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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第54章 哀悼前奏Ⅳ ...


  •   虽说是要去找计都、罗睺进行汇报工作,不过湿婆并没往已经被魔王军占据的西陵城中央建筑群走,而是在环顾一圈之后,看准了一个视角最开阔、基本也算是那片地方最高建筑物的一个塔楼,抓着螺旋梯的扶手就开始吭哧吭哧往上爬。
      魔王军高层普遍拥有这样一个爱好——你要说是习惯也成——接到命令后把自己手里的活计挨个儿拨拉一遍,再挨个儿给下属们派发出去。上司有事下属服其劳,上司饱暖思□□下属公务跑断腿……总而言之,对于如何让自己浪的快活这一点,这群人的思路想法都是相同的:休闲我来,干活你来。此时此刻魔王军的将士们正在西陵城中埋头苦干挥汗如雨,湿婆不用想都知道计都和罗睺肯定不在工作岗位上……废话,大战后收尾工作如果要交给主帅来完成,那要副手何用?
      所以湿婆压根没考虑过去工作地点——比方说刚被占领的西陵城中央宫殿群——找计都和罗睺,她完全是在凭经验和对这两人的熟悉程度来判断他们可能出现的位置——这就好比阿修罗打完仗就一定要去逛个窑子放松身心,而这俩文艺青年会跑去哪儿,答案真是显而易见……
      湿婆一路胡思乱想着走上塔楼的顶端,不出所料地看见了两个裹着斗篷的背影。他俩各自占据了塔楼顶上的一半地方,两人面前各自支起巨大的画架,精制的白布上泼洒着肆意狂放的色彩。
      画布上绘制着灰暗的云层,压抑窒息的天空,暗沉夜幕下灰黑色的古旧城池,城中植满了樱花树,花瓣落光只剩光秃秃的树干,粉白浸血的樱花铺满了城中道路,蔓延成连绵的通道,成为画卷中唯一明亮的色彩。
      明艳逼人,却也冷酷的令人窒息。
      画师特意用了殷红的血色细细勾勒了出灰色城池中铺盖的花瓣,鲜艳的红与几乎占据整个画面的黑形成强而有力的对比,给人以视觉上极强的冲击:一眼望不到头的破败城池,一眼望不到头的樱花海洋——统统在一片血色里,浸没成了永恒。
      这幅画还尚未完工,黑袍的画师站在画布前忙碌。被紧紧包裹在黑色手套中、不知道究竟能不能被称之为“手”的器官正在运作,袍袖扬起又挥下,在灰暗的画卷上勾勒出一丝丝令人心悸的红。
      湿婆扭过头,悄无声息地环视四周:她没在任何一个人手上看到颜料,那么就只能说明一点:画卷上表现出来的所有色彩都是真正意义上的“就地取材”。
      暗淡的红,死寂的灰。
      干涸的血,破碎的砖石。
      湿婆弯腰用手指尖捻起塔顶上的一小撮灰尘,只比对了一下就发现它和画布上灰暗的天空用的是同一种颜色——或者说同一种材料。天下之大,即使是身上没带颜料也阻止不了文艺青年用画笔记录美景的决心和毅力。
      什么叫就地取材?这就叫就地取材。用一座城市的废墟作为材料来临摹这座城市变为废墟时的模样,即使是湿婆这种只懂打打杀杀而不懂文艺欣赏的粗人都禁不住要为这种极端绝望、叫人发狂的艺术美感和诗意而拍手叫好,因为这真的是太棒了太赞了——用你死时的躯壳描摹你死时的容颜,以死绘死,以生绘生,这幅画里怕是浸满了所谓的禅意吧?
      湿婆没有刻意掩饰行踪,她的脚步轻快,踩在一个木阶上几乎不发出什么声音——但对某些人来说,“不发出声音”并不代表“不会被发现”——计都和罗睺两兄弟就是最好的例子。
      登上塔楼顶部的那个瞬间湿婆脑海里转过千百句开场白,只不过那一种都有些不太妥当的地方……她总不能上来就说“好久不见”吧?那得是智商全喂狗了才能干出来的蠢事。不过好在她并没有纠结太长时间——在她发出第一个音节之前,计都转过了他那没有脸的头,低沉的声音从空间的四面八方传来,沉闷如古钟轰鸣:
      “阿修罗的部下?感谢他的援兵。”
      计都放下笔转过身来,兜帽下面是一片空蒙混沌的景象,宛若天地初开。
      湿婆心说虽然现在我确实是阿修罗的部下,不过援军是哈迪斯派过来的……饶是如此,她脸上依然是什么表情都没有,脚步向后微微一退,中规中矩地俯身行礼,低低地应了一声:“是的,计都大人。”
      “阿修罗的部下?啧啧啧,又是个正点的姑娘……那个淫棍。”一边的罗睺也转过头来,上下打量着湿婆,以一种诡异的语调对她进行评头论足。与他的兄长相比,罗睺显然是在外貌上更符合——或者说更贴近于“人”的标准。
      ——最起码,罗睺是有脸的。
      “罗睺大人。”湿婆再度行礼。
      黑发黑眼的魔王挑着细长的丹凤眼看她,湿婆心里有点忐忑。不犯蠢的时候罗睺的智商高的可以和哈迪斯互阴,可一旦犯起蠢来他那智商连三岁小孩都不如——湿婆不由得有点庆幸,幸亏罗睺总在犯蠢,不然,八荣耀对上七魔王,团灭是妥妥的事儿。
      论及阴谋诡计,八荣耀里溟一旦撂挑子,他们就只能靠湮那碾压全场的武力值来挽回局面了……这真是个令人悲伤的故事。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罗睺抬了抬下巴,看起来颇有几分趾高气扬的意味,“这边有我和哥哥守着,你可以返回阿南塔向阿修罗报告了。”他忽然又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看起来智商突降。
      “……计都大人?”湿婆转向计都,略有一点迷茫的想知道对方是不是同一个意思。
      “返回阿南塔。”计都低沉的声音再次从空间的四面八方响起,塔楼上凛冽的狂风似乎都静止了,“新一轮的进攻即将开始,你是阿修罗的副手,应该回到你自己的位置上,部署谋划。”
      湿婆眨了眨眼睛。
      这是在赶人?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不过也好,毕竟她其实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个惯来只负责打架的人,你怎么能指望她进行战后情况报告呢?
      她只擅长砍砍砍杀杀杀而已,汇报这种事还是交给别人吧。
      “属下告退。”湿婆低头,再次行礼。不过这一次她不仅仅后退了一小步——她转过身,很快的沿来时的路离开。去时同样脚步轻快,黑发飘扬。
      于是塔楼顶上又只剩下了漆黑的兄弟二人,彼此沉默地对视着。
      “嗨嗨,老哥,为什么非要我开口赶那个湿婆走啊?我其实还想跟她聊一会儿的……能忍受阿修罗的女性副手不多啊,况且她还挺正……”罗睺托着腮帮子“啧啧”了两声,遗憾的想要捶胸顿足,“那姑娘的战绩你查过没有?这是我有生以来见到的第二能打的女人……暴力程度简直跟湮有的一拼。”黑发青年摇头晃脑,舞动双手,笔刷上蘸着的颜料在几近完成的画卷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红色痕迹,鲜艳刺眼,好似白玉美人皮肤上裂开的血痕。
      一幅传世名作就此毁灭,足以令任何一位艺术鉴赏大师对着这道糟心的污迹扼腕痛惜,只不过话是本人对此却是显得兴致缺缺。罗睺四仰八叉地靠在画架上,提笔沾上浓腥的血,再次在画卷上留下污浊的印记。这血干涸久了,红色深沉的几近于黑。
      “老哥你说,湿婆有没有可能是湮的女儿什么的?”罗睺一边信手瞎涂,一边信口胡诌,妄图在毁掉一幅传世名作的同时毁掉荣耀队长那光辉高大的形象,“荣耀那边只有泷那人妖和月是黑头发,我觉得这里面大有料子可以爆……”罗睺眯起狭长的眼睛,露出了一个阴险的笑容。
      “我们是无法拥有血缘后裔的,罗睺。你太异想天开了。”计都没有回头,仍专心致志地勾勒着他自己那幅画卷的最后几笔,这一次他开口的声音清浅,比之花开的声音更为雅静,“另外,赶人的命令也不是我下的——哈迪斯发来消息,让湿婆返回阿南塔,而我们——”计都再次放下笔,他站起身来,从画板上揭下画布,轻轻一抖,将其完全展开。
      “哇哦……”罗睺看见了那上面的东西,情不自禁地发出低低的赞叹声。他手里的画笔无意识地打了个弧度,又在自己的那幅画上留下一道红印,“老哥你的技术又进步了。”
      画布在高空的烈风中颤抖着,画卷上灰黑色的云层如野兽那样翻滚咆哮,古色古香的建筑群在灰暗天空下呈现为不祥的棕灰色,大片大片模糊了边界的深色色块晕染出阴影的模样,一座空城之中,浸染血色的樱花铺成惨白的王道——王者之路,亡者之路。
      “……即刻返回金伦加鸿沟。”
      计都的声音低沉却严肃,他松开手,画布落地的时候便开始自燃,迅速地变成一滩黑色的灰烬。
      ——致那已死去的领袖,你所深爱的土地死去的模样。

      日生之地,昼神殿。
      在主导治愈之力的月之神祗所在的情况下,这座宫殿恢复的速度极快,战斗还没有结束多久,整座建筑物基本上就已经被修复完毕,重新变回原先金碧辉煌富丽堂皇的模样。这种奢华的建筑和这种级别的修复速度,足以令任何一个凡世王者咬着小手绢羡慕嫉妒恨——砸房子容易建房子难,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一般来说战争不是最令财政人员痛心的,他们最痛心的往往是战后修复……你知道重修一座宫殿要花多少钱吗?
      缺啥就是不缺钱的荣耀和魔王:不是很懂凡人的想法。
      昼神殿修复的这么快少不了月的鼎力相助,然而太阳月亮这两样东西真的是不能随便碰头,一碰头就开撕……总而言之最后被自家弟弟用刻薄尖酸的语气数落了一顿并且完全无法反驳的皓是黑着脸回到神殿里的,谁让他在自己主场被人揍这件事是不争的事实的……月的这顿骂他只能挨了,完全反击不回去。
      至少在发觉自己这边有危险的时候对方毫不犹豫地就杀了过来,还能说明他们兄弟其实还是很有感情的好么?
      自我安慰之后皓顿时觉得心情明媚了不少,然而当他加快脚步走进内殿准备休息一下的时候,他遭遇了更加令人措手不及的情况:
      白金色的长发像月光一样倾泻,身着黑色甲胄的战士淡然地坐在椅子上,鲜红的眼睛看着他,那双眼睛里掠过繁丽多彩的光芒。
      “队长大人。”刚在主场被人揍还被人耍了的皓缩了一下脖子,心里有点方。
      会不会被揍啊……
      然而预想中的训斥和武力训练都没有发生,他只听见了湮清浅的声音:
      “刚迎战了敌人,辛苦了。不过我这边有件事情,你必须得去跑一趟了。”
      “皓,”湮念他的名字,顿了一下,扬起眉毛,“我要你去金伦加鸿沟。”
      皓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个表示疑问的单词,湮接下来的话语就像连珠炮似的到了:
      “摧毁魔王军布置在那里的一切设施——为此炸了金伦加鸿沟也无所谓,只要别动摇下面的封印就行。”
      “如果有可能,杀了哈迪斯。”
      皓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脖子。
      湮那双金红色的眼睛里明明什么都没有,他却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
      太阳的神明张了张嘴,想要问询着凶狠暴戾的命令是否真实,可当话到了嘴边的时候,他却像哑巴一样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有什么好问的呢,有什么可问的呢?
      所有人都明白的……荣耀明白的,魔王也明白的……彼此再清楚不过了的事。
      既已兵戈相对,那就意味着终有一方要落败,甚至于死亡。
      皓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早、来的这样快、来得让人如此……措不及防。
      所以最终他还是没有发出任何的疑问,只是低下头,缓缓地鞠了一躬:
      “是,队长大人。”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42章 第54章 哀悼前奏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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