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传说之血色苍穹》未来的诗蔻蒂

240、第52章 伊奘诺尊之死

　　第52章伊奘诺尊之死

　　黑暗笼罩了太阳，笼罩了天空，笼罩了大地。仿佛连声音都被吞噬的一片幽深黑暗里，魔王军与库伯勒族的军队激烈的交锋。双方的领袖浮在空中，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传来金戈交击的响声，仿若一场无止之战。
　　远方亮起皎洁的白光，它如黎明的那道曙光般照亮天际，破开笼罩已久的黑暗，直赴远空黯淡的金色城池。那道白光抵达圣殿的时候，太阳又久违地明亮了起来，金光刺痛下方交战双方被黑暗洗礼的视网膜，一点一点地破去此时此地此刻违背规则的黑暗，为世界覆上极致的光明——这将是有史以来最辉煌的一次日出，苍茫天穹之下，火红色的日轮破开阴沉的云翳，将整个天空都染成一片炽烈至极的红！
　　战斗中的忍者和魔王军都下意识地抬起手遮挡住了脸孔，即使相隔万里他们仍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可怖高热——援军抵达，主宰太阳的神灵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挥洒他的力量，用以宣泄先前的压抑和愤怒。月的到来似乎改变了整个战局，现在轮到计都罗睺和他们的军队陷入节节败退的境地了。
　　胜利的号角声仿佛已经穿过遥远的时间传到耳边——库伯勒族人疯狂了。形势俨然反转，原本处于劣势的他们此刻开始全面反扑，而魔王军只能狼狈地退却……城头的守军压力骤然减轻，在年轻统领天穗日的指挥下开始进行转移：留在城墙上守卫的人员减少，更多的忍者戴上面具，隐入变幻不定的光影之中，如石子没入水面那样没入军队交锋的洪流。苦无、吹矢、手里剑……淬毒的暗器如蝴蝶般在空中轻盈地飞舞，一路上肆意蚕食着生命成长。
　　忍者们的反攻从天空破晓开始，到整个天空的阴影都被驱散时，战局几乎已经完全逆转了。魔王军节节败退，甚至已有涣散之势，胜利之于此时的库伯勒族来说，仿若唾手可得。
　　——但也只是”仿若“而已。

　　大地如此，天空亦然。
　　随着月加入战局，昼神殿中的情况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反转——月用充分的行动里告诉计都和罗睺，什么叫做口不对心，什么叫做兄弟间的相爱相杀，什么叫做”我的哥哥只有我能揍，除了我谁都不能动他“以及”兄弟同心其利断金“等林林总总一大堆道理——虽说听上去貌似只有最后一个是正经的，但这确实是目前昼神殿中战斗的中心思想【耸肩】。
　　月分担了战斗压力，皓顿时就比之前轻松了许多。虽然他没有因为月的那一声“哥哥”而感动得稀里华纳痛哭流涕，但这份激动之情很明显地展现在了接下来的战斗状况中。
　　在极短的时间内，昼神殿完成了修复，重新燃起炽烈至极的光火，黑色的阴影被光所构成的箭矢刺穿，撕裂开一道又一道浅青色的伤口，绿莹莹的光点汇聚在阴影之中，由深绿到苍白，仿若伤口中流淌下的血痕。计都罗睺所化的阴影缓缓收拢又慢慢扩散，随着呼吸般的律动，绿色的光点如涟漪般扩散，在黑暗中荡开水波般的纹路，又慢慢地弥散在黑暗之中。
　　那扩散又消失的绿芒是血，计都和罗睺的血。
　　每个概念生命都拥有自己最独特的生命形态，例如亚当那以钢铁构筑的躯壳、计都罗睺藏匿的暗影、泷狰狞可怖又充满森严威仪之美的庞大本相、湮分割能量属性从而诞生的多种形态、尘那一只金色的眼睛……每个概念生命都独一无二，不可仿造，是超越一切常理认知的“圣迹”。
　　色彩是光学的产物，而光学在阴影中的一切表达都被倒置重组，诞生出截然不同的模样。阴影是黑色的，剥开那一层阴影，下面透出深沉的色彩。将阴影一层一层地解剖，你会发现一个奇妙的现象：越是向里，越是深入，阴影中透出的光芒颜色越浅，到了最后，甚至晶莹通透如白水晶。
　　月瞥了一眼那颜色，唇角挑起恶意的弧度。那光的颜色很浅，一看便是对方伤得极重。黑夜的君王漫不经心地挥舞着手中长剑，优雅地前行，而阴影张牙舞爪，狼狈地向后退去，光照在它身上，再度冒起雾蒙蒙的光。
　　阴影被逼退到昼神殿的角落，神殿外的阴霾也被炽烈的光芒撕扯得四分五裂，仿若山穷水尽，战局似乎已经明了的不能更清晰了。
　　“回归本源意志前，你这可怜又卑微的暗影还有什么遗言么？快些消散吧，你每存在这世界上一秒，都是在污浊我的视线。”月冷眼看着那片几乎已经被各色光芒覆盖了的阴影，月华般的银芒在细长的剑刃上凝结，剑锋仍旧笔直地指向光芒最亮的一点——计都与罗睺伤得最重的一处。
　　趁他病，要他命。月从未像现在这样对这句堪称粗俗的话语如此赞同——概念生命有多难杀每个人都心知肚明，既然如此，何不现在就来个了结呢？
　　但是否有哪里出了什么问题？月总觉得不太对劲……他慢慢拧起细长的眉。
　　尽管现在阴影受了如此重的伤势，可计都与罗睺不曾分离。他们本可以解除眼下这种力量融合的状态，重新分割为两个人，那样战斗的灵活性更强，伤势的恢复速度也更快……可他们没有。
　　这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
　　答案几乎在瞬间就揭晓了。
　　那片阴影做了一个类似于“抬头”的动作，明明连身躯都没有，月却从它身上感受到一阵彻骨的冷意，无形的笑声响彻耳际。
　　糟了！
　　月猛地收剑后撤，锋锐的剑刃在空气中荡开撕裂般的波纹，高速颤动的剑锋切割狂风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有浅淡的气息从身后传来，月猛一转身，正面迎上巨蟒透着腥气的巨口与獠牙！
　　中庭之蛇，耶梦加得！
　　阴影无声无息地划过此处战场，再度向金碧辉煌的神殿发起攻击——天空中的黑云翻涌聚集起来，再一次呼号着向圣殿冲锋！

　　皓站在圣殿中央，双手空空如也，他未曾握剑，眼中却透出森冷的光，紧抿着嘴唇，表情与月出奇的一致。
　　阴影中的计都不由得恍惚了一下：也只有在这样罕见的时候，才看的出来他们确实是亲兄弟。

　　——虽然嘴上说着厌恶，眼睛里透着厌烦，但其实……你们也曾无数次地希冀着，如现时一般并肩作战、联手抗敌的情景吧？
　　——就像我们也曾无数次地幻想过……完好无损地站在阳光下。

　　冲锋，冲锋。
　　昼神殿圆弧形的穹顶上布满琉璃的砖石以及栩栩如生的壁画，最高处由一块半透明的圆形水晶封住。此刻有光从那狭小的圆孔处钻了进来，迅速地投射到地面上。神殿内明明已经很亮了，但那道光比神殿更亮，它照耀进来的时候直接在空气中形成灿烂的金色光柱，辉煌的近乎无法直视。
　　皓站在神殿中央，那道光径直落在他的面前。
　　他注视着那道光，阴影也注视着那道光。
　　太阳的君主冷漠地伸出手，如握住长剑般握住了那道光。从头到尾都在沉默的阴影忽然发出一声高亢的尖叫，不顾那迎面而来的炽烈光芒，一头冲进神殿的中央，仿佛什么不可饶恕、不可挽回的事情将要发生，而它必须去阻止！
　　只可惜他们反应的太迟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皓拔出那道光，便如剑锋出鞘，事实上它也确实是出了鞘——光化为他的长剑，剑锋割裂长空时喷薄出的光芒浩荡如海潮，辉煌如日升！
　　这凌厉的一击大概足以把阴影拦腰斩断，两位概念生命从此回归本源意志……但现实生活之所以给人以惊喜，就是因为突发情况总是层出不穷。
　　青黑色的影子撞碎白岩的墙面飞出，数根承重柱在突如其来的强大冲击力下分崩析离，白岩的碎块与各色宝石水晶的碎片伴着尘埃纷纷扬扬地落下，砸在地上构成一场盛大的交响曲，恍如雷电交加的暴雨之夜，音调之高、音量之大震得人耳朵发麻，连带着映射在视网膜上的景象也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突如其来的轰鸣声和混淆视线的尘埃打乱了皓的节奏，他慌乱地收回攻势，四下里寻觅计都与罗睺的踪迹。他还没来得及找到那两个家伙的一丁点儿影子，森白与青黑的身影便迎面而来。
　　皓被月撞了个满怀，连退几步才稳住身形，还未来得及查看孪生兄弟的状况，一股凶猛的冲击力恶狠狠地施加在他身上，青黑色的巨蛇发疯似的甩打着长尾，在几乎撞穿整个昼神殿之后又连带着皓月二人狠狠地拍在墙上。这最后一层屏障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晶石质地泛着金色微光的落地窗上蔓延出大片大片蛛网般的白色裂痕——半秒钟后，锋利的金色碎片如雪花般落下，深深地没入地面，深深地扎进巨蛇每一片鳞甲的缝隙中。
　　“咳咳……可恶……这感觉可真是糟透了。”皓吐出一口血沫，费力地伸手揽住自己的弟弟，在耶梦加得再一次发起疯来之前将看起来受创颇重的月抱了出去。
　　皓抬起头，眼中所见只有一片辉煌的废墟，哪还有半分神殿的影子？
　　皓迅速地扎查看了一下月的状况：金色的碎片在锁骨处扯出狭长的伤痕，半边纯白的礼袍被染成血红——皓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庆幸地发现这种程度对月来说，离“重伤”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拉我一把。”
　　月疲惫地睁开眼睛，在兄长的扶持下站了起来；对面，青色的巨蛇盘成一团，嘶嘶地吐着蛇信子；阴影分化为两团游离的雾气，逐渐凝实成人形的躯体。
　　他们看向彼此，再一次举起武器，蓄势待发。
　　在金属撞击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之前，遥远的大地上传来苍凉的歌声，跨越了几千几万里的稀薄云层，直抵天上的圣殿！

　　黑色的云层在天空弥散又汇聚，苍凉的歌声响彻四方。

　　“诸君见访来，但见樱花开。他日樱花来，人情未可衰。”
　　“樱花飘落尽，造化竟全功。一切人间事，临头总是空。”
　　“斯世似空蝉，人间有变迁。樱花开复谢，顷刻散如烟。”
　　“万物皆无常，群花终必散。区区此寸心，原逐群芳畔。”

　　“樱落我闲退，荣枯同一时。人花曾一盛，人独有忧思。”
　　“花期如有信，落后定重开。世事倘如此，昔年应再来。”
　　“落花何独恨，举世皆无常。身与花俱灭，焉能寿且康？”

　　“落叶满天下，秋来已可知。众生皆扰攘，独觉此身悲。”
　　“万物难为有，无常似尾花。空蝉如此世，幻灭若朝霞。”
　　“祸福知难卜，寸心谁是真。此生如有命，莫作健忘人。”

　　沧海桑田，世事变迁。
　　几千年的时光过去了，最初与伊奘诺尊同时代、与他并肩作战的友人都已经逝去，而当年欣赏过盛大的初代女神祭的族群，华纳神族被流放，龙族近乎灭亡，几千年来伊奘诺尊未曾重唱那首献祭于神的歌谣，将那曾有过的美好深深地埋藏在寥寥几人残旧破损的记忆里。
　　而今这首歌又重新响彻在西陵……已经无人知晓它曾经的含义，而它现今的意义却深深地烙印在每一个库伯勒族的心脏上，令他们不由自主地颤抖，令他们不由自主地叹息，令他们不由自主地哭号：
　　——这是伊奘诺尊的辞世歌。

　　【凤凰垂翼，出明入暗。】
　　你看，命运这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