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传说之血色苍穹》未来的诗蔻蒂

202、第18章 嗜血的荣耀

　　“哈……动啊！你怎么不动了？来啊，来杀了我啊！你怎么不动了——已经筋疲力竭到连武器都握不动的地步了吗？啊哈！七魔王！竟然是这样孱弱无力的东西！真是可笑啊……我们曾经是同伴吗？我们曾经和你们这样的蝼蚁并肩吗？分离真是个明智的选择……蚂蚁和大象，怎么可能生活在一起！”
　　泷狂笑着挥舞龙骑枪，每一个动作都在下方的战场上带起阵阵狂风。那秀美又狰狞的面孔此刻下颚骨外翻，露出猩红的牙床和暴突的利齿……祂像蛇一样吐出整个下颚，细长分叉的舌尖也像狂蛇那样飞舞着，从喉咙里面吐出雷霆般震耳欲聋的嘲笑声，这可怖的声音在天地之间回荡，嘹亮的回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从心底深处透出来的轻蔑和厌恶，一遍又一遍地凌迟对手的心。
　　莉莉丝浮在半空，冷静又嫌恶地注视着对方癫狂的独角戏。血腥的气息在她周身弥漫，她伤的极重，暴怒中的泷找不到罪魁祸首哈迪斯就只有拿她来撒气，但愤怒总会使人失去理智……即使是龙也不例外。
　　栗色的魔女手握闪耀着雷电之光的长戟，黑龙在空中的嘶吼达到最高潮的时候她引爆了天空中那些被逆转了方位的元素，乱流暴作，将那黑色的狂龙吞噬！莉莉丝看准了时机，星空般的轨迹在空气中一闪而灭，迅速逃离背后那个几乎失去理智的疯子。
　　泷在乱流中发出愤怒的咆哮声，祂以利爪生生撕开那接天连地的洪流，面前的女人却已经不见踪影。
　　一瞬间天空爆起愤怒的黑色雷霆，那是龙族之主的愤怒，被攥在手上的猎物竟然逃走了！只是猎物竟敢擅自逃走……不可饶恕！
　　黑色的狂龙在天际舒展自己曼妙狰狞的身躯，祂乘着狂风舞动双翼，在天空留下流云般的尾迹。那绵长的气流在天空中勾勒出美丽得令人窒息的华彩图景，落在参战者的眼中却透着赤*裸裸的血腥气息，残暴和杀戮的快感伴随着纷飞的血液在空气中弥散。战士们的神经活动亢奋了起来，他们不知疲倦的彼此厮杀，仿佛沉溺于这血腥的快感，再也无法逃离这个厮杀的地狱。
　　“你去哪里了？你躲到哪里去了？我要到哪里才能找得到你？我要到哪里才能……杀了你？”
　　泷俯身，以一种近乎平行于地面的姿势在空中飞行，祂以极其缓慢的速度飞过，从高空降至低空，一寸一寸地搜索着此刻混乱血腥的战场，挡路的生命都被撕碎，不论那是龙族华纳神族抑或者魔王的军队，凡是挡了祂路的全都要死！
　　祂缓慢地甩动那细长锋锐的黑色长尾，尾部末端似乎带起了猩红色的反光，一如染血后的刀剑在灯光之下显现出动人心魄的美来。黑色的瞳孔眯成一条细细的黑线，黑色的眼瞳里渐渐燃烧起火焰般辉煌壮美的金红色，就如同那场几乎毁灭了整个极北之地的大火在眸光中呈现出来的倒影——美的妩媚阴柔，美的血腥暴戾。
　　“啊啊……莉莉丝啊……你到底去哪儿了呢？”
　　黑色的凶兽失去了目标，眼神茫然地在天际徘徊。

　　莉莉丝背靠黑色的城墙剧烈地喘息，优雅的魔女喜爱鲜血飞溅和死亡降临那一瞬间的美，但这极致的濒死美感之中绝对不包括血肉横飞和支离破碎的景象。
　　作为一个擅长远攻的法师，与泷进行近乎贴身的肉搏战对莉莉丝而言是极大的消耗，华美的黑裙已经被黑龙的利爪撕扯的支离破碎，素白的身体上一道道猩红的沟壑交织……她在不断地失血，与此同时恢复法术的效力也在她身上体现，一道道深刻的伤痕在瞬间愈合又在瞬间被撕裂——这就是龙族最令人憎恶的地方，被伤及的部位如果不分开心神去驱除暴作的魔法元素，伤口就绝不会轻易愈合。
　　这也是她拼了命也要暂时脱离战场的原因——如果继续拖着这样的身体战斗，下场绝对只有被泷撕成碎片。
　　她可不想死——就算死也不能是这种惨烈的死法。
　　要优雅美丽地死去……就像优雅美丽地活着那样。
　　法师可不能像战士那样鲁莽。莉莉丝想。
　　她得制定一个计划……好吧，她得想个办法赶快制住那个暴走的疯子，不然任由事态这么发展下去，不仅极南之地留不住，她自己也回不去了。战争才刚开始，要是在前期就死掉，还怎么感受巅峰的壮丽和新世界的美呢？要一个法师制住一条暴走的龙……天哪，这还不如叫一个人类幼童去制住一个身经百战并且杀红眼了的战士！而且幼童和战士还是敌对国家的！该死的……难道只有动用森罗蜃域一条路可以走了吗？一个君临级竟然被一个神帝逼得动用最后底牌……真是可笑！
　　莉莉丝心中飞快地计算着，然而她越是计算就越是焦虑，因为她发现自己似乎……找不到任何的出路。
　　该死该死该死！居然被弄的这么狼狈……可恶！
　　她扭曲了美丽的面孔，磅礴的愤怒几乎要令心脏冲出胸膛。
　　但莉莉丝已经来不及宣泄心中的愤怒了，因为那黑色的猎杀者……已经追上了她！
　　“啊哈……找到你了。”
　　黑色的凶兽从半毁的城墙上方探出头来，祂又吐出了那暴突狰狞的利齿，脸上的笑容因为外翻的下颚骨显得狞恶可怖。祂的声音那么欢喜，如同发现心爱玩具的孩童。
　　莉莉丝仰起头来，跟那妖魔般的面容相对，栗色的眼睛里只剩下了恐惧。
　　她不想死！她还没来得及做很多很多事……
　　现实已经来不及让她思考她究竟有哪些事情没有去做了，黑色的狂龙甩着长尾扑击而下，祂挥舞着黑色的龙骑枪从天而降，如古神话中那个名为朗基努斯的百人长钉死神子一样将莉莉丝刺穿！
　　泷欢呼着挥舞龙骑枪，被挑在墙上的女孩身形纤细，栗色的长发随风飘荡。

　　原初之国，万神殿。
　　原很难得地正式坐在她的神座之上，湮翘着二郎腿斜斜地坐在神座宽厚结实的扶手上，跟原相比她委实是太高了些，这个座位原坐着时双脚刚好可以够到地面，换成湮之后就算坐在更高一些的扶手上双腿也不得不弯曲抵地才能使重心落在臀部而不是脚后跟处……湮觉得做这个动作真的是好累啊，但她没想过要动一动地方，毕竟换一个位置的话，某些细节的场景就会看不清了。
　　神座正前方的空气凝结成肉眼可见的半透明界面，极南之地正在发生的那场战争的一切都被一丝不苟地呈现在她们眼前，情境逼真仿佛亲临那血肉横飞的现场——只是幻象就令湮热血沸腾跃跃欲试，真不敢想象这场战争的浪潮究竟达到了一个什么地步。
　　她们看见泷与阿胡拉率领军队抵达战场，她们看见元素的洪流暴作而后天地逆转，她们看见阿胡拉冲入战场而泷冷静地寻觅，她们看见泷异化身躯狂暴杀戮，她们看见高空之中荣耀与魔王的交锋，她们也看见……莉莉丝被泷挑在枪尖上，栗发如旗帜般飞舞。
　　“泷做的似乎有点过分了。”
　　湮皱了皱眉，她的重点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在那些凡人种族的战场上，而是始终关注着位于这场战争双方力量顶点的两人的战斗。泷在和莉莉丝的战斗中所表现出来的狂暴和骄傲与祂平时的模样完全不同，几乎堪称是判若两人。极南之地战场上的泷狂暴残忍而又嗜血，在搜寻莉莉丝的时候阻挡祂的生灵都被撕碎，就连那些被祂珍爱备至的龙也不例外，展现出目空一切的强大和尊贵。
　　“不过分啊，比起祂原来的性格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原啃着一支不知道是从哪里摸出来的冰激凌，目不转睛地盯着幻象中展现的场景，回答的漫不经心。“泷祂其实跟你们都不太一样哦，你们——没错，包括湮你——大多数都是在成功‘降临’后没过多久就被我和……就被我们发现并带回这里，但泷不太一样……祂是在‘降临’很多年以后才被发现的，你不知道——最开始我见到祂的时候，祂比现在要残暴的多。”
　　湮闻言顿时侧目：“怎么说？”
　　“你不知道，在最开始的时候，那孩子……”原叹了口气，一口咬掉了最后的冰激凌球，“……那孩子根本就不是条龙啊。”
　　“最初祂出生在深渊的鸿沟里，应该算是创*世之后最早诞生生命的几个地方之一……那个地方对活物可是很不友好的，环境恶劣，没有食物。最开始孕育在那片黑暗里的都是一些奇形怪状的怪物，它们依靠彼此吞噬来强大自己的力量，同时也依靠彼此吞噬来获得活下去的养分。泷的前身出生在那里，祂没告诉我祂前身的原型究竟是什么，但绝对不会是什么美好的模样。
　　“祂在那个黑暗的深渊里长大，日复一日地被深渊中诞生的先辈们教导着生存的法则。那是野兽的逻辑，究极血腥的规则，不是杀人就是被杀，弱小的只能沦为食物，唯有强者才有生存下去的机会……它们靠吃掉彼此来延续生命，啜饮血液来润湿干渴的喉咙，于是当它们吃掉一个同族之后便拥有了更强大的力量，这令它们相信吃掉同胞的价值就能一步一步登上巅峰……吃得越多，就能走的越远，也许就能够抵达头顶上那个遥远的世界。
　　“那些生物的脑子里其实并没有同胞或友人之类的概念，对它们来说世界上只存在两种东西，王和臣民——猎食者和食物。泷也遵循着这个逻辑，祂没有同伴，在深渊里无止尽地厮杀和吞噬……我不知道祂是什么时候‘降临’的，但那绝对是在祂抵达地面世界之前的事情。祂逐渐地蜕变，渐渐地成为了最强大的猎食者——在吃掉无数‘食物’之后，祂抵达了地面上的世界。
　　“祂在祂抵达的地方建立了属于祂的国度，召集了属于祂的部族——龙族之所以远强于其他凡人种族，就是因为他们遵循着古老血腥的规则。这个种族实质上是深渊生命的弱化版本，因为比起那些真正残暴的生灵而言，他们还有着与人类相似的情感。虽然浅淡，却不能轻易否认它们的存在。从一片漆黑的世界直到生存在阳光之下，泷的躯体适应着这个世界做出了很多改变……如今你看祂的龙族形态，那么古奥威严那么嶙峋美丽，可在这之前……你简直不能想象祂的模样。”
　　原轻声说着，她似乎抽了口冷气，像是在回忆曾经所见的那个狰狞的模样时被再度惊吓。
　　那是极致的丑陋，极致的可怖，仿佛是将全世界每个生命身上最丑陋的那个部分拓下来，然后把这些零部件以最违反力学和美学的排列方式组合在一起，创*造出了这个世界上最见不得人的怪物。
　　“你说祂为什么那么爱美，那么喜欢华丽的珠宝？因为那都是祂曾经竭尽全力也得不到的东西，如今却可以轻易拥有，当然要疯狂地占据，不能轻易让出分毫……前身的执念对泷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有时我就在想……或许，在祂的印象里，曾经那个狞恶丑陋的怪物和如今光鲜美丽的自己，自始至终都是一脉相承的东西吧。”原这么说着，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你们的交际其实并不多，所以你几乎不曾了解……祂身上所怀揣着的，那种嗜血的本能。”
　　“管祂嗜血又或者残暴什么的，反正祂打不过我——以你说的那种逻辑而言，祂是我的‘食物’。”湮吊儿郎当地回复着，语气如此理所应当。
　　“是啊……你不用刻意去残忍，你本身就比这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残忍百倍。”原幽幽地说着，仿若箴言。
　　牺牲……绝对的、公义的大爱，本就比任何可怕的事情都要更加残忍。

　　“莉莉丝！”阿胡拉发出声嘶力竭的叫喊，他俯身趴在黑色巨龙的背上，死死抓着龙的鳞片抵御扑面而来的巨大风压。一片混乱的战场上，他看见那位龙族所信奉的神灵以魔鬼般的姿态将莉莉丝重创，腥红的血如雨般从天空散落。
　　他爱的女孩被刺穿胸膛挑在黑色的龙骑枪上，那头柔软的栗色长发在天空中如旗帜般飘舞，猩红的血沿着枪柄滴落，而那黑色的凶兽炫耀猎物一般发出刺耳的笑声……不同的信仰造成分歧，分歧导致如今的战争……忽然就有狂暴的火焰在心头燃起，阿胡拉拔出锋利的黑色长刀挥出至凶至暴的一击，将载着自己的黑色巨龙直接斩首！滚烫的龙血溅了他一头一脸，草萱色的发都被染成猩红。
　　被杀死的龙再也无法在天际翱翔，仿佛突然施加了成百上千倍的重力，龙的尸首连同阿胡拉一起向下方高速坠落。狂风将阿胡拉的长发席卷上天空，他的模样仿佛蛇发乱舞的美杜莎。骤然而来的加速和狂风造成的重压并没有令阿胡拉失去分寸，他把龙的尸首当做踏脚石，纵然跃上高空，背后展开神赐的光辉羽翼，仿佛狂风中降世的天神般高贵华丽。
　　“华纳神族……”阿胡拉深吸一口气，扬起手中的黑色长刀，下达那个将使一切变得无可挽回的命令——他曾再三斟酌究竟要不要这样做，但仅剩的理智在那个心爱女孩的心脏被贯穿时就随着狂风飘走了，如今掌控他的只剩愤怒：
　　“动手！”
　　刚刚还在与巨龙们并肩杀敌的华纳神族霎时转变了方向，那些由泰坦一族打造的锋锐至极的武器不再指向魔物的洪流，被华纳神族们挥向了□□的巨龙！天空中有无数的血泉喷涌，巨龙的哀嚎声响彻荒野，阿胡拉以一种极大的快感注视着泷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最后静止在半空中，祂手中仍旧握着那贯穿莉莉丝的龙骑枪，呆呆地注视着无数巨龙从空中坠落，神色呆滞仿佛不敢置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时候阿胡拉只想纵声狂笑——
　　——这是他们早已约定好的……背叛之时！

　　“‘神之王子终将背叛他的母亲，投向魔女的怀抱’……”
　　静寂之中，有谁轻轻念着那虚幻的预言，此刻终于与现实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