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传说之血色苍穹》未来的诗蔻蒂

253、第65章 临近开始的结束之歌

　　原初之国里仍旧充斥欢声笑语的时候，在混沌王城里，一个又一个的命令下达，一个又一个的消息传递，随着时间的逐渐推移，看似平缓的战局里慢慢涌起动荡的黑色潮汐。
　　——在天上诸神全然未意识到的时候，魔鬼们已经磨好了锋利的爪牙，只等着在君王的领导下破开天国的大门。

　　原初之国分裂之后，荣耀与魔王的战争持续了近万年的光阴，这些年里无数的生命消逝无数的鲜血流淌，一片又一片的土地被浸染成暗沉的血色……暗神族的王都以诺便在龙谷红海之畔建立，时至今日那些生活在纸醉金迷中的贵族们站在高塔的窗边向下望去，不论相隔多么浓重的云雾霞霾，那一片汪洋似的鲜红仍旧触目惊心——它在土地里缓缓流淌着，便如巨人脉动着的呼吸。
　　龙谷龙岛两处的红海遗迹令一切曾见过那可怖风貌的凡人都发自内心的战栗不已，战栗于神的威能，战栗于魔鬼的可怖，战栗于这战争的凶狠，以及自己的渺小。
　　——看啊，看啊，连那古老的巨龙都已经成为史诗存在的过去了，我们这些渺小的人又算得上什么呢？
　　确实是算不上什么，但荣耀与魔王的战争绝非时间能制止的，一个两个凡世种群的牺牲他们也不在乎，自己流了多少的血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能让对方流多少的血！
　　华纳神族叛变了龙族亡了，祭司一族没了库伯勒族衰弱了……对原和初来说，其实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荣耀和魔王能够死多少人。
　　凡间的战场毫无意义，近万年来大地上所流淌的血原不关心初也不关心，不过是双方相互嬉闹的一个小伎俩罢了，真正决定他们两人谁输谁赢的，那个最后的终局——要看概念生命能死上多少人！
　　这个道理原懂初也懂，甚至于他们所有人都懂……只不过这个战胜的方式委实是太血腥也太残酷了，一直以来双方都抱着一种小孩子过家家的心态在作斗争，因为他们大部分人都觉得原和初最后还是会站到一起去，只要他们两个人都稍稍往后退那么一小步——初别那么绝对别那么残酷，原也别那么偏袒凡人，呆在一起相互沟通沟通理解理解，说不定一切的矛盾就都解决了呢？不有句话总是说么，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犯得着为了些小事就闹得分居乃至离婚？又不是三观严重不和真的过不下去了啊。
　　时至今日魔王和荣耀其实已经记不太清楚当下这古里古怪的阵营对立究竟是个怎么回事了，他们中的大部分人甚至不清楚原初之国分裂的引子究竟是什么，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着这一对闹离婚的小夫妻划开了古怪的阵营界限，初拍拍屁股潇洒走人，然后跟着初的家伙们虽然一个一个糊里糊涂的但也全都跟上了，刚开始明白要和同伴对抗的时候一点也不怂，因为他们彼此间都相处了那么多那么多年了，简直熟的不能再熟，黑历史什么的一提一大堆，这个划阵营在他们眼里看来就跟随便打着个什么玩意儿的旗号然后继续互相折腾是没两样的，但随着时间的发展一切忽然就那么改变了……现实来得太快，啪的一声甩在脸上，简直叫人措不及防。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华纳神族叛乱，龙族重创，暴怒的泷重创了莉莉丝；不久之后阿胡拉被放逐，祭司灭族，西比尔和骑士王身死；再到最近，数位荣耀和魔王集结于金伦加鸿沟展开一场彻头彻尾的大混战，皓月陨落，计都罗睺重伤，旋即策划这个行动的哈迪斯就被溟杀死，很久不曾出现在战场上的湮直接斩杀了亚当……不知不觉间，原本小打小闹似的游戏忽然就变成了血腥的盛宴。
　　刚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对这个游戏乐在其中，等到游戏对他们露出狰狞爪牙的时候，他们已经无法抽身逃离了。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展成眼下模样的呢？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无论荣耀还是魔王，他们都只知道一件事：
　　——握紧刀剑，因为杀戮的盛宴已经开始。
　　——没有人能逃得出去。

　　荣耀们还在持续神经大条的时候，魔王军已然开始行动了。
　　在初的指令下，幸存的魔王们不再偷懒地龟缩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不动弹，他们带领着原罪的军团出击，目标直指那些荣耀们所在的地方——真正战力所在的地方。
　　这次可不是领着凡世族群过家家似的战斗了，原罪军团与侍神者军团显然是同样的东西，这是神与魔鬼的战争，魔鬼带着他们的爪牙，向神和他们的鹰犬冲锋！
　　荣耀们被打了一个措不及防，但多少年的战斗经验累积下来显然也不是吃素的，侍神者们同样出动，神的鹰犬的魔鬼的爪牙开始凶狠的交锋！
　　这才是真正汹涌而澎湃的战争，没有凑数的凡人，侍神者和侍魔者的战斗，荣耀和魔王的战斗，汹涌而澎湃的战火，在四面八方疯狂燃起！

　　近万年的战争里初都不曾有过什么指示，大多数的时间里他就是坐在他那张能够俯览整个混沌王城的黑铁王座上，用一个万年不变的姿势俯览他的城池和他的子民，策略规划几乎全都由身处金伦加鸿沟的哈迪斯一手完成，某些情况下莉莉丝会对他伸出援手，但大多数时候，栗色头发的女孩都选择默默地站在初身后看着他。
　　魔王们一度觉得最开始离开原初之国时初说的那些雄心壮志都已经随风飘散，被他埋葬在原野了，但没想到他们的主上真的是不动则已动如雷霆……不，这哪里是雷霆，这动起来的风格简直就是雷暴啊，还是伴着暴风雨和龙卷风席卷方圆几亿公里的那种！
　　于是原本颓废的魔王们全都欢欣鼓舞起来，初不停地下达命令，他们不停的执行……鲜血的红色弥漫了整个世界。

　　原初之国。
　　和此时战火蔓延的凡世不同，这片土地仍旧是宁静祥和，一片安稳，只不过全部的荣耀和大多数侍神者都下界参战去了，本就很大的地方一下子少了很多人，显得有些空落落的。
　　紫色头发的女神坐在碧绿的原野上，翠绿的草叶被风吹动，拂过她白色的裙裾。
　　原抬起头仰望天空，众神国度的天穹是一片清浅的蓝色，此时万里无云，只有一只白鸟扇动着它的双翼，孤独地掠过整片天穹，最终化为白色的星点消失在原的视野尽头。
　　天空极其干净，干净的没有一丝阴霾。
　　原心里微微一动，她忽然又想起来初离开的那一天，那个时候的天空似乎也是这样的，色彩清浅又干净，不染一丝尘埃，一只孤独的白鸟飞过，如跨越汪洋的蝴蝶。
　　原有点恍惚了，她曾经站在初面前对他说的那些话似乎又萦绕在耳边：

　　“你说人世肮脏又丑陋，需要清洗和惩戒——那就证明给我看吧。人类不是经常这样说吗？妻子不应该干涉丈夫太多，女人不能做男人的累赘……被目光狭隘的我所束缚着，你也一定很累了吧？没有关系……我放你自由，吾爱。”

　　那个时候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呢？有没有认真地考虑过眼前的男人日后究竟会变成何等模样，有没有认真地想过他们的未来？她记得她当初确实是想了什么的，只是其中没有一样与未来有关，心里满满盛着的只有那份沉甸甸的感情，于是在那颗纯粹又可笑的心的影响下，她忘了未来忘了本源，只是一心记挂着她看似骄傲凌厉实际上悲伤又痛苦的爱人，全然忘记了他们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
　　他们是概念生命呀，看起来自由又全能、威严无上的神，可实际上，不过是些被本源操纵着的傀儡了。
　　所有的傀儡都有毁灭的一天，而他们不过是借着傀儡师的特殊性而得到了看似永恒的生命罢了。
　　每个傀儡被制造出来都是有缘由的，他们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诞生原因，原因直接指向他们的概念本源，同时也直接决定了他们的“生命长度”——或者打个比方，直接决定了傀儡更新换代的速度。
　　如果说原和初都是精心制作的傀儡，那么二者也绝对是不一样的存在。原一定是由最富盛名的玩偶师用最好的材料、花上几十年的时间亲手勾勒、精雕细作完成古董娃娃，这种古董娃娃昂贵又精致，并且绝对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做出来之后的下场绝对不会是落在顽劣孩童手里变成一堆七零八落的零件，而是用最好的护理品保养着，放在玻璃制成的展台上，和其他的名家艺术品放在一起，供在博物馆里供人欣赏，每天来看她的人流也许足有几十万之多，人们对着这精美的娃娃发出无数的赞叹，可没人能亲手触碰她，哪怕是一下。古董护理员工作的时候可能也会带着手套小心翼翼地为她进行保养工作，也许直到这个娃娃被时间彻底毁灭的时候她也不曾沾染上一丝生命体的温度，神圣又高贵，无愧于天上众□□号。
　　若是论及初的话，同样是精心制作的傀儡，初被精心制作的方面必然与原不同。比起傀儡娃娃，初显然更像是科学疯子们研发出的先进机器。科学研究和发展总是伴随着壮烈和牺牲的，人和机器都不外如是。非要详细说的话初大概会是那种探索外太空专用的机器人，造价昂贵当然也精致的不行，但被派出去探索就注定了这玩意儿的寿命肯定不会长久，旧的在外太空支撑一段时间后坏了，科学疯子们冷静地研发出新款再发射上去……一代一代地打着补丁，1.0、2.0、3.0……无数个版本地不断进化，尽管最后这东西的总名称还是和最开始的那个一样，但内里已经完全是不一样的回路和设计了——他一代代地死去，又一代代地重生，最后变成完全陌生的东西。
　　原忘了她和初的区别了，她自己再过多少年都不会有太大的改变，但那个时候初说不定都已经回归概念本源好几次又重生了好几次了，完全地变成她的陌路人。
　　原本身没犯什么错误，但这本身就是个最大的错误。
　　因为无论重来多少次初的情况都是改变不了的，其余的概念生命没有所谓“正常死亡”的概念，但“混乱”本源使初逐步向着疯癫的方向发展，最后死去——回归概念本源，记忆清零性格清零，和死没啥区别。
　　现在认真想想，原觉得虚空里她和初相逢时对方未必真就是刚刚诞生，说不准是已经神志崩溃死过一次了，只是再度重生的时候刚好遇上了她而已……那个红发的男人可能早就有过属于他自己的人生，他不是原或者其他什么人的所有物，他可能早就自己去过宇宙里存在文明的星球，甚至可能在那些星球上留下的什么东西，只不过随着疯癫和死亡以及新生，那些过去都被虚空抹消掉了而已。
　　这么想想原忽然有点伤感，说不准初曾经也是喜欢过别的女孩的，在她还没有遇见他的时候，红发的男人也曾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另一个人——不，那时候他的模样未必和现在一样，概念生命的外貌向来跟概念本身关系不大。
　　思维好像飘的有点远了……原还记得她跟初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放你自由。”
　　那个时候初定定地看了她很久，目光里的东西深到她看不懂。再然后他语速很慢地问她，有没有想过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原不想知道也不想明白初当时话语里说的“机会”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因为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那问题的答案太过血腥，惯来安详的她承受不起。
　　可现在她不得不明白那个词的意思了。原低下头，没有表情地看着自己白皙的手。
　　魔王军的行动里体现出初的很多想法，但她只需要明白其中的一个意思：

　　——初准备让这个他们一手创造的世界去死了。

　　原慢慢地攥紧了拳头。

　　——怎么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