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传说之血色苍穹》未来的诗蔻蒂

229、第41章 无可抗拒的本能

　　“Where have all my memories gone? (and lost) 【所有的记忆都去了何方？（或已遗失）】”
　　“Should I roam again up yonder hill? 【我是否还该在尘世徜徉？】”
　　“I can never rest my soul. 【我将永世无法安眠】”

　　紫发的女神双手合十，她直起身子来向着天空仰望，似乎正在为谁祈祷。可她能对谁祈祷？她自己就是不朽的神，她无法完成的愿望，有谁能够允下诺言？
　　没有任何人可以。
　　没有……任何人。
　　天空里忽然涌起了不一样的波动。更迅猛的狂风在神国的大地上卷起，它拔起翠色的草叶掀上天空，原本欢笑嬉闹的小精灵们发出惊恐慌乱的尖叫，五颜六色的花瓣和它们一起被卷携着抛上天空，原的紫色发丝在突如其来的狂风中四散飞扬，凌乱而华美地遮蔽了她的视线。背对风向的雷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他伸出手抓了抓凌乱的金发，带了点汗渍的紫色发带末端随风扬起，如蝴蝶那样翩飞飘舞。
　　紫发的女神和年轻的战士背靠巨树站着，他们挺直的背脊与古树紧密相贴，仿佛他们此刻正背靠着背，彼此相互支撑着站立起来。
　　忽然狂暴的风里带来了不一样的讯息，高挑修长的黑色身影撕开金色巨树头顶苍蓝色的天穹后坠入大地，她像飞鸟那样轻盈地着陆，落地的瞬间外黑内红的大氅向着天空的方向翻飞，瀑布般的黑发像旗帜那样扬起，苍白的面孔上，漆黑的眼眸里闪烁过猩红的光芒。与这明亮耀眼的神国格格不入的黑暗气息自黑色的战神身上弥散开来，她缓步向前，一路展开妖娆的黑色花朵，最后停驻在原的面前。
　　女神的歌声戛然而止。
　　黑色的战神弯下腰正对原的目光，伸出被黑色甲胄包裹的纤长食指，轻轻地按在对方浅粉色的嘴唇上，自己则重复那突然中断了的词句：

　　“Where have all my memories gone? (and lost) 【所有的记忆都去了何方？（或已遗失）】”
　　“Should I roam again up yonder hill? 【我是否还该在尘世徜徉？】”
　　“I can never rest my soul. 【我将永世无法安眠】”
　　“Until you call my name, 【直到你呼唤我的名字】”
　　“You call my name from the heart. 【你从心底呼唤我的名字】”

　　湿婆用空着的那一只手撩起阻碍视线的细碎发丝，她低头看着原脸上略微怔忪的表情，苍白的面孔上浮现出略带恶意的笑容：
　　“……now，please call my name.【那么现在，请呼唤我的名字】”
　　紫发的女神仰头看着她，脸上最后一丁点表情也消失了。
　　她开口：“湿……”
　　第一个音节还未出口就已经被打断。
　　“什么人？竟然能够潜入这里！立刻放手——然后滚出去！”雷分辨出了风中传来的第三个人的声音，他立刻抓住自己的锤子，身手矫健地踩着生命树和善恶树的枝干冲向这城堡般古树的另一端，或许是因为担心而惊慌失措，他脚下的力道没有经过任何控制，对两棵古树来说这力气或许实在是大了一点……雷一路踩着金色的枝叶飞跃，他踩过的枝干都不住地颤抖，好好生长着的金色叶片也都被恶意地甩了下来，“簌簌”地落了满地，铺成金色的华毯。
　　不过很可惜，雷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智商低下的野猴子类似物是完全不懂得欣赏这样唯美的景象的，所以他的脚步丝毫没有停留。当然，雷不只是没有审美的细胞，他也不懂得何为保护植物——一路狂奔翻阅城堡般巨树的时候，这一路都被踩得快要痛哭流涕的生命树和善恶树对这个它们看着长大的熊孩子毫无怜悯之心，就在雷即将彻底穿过厚重浓密的金色树冠的时候，生命树【也有可能是善恶树？反正他俩都搅合在一起没差啦】终于忍无可忍地伸出一根光辉璀璨的金色枝条，凶狠地抽在了熊孩子的屁股上！
　　正处在飞跃状态中的雷完全浮空，脚下根本没有着陆点，这一下子可谓是正好抽在了关键的地方，顿时整只野猴子【整个人？】的重心都不稳了。他此时本来就处在树冠边缘，生命树/善恶树一抽的余威正好给了他一道冲击波，正正好好恰恰当当地把这个熊孩子给从树冠上抽飞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熊孩子……野猴子连绵不绝的惨叫声。
　　“啪叽”
　　这是熊孩子……野猴子当啷坠地宣告狗带的声音。
　　“啧啧，真是蠢的惨不忍睹啊。”湿婆不忍直视地捂了下眼睛，“刹”地一声抽出镶嵌着猩红宝石的黑色长剑，剑刃稳稳当当地停留在距离雷脖子不超过一厘米的地方，当某个头朝下坠地的野猴子顶着满脸泥撅着屁股想要爬起来的时候，脖颈上传来的冰凉触感成功静止了他接下来的一切动作。
　　“真蠢啊，雷。”湿婆俯下身子轻声说，看着满脸泥泞的年轻神明满脸的不甘，“你这么蠢，哪天被人悄无声息地干掉了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吧？”
　　湿婆恶意地笑了起来。在经过泷的训练之后，她现在的表情——不论什么表情都是满脸风骚满身骚气，和以往的人设差别巨大，简直叫人细思恐极。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原，快走！”智商低下的雷依然没发现面前的黑发人就是他曾经高冷无比的监护人，还在大声嚷嚷着，不过话语里透露出来的对原的这份关心，倒还是让人觉得很是满意。湿婆低低地笑着，手里握紧了剑柄，极其缓慢地向着下方压去，年轻莽撞的金发神祗后经一凉，细长殷红的血痕在小麦色的健康皮肤上浮现出来。
　　只要湿婆手上的力道加大一点，这个莽莽撞撞的熊孩子就得死了回炉重造。
　　在造成更严重的后果前，湿婆忽然收手，黑色长剑化为流光消失在她的掌心，浑身上下已将开始泛起白紫色电光的年轻雷神一个激灵，在地上迅速地打了一个滚翻身起来，伸手拉着原退开几步，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手套上不出意外地沾上了血的腥味。雷胡乱抹了几把脸，好歹把脸上沾着的泥都给蹭下去了，这才看得出来是个硬朗帅气的年轻人。
　　湿婆看着这还没认出自己来的傻孩子一系列的动作，莫名其妙的就高兴起来了。雷那把缠绕白紫色雷霆的锤子还在她脚边，她一脚踩在上面，对着雷微微扬起下巴，一脸挑衅：“你的锤子，不要了吗？”
　　雷本能地伸手摸遍全身，最后只能瞪着湿婆踩着锤子的那只脚，看起来有攥紧拳头直接冲上去白刃战的架势。
　　场景里的火药味有点浓郁，但在它们进一步引爆之前原毫不犹豫地打断了正在进行的奇怪剧情：“雷，别犯傻。湮，不要胡闹了——真难得有一天我居然会对你说出这句话。”
　　湿婆还没什么反应，蠢猴子·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智商欠费·雷却先炸了：“等等！？这家伙是湮！？”
　　蠢猴子一脸的“你tm在逗我”。
　　“谁在逗你了，我可没在逗你。”湿婆耸了耸肩，黑中泛红的瞳仁颜色迅速地变浅，最后化为璀璨夺目的金红色，“看来我的伪装还挺成功。虽说只是个没智商的蠢猴子，不过骗过去了我还是挺开心的。”
　　一闪之后金红色又重新更改为阴沉的黑红色，湮仍旧维持着一片黑的“湿婆”模样，整个人都和这片色彩缤纷的世界不太搭调。
　　雷一脸的目瞪口呆。
　　“先别管他。”原推开智商欠费的某人，直接对着湿婆问话，语气简直毫不客气，“为什么突然回来了？这样很容易暴露……发生了什么事情？
　　“啊，这个啊。”湿婆手中微光一闪，顿时出现了一个圆圆的大大的白色卵装物体，“龙岛那边的事情你们知道了吗？这是我抢救回来的龙蛋……好吧，我们慢慢说。”

　　……

　　“In my long forgotten cloistered sleep, 【在我漫长到被遗忘的隐秘之梦里】”
　　“Someone kissed me whispering words of love. 【有谁吻着我呢喃爱语】”
　　“Is it just a longing of my heart? 【是否这只是我心中的渴望？】”
　　“Such a moment of such peace. 【宁静安详又白驹过隙】

　　莉莉丝清雅的歌声还在继续，初的神智恍惚，这首歌仿佛一把钥匙，唤醒那些他已被模糊不堪的记忆——那些本源意志想要抹掉、想要混淆，他自己，作为名为“初”的个体，却拼了命都想要留下来的那些东西。似乎有紫色的影子在眼前摇曳，初迷茫着伸出利爪般的手，迎接来温暖而柔软的触感——温暖而柔软的皮肤，还有温暖而柔软的血。
　　莉莉丝握着他的手，握着那只狰狞丑陋的黑色利爪，即使这东西会割伤她自己。
　　她只是握着，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开。
　　初的神智又有一阵的恍惚，他的眼前一黑，仿佛又回到了最开始最开始的时候，他没有遇到原的时候，他连形体都还没有的时候，他连世界都还不了解的时候。

　　在那样漫长、空虚、寂静的时光里，谁唤醒了我的意志？
　　谁为我取了名字，谁引导我去看一个又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谁在月亮清冷温柔的光辉下，轻吻我的面颊，指引我何为爱和希望？
　　我想要见你……想要见到你……这是否只是我心中的渴望？……是否只是垂死灵魂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想要见到你……想要回到过往的时光。
　　那样安详、宁静、美丽的时光。
　　却总是过得那样地快。
　　恍如白驹过隙。

　　初恍恍惚惚地低下头，莉莉丝本能地上前一步，将眼前这个脆弱的男人搂进怀里，如同母亲拥抱她最爱的儿子，那样的亲密和温柔。
　　莉莉丝的手指插进初浓密而柔顺的暗红色长发当中，动作缓慢而轻柔地为他梳理略显凌乱的发丝。
　　她不知道自己所爱的这个男人此刻为何会露出幼兽般脆弱的模样，但她知道一件事：
　　这是她少有的、可以肆无忌惮地拥抱他的机会。
　　不用顾忌任何事……倾尽全力地去爱一个人。
　　莉莉丝膝盖微曲，她把下巴轻轻地放在初的头顶上，低低地歌唱：

　　“Where do all the tears come from? (to my eyes) 【这苦涩的泪水从何来（到我眼中）】”
　　“With no memories why should I cry? 【明明没有记忆我为何哭泣？】”
　　“I can never rest my soul 【我将永世无法安眠】”
　　“Until you call my name.【直到你呼唤我的名字】”

　　他还记得什么？他那被本源意志侵蚀一空的大脑里都还剩下了些什么？
　　相遇？共游？欢笑？分别？
　　不……他都已经记不清了。
　　至于爱？
　　他已经忘掉爱情的模样了。
　　这个事实让初想要放声大笑。
　　是的，是的。这真是件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比这更重要、重要得多的回忆他都已经记不起来了，可他偏偏记住了这个。
　　记住“他已经忘掉爱情”这件事本身。
　　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埋头在莉莉丝怀里的初忽然狂笑起来，莉莉丝愣住了，歌声有一些微的停滞，但是随后又连贯如初。
　　因为那个狂笑着的男人以前所未有的目光注视着她，以她在这世界上所听到过的最悲伤的声音对她说：
　　“继续。”
　　于是莉莉丝遵从了这个命令。
　　接着，海潮般的悲伤，淹没了红发的魔王。他的眼泪像浪涛那样愤怒而凶狠地翻涌着，最终化为倾泻而下的洪流。

　　这悲伤的泪水从何而来？
　　明明没有记忆我为何哭泣？
　　我无法入眠。
　　可是已经没有人呼唤我的名字。

　　初在流泪。初在微笑。
　　他一边微笑一边流泪，仿佛整个人都已经被绝望吞噬。
　　他想，自己或许一直都没有改变过。
　　他只是欺骗了自己，欺骗自己懂得世界，懂得欢喜，懂得悲伤，懂得快乐，懂得爱。
　　可事实上，他就马戏团里愚蠢的小丑一样。落寞和孤寂都是一个人的事，那个带着面具的小丑，对着别人他永远笑的那么开心那么灿烂，可永远没人知道，那张滑稽的面具下他是哭是笑，是欢喜是悲伤。披着虚伪而真实的躯壳，一点一点塑造苍白的自己，而最初那个懦弱孤独的孩子躲在光鲜的表皮下面，漠看世事沧桑。
　　这首歌即将到达最后的顶峰，莉莉丝用悲凉微冷的女音唱出最后的结尾；

　　“You call my name,【你呼唤我的名字】”
　　“You call my name.【你呼唤我的名字】”
　　“Call my soul from the heart.【从心底呼唤我的灵魂】”

　　『原？』
　　『初？』
　　『嗯，我在。』
　　『嗯，我……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