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传说之血色苍穹》未来的诗蔻蒂

263、第75章 曾响彻的预言之歌Ⅲ

　　原初之国，地宫。
　　“What the fuck！他妈的怎么偏偏死在这个节骨眼上！”
　　燮气急败坏地从他的座位上跳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嘶吼，从喉咙眼里一个接一个地吐出他所能想到的最肮脏下流污秽的词语咒骂。
　　这个惯来性格逗比脱线的八荣耀之一总算是憋不住了，在眼下原初之国面临的守城战中他耗费全部心神完成了对原初之国防护网络和进攻体系的完善，通过面前同时监视数个战场情况的屏幕来看他所做出的行动还是十分具有效果的，与交战的神魔军团全然不同的大型机械从原初之国的各个位置假期，伴随着充能完成的蓝色光弧和地宫中下达的攻击指令，无数光芒从狭长的炮口中迸发出来，穿过天空中黑压压的人群清扫出一片空荡荡的领域……尽管那片空白的区域很快就会被新的战斗人员填满，但这也足以表明每轮攻击都能给魔王军造成怎样巨大的损失。
　　魔王军的军队比侍神者们数量多了去了，再加上这场战争持续的时间较长，战斗几乎可以说是一刻不停，已经接连有不少侍神者因为能量透支过度而被迫回归英雄殿休眠，在这种拼人数的情况下燮一手建设的进攻体系和防御体系可以说是给了八荣耀这一方很大的助力，甚至可以在有两名荣耀未上场的情况下使战事持平……虽然燮自己也知道人海战上战力持平没有什么用，真正的麻烦在于如何要解决初——但是还不许他陶醉一下自己的伟大付出吗？
　　燮甚至高兴地开了一瓶黄桃罐头来给自己庆祝，只可惜这种欢乐兴奋的持续时间委实是太短了——整整一千三百八十五个浮空屏幕在他面前闪烁，其中呈现正面战场情况的那面屏幕让燮把自己嘴里所有的东西都给喷了出来，险些英年早逝。
　　不知道火是从什么时候烧起来的，他只看见苍穹下的世界树被点燃了——好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原被一剑穿心钉死在了城墙上！
　　这个场景让燮全身的血都冷了下来。
　　……见鬼的这该死的神国要完了。
　　他绝望地想着，面前一千三百百十五个屏幕中有二百四十七个显示的是进攻系统和防御系统的运作情况及具体数据。
　　就在燮的面前，那二百四十七个浮空屏幕闪动了一下，“唰”地一声从他面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半透明的血红色屏幕，上面只有几个惨白的字节：

　　【系统受到未知干扰，链接中断，无法重新建立】

　　原初之国系统网络坍塌。
　　这一刻燮痛恨着原所属的这个种族——虽然严格来说他自己也是这个种族。
　　概念生命的死亡，会引起空间构筑和灵魂之流的震荡，改变它们的架构形势。
　　并且很不巧，燮所建立的原初之国的系统网络，就是建立在特殊的空间构筑模式上的。
　　这个设计是个巨大的弊端，燮当然也特意针对这个弊端做过维护，然而原死的位置委实是过于微妙了点儿……她恰好死在一个网络节点上。
　　死在了一个关键部位。
　　一个绝对不能受到干扰的关键部位。
　　也就是说，接下来……
　　——在极其短暂的时间里，整片防护网都将不复存在。

　　女神的死亡释放出无法被生灵感知到的能量力场波动，覆盖整个原初之国的强大防护网络在这个力场的影响下陡然中断了各个节点之间的链接，这个短暂的短线机会被魔王军们抓住了，黑色的狂潮澎湃汹涌，覆盖过白色的城墙漫入整个国度，罪恶的生灵们嘶吼着狂喜着用黑与红的铁与血浸染这片生机盎然的大地，它们所过之处碧绿的原野与洁净明媚的天空不复存在，只留下猩红苍白的色彩。
　　地宫中泰坦族的首领黑着脸瞪着面前微光的屏幕，眼睁睁地看着他设下的所有防线被随着神国主人死亡而扩散开来的力场摧毁，气的在脚边摔碎了数个瓶子，像猴子那样急的抓耳挠腮上蹿下跳，却又无可奈何。
　　他什么办法的都没有，眼睁睁地看着这座城池将要迎来它破灭的那个时刻。
　　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原已经死了，一方主帅已经死了，他妈的这场战斗还有什么打下去的必要？！
　　燮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里，双手空悬在键盘上方。
　　他可不能现在就慌了。
　　亚当挂得早，可惜他不打算现在过去陪他。
　　原死了，原初之国眼看着就要没救了，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能就此投降。
　　除了原初之国和同伴们之外，燮还有其他值得为之奋斗、努力去守护的东西。
　　——他的族群。
　　燮又瞥了一眼幸存的几个浮空屏幕，泷仍然在与阿修罗缠斗，溟站在城墙上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做，雷不知道被初打到哪里去了，湮同样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尘被别西卜拖住，这个平日里懒趴趴的吃货论战斗力其实高的丧心病狂，最开始有点轻敌的尘目前也不敢大意，两人激战中。哦对了还有一个辉……这个之前混在侍神者里划水的小屁孩似乎注意到了原的情况，看状态有点像是要去找初拼命……哦不。
　　燮□□一声，关掉其余阻碍自己视线的屏幕。
　　现在只能希望辉死的比较好看了。
　　他清空大脑里的杂念，十指在键盘上飞速跃动，一道又一道繁杂难懂的代码被写入原初之国的内部系统中，逐渐构架成一个复杂的链接网络。
　　荧幕上的微光照亮燮的脸，黄金般的树根在他身后摇晃，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怀里紧紧抱着龙蛋和两坨灵魂。
　　燮面无表情地输入最后一条代码，不经检查就敲下确认键。
　　——至少现在，他还来得及救下原初之国的一部分。

　　初浮在高空，他的军队闯进眼前纯白的国度，铁与血的影子倒影在魔神漆黑的瞳孔中。
　　这一幕有点像是古老壁画上的故事，魔鬼闯进神的宫殿狂欢，魔鬼的王静静地悬在高空中，俯览脚下被黑色潮水漫过的白色城池，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处旧日光景迎来它的毁灭，象征着魔鬼对神的复仇。
　　这话听起来很带感，可故事里的主角现在大概已经理解不了“复仇”这个词的意思了。
　　哈迪斯送给初的那个黑匣子里满载他从死人之国的亡灵身上剥离下来的“恶意”，最大化他心底的黑暗，将爱与温柔锁紧心底最深处的囚笼，以此换得初决绝的进攻命令，这一场魔王与荣耀彼此杀戮的战争。
　　初竭尽全力从那个美好的囚笼里逃了出来，唤醒真实的自己，可紧接着就又被锁紧了无底深渊——这一次他是被他自己亲手锁进去的，没有也不需要任何的推波助澜。
　　因为他杀了原。
　　并且他绝不愿意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
　　于是他把自己锁起来了——重新锁回美好温暖的梦境中。
　　那个梦里有原，活生生的原，她坐在生命树和善恶树底下唱着歌，轻柔的歌声萦绕在他耳边，让他一遍又一遍地欺骗自己那是真实。
　　他不愿意走出来。
　　他不愿意面对。
　　简而言之。
　　初疯了。
　　同样因原的死而疯狂的另一个人被他打的坠向地面，在混乱噪杂的战场上，有淡紫色的微光在女神身上弥散，这些星星点点的光芒一闪而逝，忽地越过城头，跨越风和火流淌过雷的面颊。
　　坠落陡然停止，雷倒悬着静止在空中。
　　那张英俊的脸上满是鲜血和淤青，他的呼吸原本过于急促、节奏紊乱，可当他静止在高空中时，被打乱节奏的喘息忽然就平缓了下来。
　　一收一提，一呼一吸。
　　随着这样小幅度的动作，淡紫色的微光从雷被血污覆盖的银白锁甲上亮起。
　　高空中，初的呼吸突然顿了一下。
　　下一刻，以雷为风暴之眼，天地间的气流忽然开始了狂暴的流动，席卷起贯穿天地的风暴！那风暴来的速度如此之快来的时机又是如此之突然，自上而下，厚重的云层被卷入其中，苍穹露出大片无云的空洞；黑甲的魔王军惨叫着被交响轰鸣响彻的风暴与雷霆覆盖席卷，在刀刃炼狱般的锐利风暴中被削成细碎的肉末，喷洒开的献血将风暴的中部染成淋漓的红色；原本伟岸的世界树几乎就要被这狂风撕裂，灼烧整棵巨树的火焰同样被卷入风暴，构成接天连地的火龙卷，树根发出无力的哀鸣声，大地同样也在颤抖……几乎这世上的一切都要克制不住地被这凶戾的风暴席卷，然后毁灭殆尽！
　　风暴外围扩散开的力量掀起澎湃又汹涌的狂潮，天地间充斥着暴虐的风声，这声音磅礴的把其余一切声响都盖住了，唯有轰隆的雷声与之交错，谱写出狂暴的乐章。
　　处于风暴诞生位置的人要么被风暴碾成碎片要么就狼狈不堪地逃窜出去，而在风暴中央，红色的魔神仍旧静静的立着。
　　对初来说现在一切似乎和刚刚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不用装模作样地扇翅膀了——窜动的气流将他托住了。
　　相比风暴外的狂暴声响，风暴内部安静的如同坟墓。
　　暴作的气流混杂着血肉、砂石、火焰，阻隔了一切的视线。
　　狂风卷携着风暴的主人上升到初的面前，木偶般的魔神仍旧一动不动，漆黑的瞳孔中倒映出璀璨的花火。
　　雷站在他的面前。
　　这个刚被他揍过的年轻人脸上淤青仍在，血污也没有擦去，还是那样一身血污覆盖的白银锁甲，手中提着他的战锤，上面萦绕着白紫色的闪电和金色的雷霆。
　　他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可看起来又与之前全无分别。
　　那双紫水晶似的眼睛注视着初，被无边的愤怒填满，却也偶尔闪过无尽的悲伤。
　　原的神力和意志在他的躯壳里激荡，雷再一次冲着初举起雷霆裹挟的重锤，干涩的喉咙里只吐出一个字：
　　“来。”

　　湮高速地运动着，所有划过耳旁的声音都被拉扯成无意义的长嘶。
　　该死的。
　　现在回想起来，她敢说西比尔早就把一切都计划好了。
　　什么都计划好了。
　　那个披着人畜无害面孔的神棍，早就把所有人都算计到命运里去了。
　　西比尔的映像在湮眼前飞快地闪动着，静坐在花丛中的女预言家、宫殿中撰写书籍的女预言家、教堂中火焰缠身的女预言家……西比尔自始至终都只有两种表情，温柔浅笑或者没有表情。
　　可无论是哪一种表情，那张姣好的面孔上永远都流露出“意料之中”的情绪，永远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西比尔在教堂中垂死的旋律又在耳边萦绕，湮心里“咯噔”了一声。
　　她可能已经是深信命运了……西比尔说过的话，到目前为止，分分毫毫都与现实贴合，从无一丝疏漏。

　　【金阳赴终银月随，天空是他们的挽歌】

　　——西比尔说了皓和月的死。

　　【谁说只有魔王才能凶狠残忍】
　　【到了最后，神也将满手血腥】

　　——也说了她的愤怒和杀戮。

　　【恶鬼的头颅在烈火中歌唱】
　　【他说众神都将死去，紫色的女王被杀死在神圣殿堂】
　　【手刃爱人的魔王啊，黑铁的城墙上，你的剑是否正和那血一同哭泣？】

　　——还有原的死……初杀了她。

　　现在想想，西比尔的遗言里藏了那么多重要的东西，为什么她自始至终就不曾注意过它们呢？
　　如果曾经注意过……如果曾经注意过……如果曾经注意过……
　　想到这里，湮的心脏一阵紧缩，抽痛。
　　如果她曾经注意过，是不是就不会走到眼下这样糟糕的局面？
　　湮来不及幻想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已经抵达溟的宫殿。
　　同时也找到了潘多拉。
　　小姑娘正抱着白色的毛绒兔子站在宫殿门口，她赤着脚踩在冰凉的砖石上，漂亮的黑色眼睛里透出惶恐和不安的情绪。
　　一本不起眼的红色封皮的书正放在潘多拉旁边的台阶上。
　　湮在潘多拉面前蹲下来，她的喉咙干涩，几乎吐不出一个词语。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潘多拉却直接扑了上来，黑色的眼睛盯着她金红色的眼睛。
　　小女孩的目光里流露出致命的痛苦，潘多拉抓着毛绒兔子问她：

　　“湮爸爸……在世界面前，生命价值几何？”

　　湮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冰寒彻骨，仿佛血液封冻。
　　西比尔虚幻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

　　【在世界面前，生命价值几何？】
　　【……答案当然是，在世界面前，生命什么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