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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1、第63章 临战之歌 ...


  •   “你还要离开吗?”
      “你还要离开吗?”
      “你还要……离开吗?”
      女神清浅的嗓音在温暖的小房间里回荡,同样的问询,一次又一次的重复。浅金色的阳光照在原的身上,照亮那张如玉的面颊,同样也照亮水晶眼眸中逐渐暗淡的光芒,和越来越深沉的绝望。
      初没有回答,长久地凝视着面前悲伤的恋人。
      最后他伸出手出去紧紧拥抱分离千年的恋人,把下巴轻轻抵在她的额头上,男人微凉的皮肤很快就被女孩温热的气息拂暖,两个人静静地拥抱着,呼吸相闻。
      紫发的女孩没有再发出疑问的声音,她只是看着初,目光懵懂,如受惊的幼鹿。
      初修长的十指慢慢地梳理着原头顶柔软的紫色发丝,他低下头,亲吻女孩的额头。
      “不,我再也不会离开了。”
      爱人们在午后的阳光中拥抱,初的话仿佛一个早已被设定好了的指令,在他所见不到的地方,房间外漆黑的恶灵哀嚎着消散,迷雾中有一盏盏明灯亮起,在跳动的火光下那些雾气迅速地消散了,黑暗畏惧光明的到来迅速退去,摇曳的灯火照亮狭长的白色走廊,连带着照亮那个温暖房间外迷宫般格局的白色道路——无数条道路如蛇一般纠错,每个道路的交汇点上都立着白色的大门,此刻它们全部都闭合着——初一路逃亡时所听见的无数巨响,就是这些大门依次关闭所发出的声音。
      如果能有人从天空中俯览这一片地域,他会发现,以那个天堂般的小房间为原点,四面八方成圆形辐射出去,蔓延开的白色迷宫无边无际——
      初被囚禁在这无边无际的迷宫之中,再也出不去了。
      那颗温暖的心被白色的锁链层层禁锢,封印在胸膛最深处——从诞生那一刻起就存在于他体内的魔鬼囚禁了爱、善良和温暖,以蛊惑的梦境将它们囚困于意识深处,彻彻底底地掌握了这个无与伦比的躯壳——那梦魇般的生命,主掌“混乱”的神明,终于彻彻底底的醒来。
      红色的君主在黑铁的王座上咆哮,诸恶云集于他的宫殿,殿外有漆黑的鸦群起落。他最后的爱和温柔被锁死在心底向阳的小屋中,沉湎于层层封禁的幻想,无从逃离,无从醒来。
      一切都向着失控的深渊坠落,他最终还是变成了黑暗里猩红的魔鬼。
      命运已经无从更改。
      原一生都不会知道的……多少年前在那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里,她用爱将初心中尚未成形的魔鬼锁进深不见底的囚笼,多少年之后,魔鬼以爱为名,无声地从囚笼中逃出,最终用黑暗取代了她所爱的那个男人的心。
      ——你这是在逼我杀了你啊,我红发的爱人。

      【哈迪斯·死了也能搞事情·武力值低怪我喽·七魔王智商担当:计划通√】
      【这场胶着的战争我早就已经看的厌烦了啊,主上。】
      【既然一切迟早都要走到尽头,那为何不让这个时间来的更早一些?】

      原初之国,万神殿。
      蓝紫色的狼人和墨蓝色的女孩步入神殿的那一个瞬间,从四面八方传递过来的目光锋利如刀,几乎就要将他们刺穿在这天穹之顶最高的殿堂上。
      除却湮和溟,余下所有的荣耀这一刻都伫立在万神殿中,神色漠然冷酷,注视着芬里厄和海拉踏入的步伐——这是多么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啊,女神一手雕琢了整个世界,可这世界上竟然还存在着他们全然不知的存在?也正是这样的全然不知,在战斗中打了他们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肉眼所无法直视的生命树和善恶树的和心中,一金一银两团灵魂能量正趴在那里,静静地休眠。哈迪斯不愧是七魔王的智商担当,最阴险的谋略家,一手布局几乎生生打废了两名荣耀:皓和月现在连维持灵魂状态的人形都做不到了。
      然后根据皓短暂醒来所交代的讯息,那条参战的“中庭之蛇”与眼前的狼人和女孩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龙谷被亚当一手屠尽后龙岛又惨遭毁灭,唯一的龙蛋此刻正在生命树的庇护下温养,泷没在芬里厄和海拉现身的时候扑上去都算他涵养好了……所有人都知道龙谷和龙岛的事情对泷来说究竟有多大意义,因此现在就连一贯与泷不对头的辉都闭上嘴不说话,整个万神殿里一片安静,只听得到芬里厄沉稳的脚步声,以及海拉蹦蹦跳跳、小鞋跟踢踏地面所发出的脆响。
      紫发的女神坐在万神殿尽头的神座上,背靠蓬勃生长的金色巨树,她半闭着眼睛,脸上全无表情,手臂垂放在身前,威仪具足。
      “芬里厄,海拉。”
      走到尽头的时候男人和小孩在神的御座面前停下了脚步,狼人微一躬身,说出了两个人的名字。
      原这才抬起眼皮正视他们,那张脸上仍旧全无表情,紫色的眸子从未如此暗淡,漆黑如顽石。
      “这有什么用呢?”她兀自呢喃着,目光越过芬里厄和海拉的头顶,不知投向何处。
      这问句很奇怪,但此时万神殿里安静的针落可闻,连衣料摩擦的声音都没有。
      就连惯来莽撞的雷也安静地站在原身侧,手中仍旧提着那柄充斥雷霆的巨锤,只不过现在上面没有一道噼啪作响的雷电,死寂的像是个大号的儿童玩具。
      海拉仍旧是一脸不情不愿,芬里厄心里却微微一凛。
      是啊,这有什么用呢?
      一切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眼前的全部都已经成为既定的事实,他们来见原又能有什么样的改变呢?
      能改变的了什么?耶梦加得已经踏出死人之国,龙岛已经毁灭,西陵城已经破败,两位荣耀已经身死,又有什么是能改变的呢?
      能改变的了什么?他们已经诞生,哈迪斯已经离开亡灵的国度,最初与最终的两位神明也早已背离……又有什么是能改变的呢?
      什么都改变不了,什么都改变不了,什么都……改变不了。
      这一趟拜访的旅程,纯粹是毫无意义。
      毫无意义的旅程为何要开始,又该如何终结?芬里厄忽然就彷徨了。
      这时候那紫发的女神收回混沌的视线,终于将目光投射到眼前的两个人身上。
      “你们……不,你究竟是什么?”
      原看起来像是在询问外表较为年长的芬里厄,可站在她面前的芬里厄清楚的很,对方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是落在海拉身上的,不曾分给他一分一毫。
      芬里厄松开了握着海拉的手,小萝莉的皮肤冰凉的吓人。
      从踏进神殿起便满脸不情愿的海拉忽地撤去了脸上的所有情绪,只留下精致到冷漠境地的五官。她伸手划开黑色的虚空缝隙,再度伸出时手中紧握着黑与白交错的血腥权杖,以人骨雕刻以鲜血泼墨,无数亡灵的灵魂被压缩成晶莹的小球嵌入权杖头,闪烁着冰寒的惨白辉光,黑色的气息如同死亡本身。
      海拉似乎在一瞬间长大,身条拔高秀发生长,转瞬间就从矮矮萌萌的小孩成长为少女的姿态,颜色浅淡了许多的长发披散一直垂落到地面,拖曳的极长极长,额上佩戴着白骨的皇冠,反射着惨白的火光。他的左半边面容暴露在火焰的光辉下,是略显病态的苍白;右侧面颊隐藏在黑暗里,有如天空般沉醉的蓝色。鼻梁处一条细细的白线分隔开两种不同的颜色,从左边看他是苍白秀美的王者,从右边看他却如同坟墓里腐朽的骷髅。
      一身两相,半身生命半身死亡,既非生者又非死者,无从所谓或者与死去。
      这才是死人之国主宰的模样,哈迪斯痛惜着割舍的那份至尊伟力。
      那是多么磅礴的力量啊……多到从她出现的那一瞬起,整片大地再无生者的呼吸。
      不过哈迪斯的某个猜想的确是对的——他本来会和泷是一路画风。
      可惜现在,只有泷自己走这一条一身两性的酷炫道路。

      原只看一眼就知道了海拉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哈迪斯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女神心里想着。
      “你们该回去了。”她如此说着。
      这一番对话仿佛是在翻来覆去地打着暗号,但现场人士除了雷以外没有任何一个人听不懂。
      既然已经手握死亡的权柄,就不该再出现在生者的世界里。
      这个时候海拉却妖娆万分地笑了,苍白的面庞仿佛覆上了一层光彩那样荣光焕发、明艳照人;蔚蓝的面颊上筋肉扭曲,露出下方覆盖着的漆黑骸骨,丑陋狰狞。
      她用右手举起血腥的骸骨权杖,左手梳理蓝色的长发,笑声穿过万神殿的殿堂,既不美好也不丑陋,只是纯粹地笑着。
      海拉周身有黑色的雾气弥散,骸骨的权杖消失在浓郁的黑雾中,她重又变回那个蹦蹦跳跳的小萝莉。
      小姑娘笑容可掬地拉起漂亮的小裙子,转着圈儿行礼,对着万神殿内除芬里厄外的所有人挨个儿行了个屈膝礼。
      最后蓝紫色的狼人对着御座上的原鞠了一躬,转身就拉着小姑娘走出了万神殿。
      荣耀们用目光迎接他们的到来,也用目光送他们离去。
      原低下头,金色的雾气在她怀中凝聚成实体,女神一下又一下地拨弄着竖琴的琴弦。

      芬里厄领着海拉踏出万神殿的时候,殿内终于传出悠扬连贯的竖琴声。
      “剑刃上满月,月色下白雪,雪夜风妖冶……模糊边界。”芬里厄轻声地哼唱着,死人之国是个万象扭曲、支离破碎的国度,上一刻你可能还处于白昼的天空下,下一刻你可能就沉浸于月夜下冰冷的河水中,那是个古怪透顶、无法估量的世界,因此生活在那里的每一刻都是新奇的,不存在所谓的一成不变——因为“改变”才是那里的常态。但新奇多了人们也总会厌倦,由此更加渴望一成不变的生活……没人能永远忍受枯燥乏味的生活,因此比起单纯地圈在家里,芬里厄三兄妹更喜欢在冥河周围游荡。
      每个亡灵都有着自己的人生,有深爱的也有痛恨的,有铭记的有遗忘的……那时他们的灵魂通透而澄净,重复着那些生命中最深刻的东西。
      耶梦加得还未离开的时候,他们三个曾经捡到过一个吟游诗人的亡灵,亡灵的面貌都模糊不清了,歌唱的声音却很是清晰。它唱各种三兄妹听不懂的东西,曲调悠扬,韵律轻柔缱绻。亡灵是无法长久存在的,可海拉和耶梦加得都深深喜欢着那个吟游诗人的歌声。因为那声音实在是太美好了,就算理解不了词语里的深意,但那悠扬的旋律足以令常年圈在死亡之国的孩子们沉浸其中,同时对那些词句所描述的景象神往不已。
      身为三兄妹中的大哥,芬里厄最后迫于无奈,在那个亡灵离去之前紧跟着它到处跑,硬是学会了所有的曲目,从此以后天天被弟弟妹妹们缠着唱歌,直到两个小祖宗终于听腻了为止……明明已经很久不曾重复这歌谣,可当这熟悉的旋律响起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就跟着它唱了起来。
      “人间世更迭,年月日横斜,碧落山渐冷,故事长绝。”海拉拉着芬里厄的手,听着自己的兄长无意识地哼歌,随即自己也兴致勃勃地唱了起来,只不过调子走得厉害,委实是不敢恭维。
      “……碧落山渐冷,故事长绝。”有低低的唱诵声随着竖琴声一同响起,芬里厄略带诧异地回过头,意识到那歌声和竖琴声是从同一个地方传出来的。

      万神殿里,御座上的女神弹着竖琴,喉咙里吐出清浅的歌声:

      “是我梦到你,火灼灼不灭;或你凝视我,光流过昼夜。”
      “我移星转斗,等千年一约;我掌生界死,看东海花谢。”

      纤长的手指在金色的琴弦上跳跃着,清脆的乐音响彻,头顶生命树和善恶树金色的枝叶微微摇晃。

      “追过风逐过雨我未力竭,斩过山断过川谁与肆虐;贪过欢恋过安我不残缺,笑过泪哭过痛谁作了结。”
      “折过翼淌过血我未妥协,穿过尘越过沙谁已忘却;纵过情随过心我不胆怯,举过杯碰过盏谁来诀别?”

      谁来诀别。
      谁来诀别……
      谁来诀别?
      原抱着竖琴坐在她的御座上,结尾的那一个音节被她拉的极长极长,同时也极轻极轻,几乎要遥远到世界尽头。
      多少年前初和她一起在凡世游玩,偶然路过一家酒馆,那里有个声线优美的吟游诗人,同时有着高超的淑琴技艺,只要花很少的一点钱,就能当场为客人演唱一首从未有过的歌曲——现谱现唱,每一首都没有记录,每一首都独一无二。
      抱着好玩的心态,原给了他一点钱,吟游诗人也如约为他们作了一首歌。
      几万年的时光过去了,她不仅记得那首歌,甚至还记得那个吟游诗人最后恶趣味地添上的词句:

      “……谁来诀别?”
      “——你来诀别。”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51章 第63章 临战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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