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第16章 妄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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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神族，以诺血城，永夜王宫。
满是纹饰的黑色墙壁上沿着某一高度镶嵌着一盏盏青铜壁灯，里面燃烧着淡蓝色的火焰，幽雅而宁静的跳跃着，人鱼油膏所制成的蜡烛燃烧千万年也不会熄灭，照亮宫殿内部一片奢美的景象，长桌上摆放着刚采摘的还带着露水的绿色玫瑰，淡雅的香气把冰冷的室内气氛有效地缓和了不少。
“你打算怎么办？”送走菊花头之后，撒旦和亚当回到宫殿里坐下，撒旦闲闲地用钢勺搅动着咖啡，语气很是漫不经心。
他轻抿嘴角笑起来，妖孽的不像是世界上该有的人物。
“这件事本王会报告给莉莉丝大人，一切交由大人决断。虽然本王确实很想杀过去找燮一雪前耻，但在那之前，我们七魔王还是不要鲁莽行动的好。如果在真正的战争开始之前就被内部裁员，那就真的是太不完美了。你说是吧，新加入我们的魔王，溟？”亚当优雅地坐在白银镶边的椅子上，银色餐刀切下一小块蛋糕，用叉子叉着放进嘴里，每个细节都堪称完美无缺。
他放下餐刀和餐叉，在餐盘旁边摆放好，仪态优雅地用纸巾擦了擦极薄的嘴唇，看向撒旦的目光意味深长。
“说是新加入也不太对吧？毕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呢。”撒旦十指交叉撑住下巴，对亚当有些挑衅的目光报以微笑，“不过说真的，亚当，你顾虑的太多了……我认为现在的你，就已经足够完美了，不需要考虑太多其他的东西。我应该庆幸我们的生命形式其实是不需要摄入食物这一类的东西来维持活动的吗？不然按照你这家伙的性格，怕是早就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了又死吧。”
“那是因为我们看重的东西不一样，溟。”亚当的微笑同样虚伪而优雅，两个贵族之间的过招，从来都是不动声色，“但你有一点说的不太对——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本王的确还是不完美的。”亚当头顶隐隐有黑色的雾气浮现，凝聚出一只弯角的形态，那只角很明显是被人从中间折断了，显得格外残缺。
“但也正因如此，我才要努力的磨砺自己，就像蚌壳磨砺珍珠那样，只有不断的发展不断的进化，最终才能臻于完美啊！”亚当仿佛吟游诗人那样歌唱，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极端的狂热。
“你是这样想的么？那你要达到的是什么样的完美？是七魔王的‘完美’，还是八荣耀的‘完美’，亦或者是……所有概念生命的‘完美’？”撒旦挑了挑细长的眉，那眉色淡如远山。
“嗯哼？那种东西啊……本王的确是没有思考过呢。但这有什么关系么？不论是七魔王的还是八荣耀的，又或者所有概念生命的‘完美’——最终都将是本王所代表的东西啊。溟，跟你喜欢把七魔王和八荣耀放在一起不同，本王对自己的阵营从来都分得很清楚。”亚当的表情仿佛梦幻，沉沦于那种极致的完美，“七魔王就是七魔王，八荣耀就是八荣耀……没有什么‘临界点’存在。”
“是吗？也许我天生就是这样的。”撒旦耸耸肩，“你知道，‘精神’是无形的，很难被那些有形体的东西所禁锢，这大概也是我对原和初他们两个作战不感冒的原因之一吧。”
“所以你也一直都是我们所有人中最让人看不透的那一个。”亚当弯了弯唇角，弯曲的食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所以说你会背叛我还真是意外——当年的战斗你不一直也是置身事外么？怎么这一次想着参与了？我可是听说你做了不少事，从伊甸园开始，一直到现在……那些庞大的计划啊，真是叫人不由得心生佩服呢。所以说呢……”
戴着面具的黑衣侍者如同傀儡一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桌边，送上一只冰桶。里面的冰块在室温下冒着白气，一瓶带着酒标的红葡萄酒静静的躺在里面，冰冻的时间刚刚好。没等亚当有所动作，侍者如同被设定好的机器那样取出两支同样冒着白气的透明高脚杯，动作利落的打开酒瓶，红色的酒液一滴不落的倒进高脚杯中，和寒冷的杯壁相撞发出轻微的“呲呲”声响。
亚当伸手拿起一杯，示意黑衣侍者将另一杯递给撒旦：“让我们把问题暂且压后，先来品尝一下醇厚的葡萄酒吧。神陨历年初期希波茨酒庄出品，东神族分支东夷族最有名的酒庄，在最好的年份出产的最顶级的‘荣光’系列红葡萄酒，再配上从极北酷寒之地雾之国专门运来的万年寒冰雕刻的酒杯，这可真的是只有最顶级的名家们才能享受得到的东西，不尝试一下么？”
“我是不是该幽默地说一句，你总算可以发挥机械身躯的优势，不用把手和酒杯冻在一起了？”撒旦诙谐的调侃了一句，自己也拿起了那酒杯，然后仰头一饮而尽。当然，手指可绝对没有粘上。“不过，你真的确定在上报莉莉丝之前不再确认一下么？”二人之间的话题总是跳跃得很快。
“本王做事一贯就要做到最好，最令我骄傲的儿子已经听从我的命令出动要去把那个东方爱带回来，我们只需要微观局势变化就好。”
“小该隐？那是个不错的孩子。”撒旦放下冰杯。
“能被你夸赞不错，本王也是对他很有信心。”亚当转了转酒杯，“先不谈这个，现在是你的答题时间——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你的所有举动都令人感到扑朔迷离……先前还能看出一点蛛丝马迹来，现在就真的是什么也看不到了。所以说你这个家伙……”他停止旋转手中的酒杯，目光迷人而又危险，“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撒旦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了，他扭头看向大殿深处的一片漆黑，目光像孩子一样天真迷茫。
最终他还是发出一声叹息：“到了现在，我到底想要些什么……就连我自己，也是无法肯定了。”
曾为了某个人而许下的愿望，最终还是被世界的恶意扭曲成了一片空白。
他现在最想要的——或许就是，已经被逐渐淡忘了的那个世界……能够回来。
那个我们不用彼此为敌的世界、那个所有人都还在的世界……
——是从何时起，变成了如今这个残破模样呢？
曾经许下的誓言都被遗忘，曾经说过的约定都被放弃。
曾经留恋的城池已成废墟，曾经亲吻的花朵已成灰烬。
再也回不去的过往，再也见不到的面容。
撒旦低下头，忽然就笑了起来。
一切最终明晰……他最害怕的，原来只是别离。
原来……从多年以前在那个帝国的废墟上独自一人苏醒开始，孤独就成了他最害怕的东西。
曾以为抓住第一眼见到的光就可以和她永远，别离时以为吻过她的脸颊就能微笑再遇。
——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美好能永远。
暗神族，以诺血城，挪得之地。
“主人~这次陛下把这样重要的任务交给我们，一定非常看重我们是也！主人一定要好好表现是也！”黑暗的贵族城堡里，戴着高顶礼帽的粉色小蝙蝠在纯白的青年周围飞来飞去，像苍蝇一刻不停的聒噪着，叫人简直想一下拍死他。
“闭嘴，这些东西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纯白青年按了按头上同样纯白的军帽，把脑袋上那两撮不听话的呆毛狠狠扣在帽子底下，抬头透过窗户遥望天空中那一轮银月，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子照进城堡里，照亮青年殷红的双眸和那过分白皙的面孔，眼角黑色的月亮印记分外突兀。
道道尔学院是吗……这么多年没回去了，也不知道老师怎么样了……从那边传来的消息看，老师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啧，弗雷和赵公明那两个混蛋，一个一个的都只会让老师伤心头痛！昊天老师，总有一天我会证明给您看的，只有我该隐才是您最优秀的学生！至于弗雷和赵公明……他们什么都不是！
离开道道尔学院的这些年里，他拼了命的锻炼自己，目的就是总有一天要超越所有人，站在最高处，让老师为有他这样的学生而感到骄傲！他要成为老师的骄傲！这些年里父亲大人变得越来越可怕，执着于完美到了疯狂的境地，这样可怕的父亲，却也不得不为他所做出的成绩而感到认同，为能拥有他这样的儿子感到骄傲……
可是老师，你知道么？比起父亲的认可，我更想要见到的，是您的笑容啊……
避开所有下人，该隐站在大门口，离别之前最后一次回望城堡里空荡荡的大殿，仿佛要把这个场景刻在心里。
在他还很小的时候，还没有遇见老师的时候，这座挪得之地的城堡是属于他的兄长，暗神族亲王亚伯的。那个时候父亲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可怕，却也在变的越来越古怪，对他的训练越来越严厉，一旦没有达到要求或者忤逆了他的意愿，动辄打骂。因为父亲是暗神族的王，又下了非常严格的命令，即使他受了很重的伤，使者们也因为恐惧而不愿意帮忙。他们害怕被暴怒的父亲大人杀死。
只有亚伯哥哥不顾父亲大人的命令，冒着被惩罚的危险把幼小的他带回自己的城堡里疗伤，同时教导他一些战斗方面的小技巧，如何躲避等等。后来时间一久，渐渐地他也就习惯了，一遇到父亲大人的刁难就跑到亚伯哥哥那里发泄，有的时候也会哭。父亲大人不喜欢眼泪，说只有废物才会老是哭哭啼啼，而且他一哭，父亲大人下手就越重。
但亚伯哥哥从不怪他，一直都是温柔的跟他说话，每次都会给他准备好他最喜欢的樱桃罐头。年幼的时候，他常常觉得，亚伯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和亚伯哥哥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是他遇见老师之前最快乐的时光。
可是自从那一天起，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还是跟往常一样，受了委屈跑到亚伯哥哥那里。这一次亚伯哥哥那里来了很多人，因为时间太久远，那群人到底长什么样子他都忘记了。他们似乎是有事找亚伯哥哥，但是很快就离开了，只留下一个冰蓝色头发的库伯勒族。
然后……是永远都不愿意想起的噩梦。
父亲大人找了过来，他……他杀死了亚伯哥哥和那个库伯勒族，还有其他的侍者们，也都死了。
他躲在角落里，侥幸逃过一劫。那满是鲜血的场景，成了他永生的噩梦。亚伯哥哥，还有那些对他很好的城堡侍者们，都倒在血泊里一动不动。他们的眼睛瞪得极大，死状狰狞，充满恐惧。
搬进这座城堡的这些年里，他曾无数次的从睡梦中惊醒，却又仿佛落入了一个更大、更真实的噩梦。
因为他知道，自己所处的地方，确确实实就是亚伯和其他人死去的地方。
那是永生都摆脱不了的恐惧……他始终活在现实的恶梦中。
现在想来其实有很多的疑点，比如父亲大人那时候所说的话——亚当·狄克诺斯与亚当，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父亲大人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那真的是曾经那个有些胆小却非常温和善良的父亲大人么？还是说……父亲大人早就已经被人替换了？
“主人主人~我们该出发了是也~”小蝙蝠的声音唤回该隐漫天飘荡的思绪，他定了定神。
该隐深吸一口气，决定先不去思考着后面隐藏着的深深内幕。他披上银白的大氅，柔顺的银色卷发贴着面颊，殷红的眸子恍如月神化身：
“走吧，我们回去道道尔学院……去看一看，这么多年不见，那些家伙都变成了什么样子！”
极夜黎明之战以及六道之战战场遗迹，世界树。
举目所见，一片苍凉。
身着黑色甲胄的战神踏过一片片战士的遗骨，已经锈蚀了的武器锋刃和鞋底摩擦，发出不堪入耳的噪杂声响。银白的长发如光一般照亮这片晦暗之地，莫大的世界里，只听得到一个人的呼吸声。
这里真是孤独啊……孤单的像死了一样。
难以想象这片寸草不生、只有腐败的尸体与破烂武器碎片的荒芜之地在六道之战前是多么的繁华丰饶，在那个世界树伊格德拉修还辉煌而荣耀的年代，这里曾是无数种族朝拜的圣堂。人类、矮人、侏儒、精灵、泰坦、魔族、巨龙……世界树上永远盛开着金色的祝福之花，为世界祈愿一片平安喜乐。
但在那古老的战争之后，这片土地就变成了无人涉足的禁地。只有乌鸦和秃鹫会偶尔的掠过这里，在腐烂发臭的尸体上探寻一些东西。
时光飞逝，岁月荏苒。任凭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就算很多熟悉的地方变得面目全非，也总有一些人会保留着过往的美好回忆，并为之代代相传。
阿瑞斯渐渐靠近世界树那盘曲交错的巨大根系，她轻捷地越过一段段暴露于大地上的、快要枯死的树根，一言不发的向世界树底部巨大的漏洞深处前进。
那条隧道很长很长，阿瑞斯在黑暗中走了很久很久。
仿佛就到时间的尽头，抵达对岸之光的那一瞬间，温暖耀眼的光亮刺痛阿瑞斯长久在黑暗中行进的双眼，有冰冷的生理泪水顺着面颊流下。
“啊，终于找到你了。”她轻声说，仿佛信徒得到了救赎。
在那一片光芒之后，出现在阿瑞斯面前的是巨大瑰丽的龙族祭坛，以及沉睡在上面的，通体覆盖着黑色鳞甲的巨龙。
“泷……不，尼德霍格，很久不见。”
作者有话说第124章 第16章 妄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