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传说之血色苍穹》未来的诗蔻蒂

227、第39章 工作中途的“回家看看”

　　无数带着微蓝荧光、拖着彗星一样长长尾巴的光芒在空中游动，它们在空气中肆意穿梭，简直就像蝌蚪在水中游动那样灵活。这些微蓝的“蝌蚪”们在空气中欢快地游动着，看似混乱实则有序地向着湿婆背后的方向游动。它们的速度说不上有多快，却也说不上有多慢。在前往未知目的地的过程中，甚至有某几条“蝌蚪”兴致勃勃地把自己长长的尾巴打结在一起，变成圆滚滚的一团，兴高采烈地跟着大部队一同前行。
　　湿婆仰着头观察这些好像活泼过头了的小东西们，它们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在湿婆身畔调皮地转了个圈圈，然后轻快敏捷地在对方逮住他们之前从背后溜走，向着更高更远的天空飞去，汇聚成一股蓝色的洪流，在天空之中弯转盘旋，忽高忽低，最终流向遥不可见的地方。
　　湿婆把视线拉低，望向曾经辉煌繁荣如今被废墟瓦砾覆盖的罗成大地，一道又一道闪烁的光华不断涌出，从轰然倒塌的建筑物的废墟缝隙、砖石瓦砾之间，从被血染红的角落，从街道上一具具惨不忍睹的尸体上涌出，共同奔赴天空中蔚蓝的河流——每一滴水都肆无忌惮地咆哮着、欢呼着，漫向遥不可知的远方。
　　湿婆默默地收回目光，还有无数光芒正忙着从尸体里把自己扒拉出来，好前去追赶大部队的步伐。
　　这是什么？
　　这是灵魂。
　　祭司的灵魂。
　　祭品的灵魂。
　　这样的情况已经不需要多说些什么了，湿婆不必观察也知道此时的情况是何其明了。舒舒服服坐在古都罗成外面军营里的阿修罗，此刻已经开始提取死难者的灵魂。
　　——当然，仅限于祭司的。
　　湿婆已经不需要更多的证据来证实自己的猜测了，当下发生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简单明了：金伦加鸿沟的震动，熔岩之下绝望哀嚎的亡灵，大概正用自己那双漆黑枯槁的利爪从金伦加鸿沟的底部向上攀爬吧。
　　湿婆低头看了眼脚下，之前她自己被埋住时所处在的位置，大概与西比尔死去的地方一样。湿婆向前跨出一步，她忽然有点紧张，也有点踌躇。
　　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看见任何一个灵魂从自己脚下的砖瓦缝里飘出来……西比尔，是用自己的方法躲过这场被人胁迫的绝望献祭了吗？
　　湿婆永远不可能知道，为了她的未来，为了众神的未来，为了世界的未来，西比尔，这位最古老的女预言家。用银白的火焰融化的自己的灵魂。她不会去往灵魂之流也不会去往金伦加鸿沟。因为她已经为祭司一族的血脉传承献上了所有的一切，包括灵魂。由她眼眸所造的孩童将是这个蒙神恩眷种族最后的传承者，这个孩子也需要或者是必须承担这样的、属于继承者的命运，他的后代们将在世界上不断传承，直到血脉里的承诺被揭开，最古祭司的预言再度聆听于神的耳际。
　　当西比尔的允诺完成，这苟且偷生的血脉也将告终——祭司将死。
　　这是必然、且理所当然的事。

　　【我爱这些在你眼中卑劣至极的神，远胜过爱我的孩子和我自己。】
　　西比尔的诺言必将达成——最后的预言将随着血脉流淌，直到预言揭晓，血脉终结的时刻到来。
　　——祭司将死。

　　湿婆站在原地没动。她手里握着剑，只是平静地看着那些灵魂身不由己地随着天空中的河流涌动，随波逐流，被浪涛卷携着代入无比遥远的地方。湿婆又抬起头，重新看向天空中那凡人不可直视的蔚蓝洋流，仿若蔚蓝的天桥一样架在高远不可触摸的天空之上，她微微摇头，发出不可分辨的叹息声。
　　尽管这些灵魂来自四面八方，最终却要奔赴共同的重点——不是灵魂之流，而是金伦加鸿沟。
　　你们这些……没有未来的人啊。
　　说到未来……湿婆黑色的眼睛里掠过火红色的流光，与倒映在眼眸里蔚蓝色的灵魂潮汐是如此的格格不入。她又想起泷，想起龙族，那个自黑暗的地下艰难抵达光明之地的族群，还有每一次，每一次，将那些眷恋大地和天空的生物化为一片殷红的灾难……
　　龙谷毁了，有了龙岛。
　　龙岛毁了，还有什么？
　　被血填满的峡谷，被沉入深海的岛屿。
　　冰冷的鲜血，沸腾的死亡。
　　湿婆想起她在深海下的龙岛中找到的那枚龙蛋。
　　那枚蛋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孵化，不知道还有没有孵化的机会。
　　泷知道阿胡拉对祂的报复吗？不管知不知道，湿婆觉得，幼崽呆在血亲身旁或许会好一些——即使湿婆并不知道那枚可怜的龙蛋是否还能孵化出幼龙，但这并不妨碍她为日后的时光做一个构想。
　　退一百万步来说，就算那枚龙蛋不能孵化，湿婆相信，为了阻止泷对阿胡拉的疯狂报复，或者说为了转移某个人妖的注意力，原也绝对会让这枚蛋和里面那个可能的幼崽活下来的。
　　想到这里，湿婆忽然意识到，自己应该回原初之国一趟。处理那枚龙蛋，汇报任务进展状况，这可能是最好的时间，没有之一。
　　所有人都在挣扎着自救，没有人会注意到她的消失。只要速度快一些，返回来混进人群里就可以了。阿修罗那么懒，想必是绝对不会过来帮忙的……湿婆丝毫没有做一个卧底的职业操守和荣誉心理地想着，下意识地把认知中阿修罗的智商拿去喂了狗_(:зゝ∠)_【意思意思心疼一下被看低智商的阿修罗】既然时间如此完美，那么……
　　就回家看看吧。

　　混沌王城。
　　坐在最高处的红发男人一动不动，如同一座工艺完美的雕像，不受时光变迁的干扰，永远孤独地端坐在王位之上。
　　初黑色的披风与甲胄在天空始终阴暗的情况下更显得暗沉无比，他的双臂都支在大理石做的王座扶手上，同样被黑色甲胄包裹的严严实实。初原本火红色的长发似乎都变暗了不少，他的右手捂住右半边脸颊，指缝间露出来一片纯粹的黑色，分不清是周遭过于暗沉所导致的世界效果，还是下面那半边面颊，已经彻底被漆黑和死寂所覆盖。与之相比起来，露出来的左半边面颊，即使是在阴暗的环境中也显得过于苍白，几乎毫无血色。
　　初唯一暴露出来的左眼半睁着，长长的红色睫毛之间，紫色的眼眸略显暗沉，不复紫水晶的辉光。
　　他只是坐在那里，全身上下就流露出一种濒死的感觉。
　　是的。
　　濒死。
　　莉莉丝跪在王座下方的台阶上，她摘下兜帽解下面巾露出那张有着惊人美貌的面孔，仰起头注视着王座上的男人，曾让某个人无尽沉沦的栗色眼眸里不复冰冷，流露出满心的欢喜和崇敬，还有一点点自以为隐藏的很好的眷恋。初死水一般沉寂的目光不能令疯狂的魔女产生哪怕一丝退却的意思，在这样冷漠的目光注视下，莉莉丝深吸一口气，喉咙处的软骨上下运动，带动了停滞的声带，夜莺般美妙的嗓音流淌在黑铁的城池中：
　　“禀告主上，由阿修罗领队、针对古都罗成内祭司一族的战争正在进行中，战局倾向于我方，呈现出一面倒的趋势；哈迪斯位于金伦加鸿沟的部队暂时停止了抽取能量，准备等阿修罗收集的祭司灵魂到达以后加强一下封印程度，稳定鸿沟底部情况再继续进行抽取；路西法和阿胡拉已完成任务并从死人之国返回，沿途他们摧毁了部分族群聚居地和龙族所处的龙岛……全族屠尽。”
　　莉莉丝停顿了一下，似乎对于以上最后一件事有些许不满，不过稍稍暂停后调整好了情绪，便继续开始向王座上的初汇报：“……根据沿线的回报，路西法和阿胡拉未能带出芬里厄和海拉，只是如哈迪斯计划中那样带出了耶梦加得。龙岛倾覆一战，便是出自耶梦加得之手。”
　　“看起来哈迪斯很了解他的孩子们。”初淡淡地点评了一句，捂住右脸的那只手始终没有松开。
　　“……”莉莉丝低下头，意外地没有接话，“……以上，便是我们最新的情况，主上。”
　　七魔王和八荣耀一样，不能由本人随意插手凡世的战局，因为这样必然导致情况的一边倒，直接引动对方出手，开始漫长的缠斗。而清点一下双方的战斗力，原装储备拥有侍神者军团的荣耀们简直就是定时炸弹，虽然目前看起来还没有类似的意图，但谁知道会不会在哪一天，荣耀们忍不住了直接派出侍神者军团参战？
　　侍神者虽然是高阶段的兵种，但仍旧是处于“凡人”的范畴，一旦荣耀们这么干，魔王们连控诉的理由都没有。虽然魔王军人数众多，但侍神者那种高精尖级别的精英并不多，无法与侍神者军团完全抗衡，为了平衡战力或者说获得一点优势，哈迪斯毫不含糊地把自己躲在死人之国里的三个孩子给供了出来——不是概念生命，战斗力却有迫近概念生命的趋势，正好可以抵消侍神者军团的战力影响。
　　派人前去诱拐……不，是在派人前去招揽前，哈迪斯给路西法和阿胡拉打过预防针，不求三个全部参战，只拐到一个耶梦加得也可以，程度就已经足够他们打道回府了。
　　事实证明哈迪斯很了解自己的孩子们，最终跟着路西法和阿胡拉出来的也确实是耶梦加得而不是另外两个。
　　总是笑嘻嘻的阴谋家。莉莉丝想到阿胡拉和路西法出发前哈迪斯脸上露出的微妙笑容，在肚子里狠狠腹诽了一句。
　　不过耶梦加得的力量强度有点超出预料——直接毁掉龙岛并将其沉入海底，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泷大概会疯掉吧。
　　在莉莉丝快要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初的声音响了起来，低沉磁性，狠狠抓住了她的心：“莉莉丝，为我唱首歌吧。”
　　莉莉丝有一瞬间的怔忪，她迅速地回过神来，优雅地提着裙摆从地上站起来，无视略微发痛的膝盖，女人的嗓音温柔缱绻，透出满心的爱慕：
　　“请允许莉莉丝站在您的身边，为您歌唱。”
　　初没有出声，他的头微微低了低，整张脸几乎都被藏在了阴影里。莉莉丝摸不清主上的心思，为自己之前的话语感到惶恐。
　　她令主上……生气了？
　　所幸莉莉丝心里七上八下的猜测没有持续多久，就听见初低低的、分辨不出喜怒的声音：“……过来吧。”
　　压抑着几乎就要因为喜悦而跳出胸腔的心脏，莉莉丝以朝圣般的心情，一步步踏上阶梯，来到黑与红的君王面前，兴奋的几乎快要哭泣起来。
　　“《Long forgotten cloistered sleep》，”在莉莉丝站到王座旁边的时候，初忽然轻声吐出一串字符，含混不清地说着，“……唱这个。”
　　“遵从您的命令，我的王。”莉莉丝轻轻点头，随后她伸手撩起碍事的栗色发丝，仰头歌唱：

　　“In my long forgotten cloistered sleep,【在我孤身沉睡的时候】”
　　“You and I were resting close in peace.【宁静中你我如此靠近】”
　　“Was it just the dreaming of my heart?【或许只是未实现的梦】”
　　“Now I’m crying, don’t know why.【但我不知因何而哭泣】”
　　“Where do all the tears come from? (to my eyes)【这苦涩的泪水从何来（到我眼中）】”
　　“Could no one ever dry up this spring?【有没有人能将它拭去】”
　　“If you find me crying in the dark.【如果你看见我在黑暗里哭泣】”
　　“Please call my name, from the heart.【请你从心底呼唤我的名字】”

　　莉莉丝的嗓音轻柔，如同在初春的季节里，拂过嫩绿新芽的微凉的风。
　　“……if you find me crying in the dark 【如果你看见我在黑暗里哭泣】，”初低低地重复着，嗓音略微沙哑。他身上漆黑的甲胄和被手掌挡住的右脸颊上，逐渐浮起金红色的纹理，如火光倒映的景色，如鸿沟底部奔流沸腾的熔岩，正在熊熊燃烧。初似乎对此一无所觉，他微微偏头，听着莉莉丝唱着的歌，口中轻声呢喃：“……please call my name, from the heart. 【请你从心底呼唤我的名字】”

　　在我孤身沉睡的时候……我们如此靠近。
　　无原因的哭泣，已经无人可以擦拭眼泪。
　　如今我正在黑暗之中……
　　请你呼唤我的名字……
　　……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