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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第27章 西比尔的梦境 ...


  •   【每个圣人都有过去,每个罪人都有未来。】
      ——王尔德

      湿婆加入魔王军数日后,混沌王城对阿南塔直接下令,七魔王之一的阿修罗亲自率领军队奔赴丹堤莫斯海峡,进攻悬崖上的马萨达王国。
      马萨达在人类诸帝国中曾经盛极一时。在以魔法和斗气为主的西方国度中,它独以魔能科技出众,整个国家几乎都处在庞大的钢铁城池之中,无数齿轮运作着,维持这座“悬崖之国”的伟岸与光荣。他们的科技顶尖,战士由钢铁所铸,灵魂也是流水线作业的产物。“造物般的力量令他族忌惮,但在连接两个世界文明传承的泰坦族眼中不值一提。
      在阿修罗眼里也不值一提。
      ——但未经许可,他不能亲自出手。
      好在上位者只需下达命令,一切自然有人执行。
      阿修罗欣赏着战斗光辉交织成的烟火,对身旁黑发的女孩说:“你会跳舞吗?”
      湿婆没有应答。阿修罗对此并不意外。几日的相处下来,他已经知道这姑娘是个不爱说话的。不过接下来的情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湿婆解下罩在外面的黑色长袍,露出一身妖娆妩媚的黑色舞衣,奶白色的肌肤和深沉的黑衣形成鲜明的对比。她赤着脚,腰间、腕间系着小巧精致的金色铃铛,声音清脆悦耳。
      湿婆从阿修罗身旁走出。她踩在空中,凭着狂风迈步。
      伸臂,躬身,展跃,旋转,铃声如暴雨般响彻这血腥弥漫的战场。
      阿修罗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战场上的战士们捕捉到了风中传来的铃声,他们抬起头来,目光被天上的舞者吸引,即使头颅被人从身后砍下,眼睛也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女人的舞步。暴虐的魔能光束扫过战场,一片白色过后,千疮百孔的地面上只剩下断臂残肢。魔能光束疯一样地胡乱扫射,却始终不曾命中天空中的舞着。或许是掌控者心中还留有一点美好的祈愿,不想破坏这王国垂暮的独舞。
      可惜湿婆不是这么想的。
      她舞动时像一尾优雅的鱼,动手时的阵仗却比鱼尾拍打水面溅起的水花要凶猛得多,最后一个音节跳空的时候,湿婆悬浮在空中她一路走来踩下的位置如同夜空中的星轨那样刺目明亮,发着微光的细线将它们连接在一起,美如火树银花。
      ——那致命的光焰爆开时,也确实有如火树银花。
      每一个舞步都踩在空间的魔力节点上,最后湿婆引爆了节点。
      ——支撑整座城池运作的魔力回路瞬间断流,“悬崖上的马萨达”即将失去动力沉入海底。
      阿修罗目瞪口呆:等、等等!妹子你有点凶残啊!

      #带妹子上战场,想让妹子看看自己有多牛逼,妹子跳支舞把敌人全灭了#

      “怎么了,阿修罗大人?”湿婆隔着很远的距离回望,某个意识到自己家园已经不复存在的战士向她扑来,湿婆冷静地凭空拔出长剑——不是雷沃汀——把对方一击腰斩。
      “不……没事,什么事都没有。”阿修罗一脸绝望。

      #新招了个漂亮助理,没想到是个跺跺脚大地震三震的女武神#

      ——简直人间惨剧。

      “阿修罗看起来找了个不错的姑娘。”远方的大地上,黑色六翼的堕天使看见马萨达失去动力坠入深海的景象,不由得笑了起来。那笑容很浅,几乎一瞬就消失了。旋即,他转头对着身旁披着黑斗篷的男人,“好了,戏已经看够了,我们应该去完成主上留给我们的任务了,阿胡拉……啊,抱歉,这么久了还是改不过来呢,菊花头先生。”
      披着黑斗篷的男人没有答话。他兜帽顶上是一朵盛放的金菊,而在兜帽下面,白色笑脸的面具遮盖了所有的表情。
      “……快走吧,路西法。”
      他的声音低沉嘶哑,透着野兽般的气息。
      两人不再说话,继续前行。

      西比尔站在梦境之中,她四处张望,努力记下这个梦境的大部分场景。
      火烧云将湛蓝天空染成红色,如血般妖艳夺目。
      毫无温度的白色日轮高悬于空,红色与金色的风暴交织成日冕,明明是那样温暖的橙色,却散发出死一样的寒冷。
      枯萎的巨树、支离破碎的大地、交错的骨与血,一切的一切,在血红霞光的映照下显得莫名可怖,孤独的白色身影在其中前行,让人想到世界的末日,最后幸存的生灵。
      这也的确像是末日。
      天空是血一般的红色,大地上原本呈现为黑色的泥土与鲜血搅拌在一起,变成暗红的色彩,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叫人作呕的气味在空气里漫无目的的飘荡着,如同被抛弃的、无家可归的孤魂。金属腐蚀氧化的铜锈味、尸体腐烂散发出的腥臭气息、垂死生灵的鲜活气息混合在一起,构成地狱般的味道。
      白色的影子修长笔挺,Ta站在那枯槁的巨树面前,渺小的像是一粒尘埃。
      在那黑红色的大地之上,枯萎的巨树一点一点死去,曾经翠绿的枝叶,曾经在金色耀阳之下遮蔽出大片荫蔽,曾经看过一个又一个的王朝兴衰,曾经看着这世界从混沌中成型、毁灭而后又重建、逐步发展到如今的模样的巨树,就要枯死了。
      啊……时间不对。
      西比尔记得,如今的世界树,还是繁荣昌盛的。
      那么,这个梦,是未来……?
      “就连你也坚持不下去了吗?”白色的身影自言自语,那声音那么熟悉,却西比尔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濒死的古树没有回应,风吹落一片腐朽的树叶,如同无声的回答。
      它曾辉煌过,也曾衰败过,可如今,它是真的要死了。
      所以以往的那些辉煌、那些荣辱,都不算什么。
      枯萎的巨树根部攀枝交错,深深地扎于大地,直到如今它还渴望着,从地下汲取一些养分,来维持它这残缺苟活的生命。
      它的根深植于地下,也许最远的地方,足有几千公里那样遥远。
      可这又用什么用呢?
      ——它就要死啦,而那些被镇压千万年的罪孽之灵即将苏醒。
      那厚重的暗红色土层之下,隔绝好远好远的地方,没有它渴求着的养分,只有金红色的炽热岩浆,还有孤寂了千万年、仇恨了千万年的灵魂,在孜孜不倦的涌动着,从不沉寂,静待有一天,可以重新回到地面上的世界,那有着美好星空,有着鲜活生命,有着自由与欢乐的地方。
      为了归来,静待几千万年的魂灵已经饥渴难耐。
      他们在沸腾的岩浆中嘶吼,在黑暗的地底深处咆哮,无数次无数次的诅咒神灵的冷酷无情,诅咒那些背弃他们生存下去的同族,仇恨、愤怒、绝望,融化成了他们生存下去的欲望……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复仇。
      向背弃他们的众神复仇,向抛弃他们独自苟活的同族复仇。
      到了他们复苏的那一日,金红色的岩浆会从撕裂大地的金伦加鸿沟处喷涌而出,那接天连地的巨树将被率先吞没在金红色的浪涛之中,面容嶙峋狰狞的妖魔们欢呼着从浪涛中现身,跟随着咆哮的岩浆一同见证世界的覆灭。
      ——西比尔仿佛能够听见,那些可怜人的哀嚎声。
      由北至南,先是极北之地,由霜巨人建立的雾之国,那里沉寂万年的永冻冰层会迫不及待的碎裂开来,海水卷裹着金红色的岩浆冲天而起,水与火交缠的地方发出爆裂般的声响,那是水接触火焰被瞬间汽化所产生的声音,那里的冰与雾将被火与炎所取代,冰川融化,海涛会先于火焰吞没一切。但霜巨人们不会遭到炽烈的折磨,因为在那之前,他们会死于恶魔之手,死于那些千万年前被他们亲手放弃的同伴之手。
      然后是南边的火之乡。那是火焰的故乡,是火巨人的国度。金红色的岩浆将与那里万年不灭的烈焰汇合,火焰如莲花般盛放,构成世上最绚丽的葬歌。活物都被烧灼成灰,恶鬼和妖魔在那里如鱼得水,他们欢呼着,憎恨着,守护着,杀戮着,向世间万物施行他们压抑千万年的复仇。
      最后双方的岩浆会流向地势略低的中部,神族的聚集区。
      所有人都躲不过这浩劫,那是世界毁灭的日子,不分老幼不分贵贱,所有人都会得到相同的礼物,那就是死亡。
      ——那是神指定给人类的劫难,要用火焰清洗这个肮脏的世界。
      伴随那汹涌澎湃的金红色浪涛一同现身的,那是被众神背弃的子民,他们的灵魂在黑暗的地底日夜哀嚎,不得解脱。他们随着岩浆一起重现于世,化身复仇的妖魔和恶鬼,要向背弃了他们的众神讨伐罪孽,他们要饮血要杀戮,做尽这世上一切的恶,拒绝这世上一切的救赎。
      ——纵使身为神的子民,千百万年来压抑的仇恨和痛苦足以令他们化身为妖魔。
      那一天灵魂将争渡冥河,他们的罪恶和痛苦足以将河水的颜色都遮蔽。
      不过好在现在,那金红色的岩浆还在底层之下静静涌动着,心中充斥仇恨的灵魂也还在沉睡,没有现世的欲望。
      即便如此,那尚未枯死的巨树仍然孤寂而悲伤。
      “还有……很多年呢。”西比尔轻声说。
      距离世界树枯萎,还有很多年。
      当她轻声呢喃之后,梦境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小的变化。
      世界树的状况看起来要好些——不再是枯朽垂死的模样,尚未褪色的鲜红丝绸系在它的枝干上,锦旗般随风飘扬。
      只是铃铛已经不再作响——不少铃铛的碎片落在地上,仍泛着金色的微光,说明距离它被挂上的时间,并没有多久。
      梦境的时间……转换了。
      场景稍有变动,一如既往的是那苍凉的白影。
      晶莹的眼泪从白色身影的面颊上滑落,在落地的时刻化为圆润的白色珍珠,滴溜溜的在地上滚动,最后停留在破碎大地的阻碍之前。
      Ta扭头四顾,周遭是一片荒凉的死寂。
      Ta看见形形色色的骸骨,人类的、兽族的、神族的、龙类的……或枯萎成焦黑色,或晶莹如白玉,或带着青铜般的光泽与质感,又或者呈现为神秘莫测的暗金色,都不能抗拒这样一个事实——他们早已死去。庞大的暗金色骸骨仰头向天,皮肉早已腐化的骨翼在背后骄傲的扬起,他们定格在这一瞬,宛如活着时那样鲜活美丽,透着狰狞的生命气息。让人觉得,他们总有一天,会重新挥舞那遮蔽天空的巨翼,在气流中升上高空,飞向永恒的不朽。
      不朽……这世界上哪有什么永恒的不朽。
      其他的骸骨,无论人类、兽族还是神族,都紧紧拥抱着,虽然身上的甲胄和服饰早已风化,模糊不清,却依然搂抱的那么紧那么紧,哪怕死亡也如此相亲相爱,彼此紧紧拥有,武器嵌入彼此的身体,卡在骨架之间。
      破碎的天穹与死者弯曲的倒影,白色的身影渺小而孤独。
      西比尔看着那白色的身影在破碎的大穹下踽踽独行,Ta离她越来越远,身上的光却越来越明亮,身侧的骸骨反射着惨白的光芒。Ta一路背对着西比尔前行,白色的大氅在污浊的空气中翻飞,带着腥红的血的印记。
      西比尔听见那个人努力想要隐藏著的咳嗽声,以及什么东西流淌的声音。那道白色的身影走了很久很久,最终停滞在那枯朽的世界树前。Ta似乎低低地呢喃着什么,只是隔得太远了,风把那本就微弱的声音吹息,落到远方的西比尔耳中只剩片语只言:
      “等待……重新……战斗……”
      或许前进几步便能听得更清楚些,但西比尔自始至终不曾移动过脚步。
      她是最初的预言家,这样的梦她做过太多太多。命运是个贪婪、吝啬,小气又记仇的神,他想让你知道的你一定会知道,他不想让你知道的你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世界上有太多的祭司死于贪心,想要听到更多一点的未来,最终的结果不是疯了就是死了。西比尔是个懂得分寸的女人,她知道什么时候该问,什么时候不该问——这很大程度上延长了她的寿命,因为命运喜欢听话的孩子。
      不过,听话孩子的叛逆心理总是更多些——西比尔想坑一次命运,哪怕用她的生命作为代价。
      想坑一个人,就得懂得抓住机会。
      这大概便是她的机会。西比尔想。
      她看见那道白影微微侧身,似乎要做什么——长发覆盖住了Ta的脸,身形却莫名有种熟悉感……恍惚之中,西比尔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白影蓦地转过头来,苍白的发丝四散飞扬,表情冰冷而悲伤——
      下一刻,面前景象骤然坍塌!

      西比尔睁开眼睛,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射进来,正打在她脸上。
      “你醒了。”骑士王温柔的声音传入耳中。西比尔抬头,黑红长发的骑士正伫立在窗边,摆弄着花瓶中枯干的枝条。
      “你睡着的时候,光神族和暗神族发来了请求书。”骑士王轻声说,原本已经枯干的枝条在她手中重新焕发生机,洁白的玫瑰花骤然开放,“他们希望,能够得到参与即将临近的祭司庆典的资格。——要答应吗?”
      “不,当然不。”西比尔露出标准的神棍微笑,“命运对我说,不要让他们来。”
      ——命运还对她说,刚才的梦其实是两个预知梦的融合。
      ——一个是不久的将来,一个是遥远的未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15章 第27章 西比尔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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