那个时候他们还不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不懂得凡人眼中的生死概念，那些凡人之间的帝国杀戮、公理正义对他们而言不过一纸空文，于是他们肆意胡闹，并不懂得自己的行为会给那些弱小的生命带来多大的灾难。
　　当他们长大以后，他们逐渐理解了凡人心中的善恶是非，明白那些奇妙的弱小生灵心中所想、心中所念，于是他们开始竭力挽回一切，公正仁爱，把那些对于自己而言没有丝毫意义的凡间律法理解通透之后，他们开始根据凡人的善恶观行动，开始教导凡尘生命，表现的像他们心中所认定的神明一般。
　　所以说，魔鬼才是真正的神，那些凡人祭拜的所谓神灵，不过是些被凡人逻辑束缚的神。
　　超越一切，超脱一切的存在，又为何要为那些尘埃所修正自身呢？
　　说穿了，所谓的眷族，所谓的凡人，与神灵根本不是一个等级。
　　上古时期女神随手的庇护令当年不过一支小族的库伯勒族发展成如今的模样，可在那个属于众神的辉煌时代过去以后，那位至高的女神陨落沉睡以后，库伯勒族一瞬间便面临危险。
　　他们过去所有的力量都用于发展暗地里的军备，那个混乱年代，库伯勒族忍者太军团是有名的杀人军团，忍者们的赫赫凶名遍及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可在那个辉煌时代过去以后，竭力发展军备的弊端终于展现出来。
　　库伯勒族的经济完完全全处于落后状态，那个年代他们秉着女神眷族的骄傲与各族从不建交，于是巨大的危机和空洞瞬间暴露，那段时间混乱到无以复加，库伯勒族力量跌落到一个岌岌可危的层次，险些被排挤出三大种族。
　　等到当时的统治者终于焦头烂额的处理完所有的麻烦之后，全世界范围内的警报打响：后继无人！
　　人族全灭，精灵族全灭，矮人族全灭，侏儒族全灭，龙族近乎全灭，泰坦一族失踪，道道尔一族突兀现世……这些麻烦加在一起乘十再平方都比不上那一个令人心惊胆战的消息：魔王的诅咒开始蔓延，瘟疫般的疾病风暴一样席卷整个世界，女性灭绝！
　　长久的岁月下去，长寿种族也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没有女性，他们无法繁衍后代！就算全族人数再多，寿命再悠久，也架不住时间的消磨！长此以往，所有种族都得从世上消失！
　　于是他们又开始疯狂地寻找替代女性的繁衍方法，高科技克隆、灵魂转化、全族不朽……最后他们绝望地发现，就算他们能够制造出永不腐朽的躯壳，他们的灵魂也会在漫长时光里腐化成灰。
　　只有不断孕育新的灵魂，世界才能延续，种族才能延续，生命才能延续。所谓万古不朽，对凡人而言，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就在整个世界都为繁衍后代而疯狂的时候，库伯勒族的专家们却有了惊人的突破和进展。
　　他们发现，人造子宫移植的技术，可以作用于任何种族身上，特别是库伯勒族。虽然需要牺牲大量实验品才能成功移植一个，但库伯勒族实验品的排异反应远比其他种族的试验品要轻微得多，甚至无限接近于零，只要那个试验品能承受手术中的极端痛苦。
　　他们是女神的眷族，于是女神赐予了他们继续繁衍下去的机会……这个狂喜还没来得及向全世界公布，就率先被另外几大种族知晓。
　　其他种族也想活下去，不希望多年以后自己的族群已经成为历史里永恒的尘埃，并且库伯勒族那时候正在试图和其他种族建立更好的外交关系……于是协议达成了。库伯勒族将从种族中没有战斗天赋的孩子里筛选出符合实验的体质，将他们其中一部分作为后备试验品圈养，另一部分则在完成试验后作为商品进入各大种族之间的黑市交易，价格根据货物质量好坏和两族之间的建交关系决定。
　　尽管这个举措会是库伯勒族丧失很多的人口，但对当时那些铁血的暗部成员和实验专家来说，没有战斗天赋的族人还不如死掉的敌人，最起码后者还可以用来进行解剖实验，而前者要在族里吃白饭，白白的浪费资源，没有任何用处，送上试验场至少还多了那么一点政治意义和金钱利益。
　　上古时代的库伯勒族从上到下都是一群军国主义的战争疯子，那个时候他们是女神的影子，不需要怜悯，只需要杀戮，于是这个制定了成千上万年的规则就这么惨无人道的延续了下来，永远不会结束，除非女神归来。
　　一切就这么延续了下来……千万年的时光里，库伯勒族很努力地把自己洗白，如今那些毫无怜悯和同情心的忍者只会在暗地里出现，明面上的库伯勒族都是在蜜罐里泡大的傻白甜。
　　可是那个协议如今仍然保留着……虽然只有长老会和暗部成员知晓，但它们依然保留着，并将一直延续。
　　月读、须佐、天照是长老会钦定的继承者，于是他们今天见证了库伯勒族那个传承了千百年的地狱……叫人不寒而栗。
　　依靠出卖同族活着的种族……即使千万年后也依旧是这么毫无良知可言，那么上古时代的库伯勒族，该是多么冷血的机器？
　　“……真恶心，明天的早饭大概是吃不下了。”月读像只仓鼠一样缩在被子里，皱着眉头说了一句。
　　须佐看着他，脸上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你想要做什么？千万年的协议，不是你一个人就能终止的。”
　　“啊？我想要的……”月读歪着头，神情看起来天真可爱。同样看过那恶心的屠宰场一般的试验场景，天照精神近乎崩溃，他却似乎一点事儿都没有，“我想要的……有很多啊。”他轻声呢喃。
　　“我想要再也不依靠出卖同族而活着……我想把那座宫殿下的试验场炸成碎片……我想要整个库伯勒族都可以干干净净、自由自在的活着，不受任何人的操控……我还想要质问女神，为何她给予了我们荣光，却又给予了我们绝望……我想要把这该死的轮回掐断……我想要的有很多啊……”月读轻声说，他的眼神一片茫然，语序混乱。
　　须佐静静地听着，什么也没有说。
　　“我还想……”月读近乎自言自语的呢喃，眼前好像浮现出了幻象，银发的影子就站在面前，那双红色妖冶的眼眸那么干净……呼吸打乱节奏，心脏不由自主的漏了一拍。
　　我还想和他在一起。
　　“你想背叛么？”须佐问他，“你想背叛我们效忠了这么多年的女神吗？”
　　那古老的女神啊，她给予我们希望，然后又再度夺走。
　　“是，我想背叛。”月读闭了闭眼睛，淡然地说，“我们已经为她尽了忠，回报了她曾给予我们的希望，也承担着她赠送给我们的绝望，为何不能背叛？为何不能离开？我们付出的……已经够多了。”
　　须佐静静地看着他，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忽然绽开了一个清浅的笑容。
　　他看着他，一脸平静：
　　“如果你想要背叛，那么，我陪你一起。”

　　库伯勒族边疆，与暗神族交界处。
　　暗神族的世界里充斥黑暗元素，属于光辉的一切在这里都是被排斥的，太阳在初升的时刻也选择绕过这片大地，仿佛躲避瘟疫一般唯恐不及。
　　大地是黑色的，天空是黑色的，城池也是黑色的。这里的一切都是黑色的，干净而纯粹的黑，甚至比最耀眼的白还要美丽。那是一种深沉而压抑的美丽，独属于高贵骄傲的暗夜种族，也只有他们，才能毫无顾忌的融入这一片纯黑的世界，肆意畅游。
　　黑发的人影悠闲地在漆黑的大地上行走，就好像出来游玩的贵族一般，举止并不高高在上，却浑身上下都透着神秘悠远的高贵气息，令人望而生畏。
　　那双淡紫色的眼睛在色彩单调的世界里掠过，增添一抹华彩。
　　那张脸，是普鲁托的脸；那躯壳，是普鲁托的躯壳；那灵魂，是哈迪斯的灵魂。
　　七魔王，“冥王”哈迪斯。
　　机会难得前来暗神族拜会老战友，他却表现的像度假一样轻松悠闲，全然忘记了那个即将拜会的魔王是个极度暴躁的极端完美主义者。
　　又或者是在期待一场闹剧的开篇？
　　也说不准。
　　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最近的暗神族，并不平静。
　　他走在库伯勒族和暗神族领地的交界线上，一边是无尽压抑绝望的黑，另一边却是樱花盛开的粉红色。这一边的樱花开得早，粉红色的花海正从暗神族方向一路向库伯勒族中心蔓延，估计要不了几天，就会是库伯勒族最盛大的节日了。
　　“哈迪斯……既已苏醒，为何不去向主上报到？”哈迪斯悠闲的散步，一个压抑着愤怒的模糊声音却冷冷的传进了他的耳朵。
　　哈迪斯警觉的扭头，却没有找到那个说话的人。
　　“又或者，你选择背叛？”这一次，那个声音更近了。
　　哈迪斯微微一震……他听出来了说话者的身份。
　　是那个人……！
　　“我在这里。”那个声音似乎微微平静了一些，开始向哈迪斯示意自己的所在。
　　哈迪斯循着声音望去，尽管内心已经确认了一次，可真实看到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声音极度震颤，那样的不敢置信：
　　“是……是您！莉莉丝大人！”

　　——嘿，游戏已经正式开始了哦，要来玩一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