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劫》颜杭

41、十四章 双姝错影

　　“她是谁？”被绿音拉着，缘止回头看远处的青惜：“为什么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绿音闭上眼睛，有些难过：“真的是……一模一样吗？”
　　“她便是我与你说起过的……我的姐姐、青惜，”她停下脚步，看向缘止：“如果我和她站在你面前，你能分辨得出我们吗？”
　　“当然，”缘止有些迟疑，却还是点了点头：“方才我不是认出你了吗？”
　　“那是因为你记住我今天的衣物，”绿音很不自信：“如果我和她都换了装束，你还能认出我来吗？”
　　“当然，”缘止看她似乎很在乎，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怎么会认不出绿音你来。”
　　“缘止，”绿音突然觉得很难过：“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如果有一天，你认不出我来了——我一定会恨你的，到时候我能做的，只能是离开你。”
　　“当初那么多人，都没能认出我们来，”绿音闭上眼睛：“如果连你……都认不出我了，那只能说明，我和你，终究是情轻缘浅。”
　　“我不会认不出你的，”缘止看着她，很认真地发着誓：“我一定会记得，你是绿音。”
　　“那你说，我和她有什么地方不一样？”绿音看着他，很认真的问，却看到了他眼里的迷茫，忍不住便失望了：“缘止，你分明便是在骗我。”
　　缘止有些为难：“你们明明一般模样，你叫我如何分辨？”
　　“可是余墨可以，”绿音觉得更加的难过：“他可以，为什么你不行？”
　　“是啊，他是可以！”缘止突然生气：“他陪了你数百年，认得出你们有什么好奇怪的？而我和你不过相处数月，我又是第一次见到和你如此相像的人，认不出有什么奇怪的？为什么你一直拿我和他比？他就那么好？”
　　“缘止……”绿音愣住：“你为什么生气？”
　　她突然很难过：“原来，真的被我说中了，你和我，不过情轻缘浅，是我不该逼你的。”
　　“是我太痴心妄想，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原是我错了，”绿音忍不住落了泪：“既然如此，那我们……便这样罢。”
　　缘止同样愣住，见她脸上的泪，终于觉得自己太过，想着安慰她却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揽过她让她靠在他身上哭。
　　绿音却推开他：“为什么，你不能和别人不一样？为什么……你也会与别人一样将我们错认。”她抬眼看向缘止，终究还是摇头离去。
　　缘止原地愣了一会，决定还是追上，一侧头却看到了在一旁看好戏的余墨，皱起了眉头，看向余墨：“为什么你会分得出？”
　　“你也说了，我陪伴绿音数百年，认得出有什么奇怪的？”余墨轻笑：“你可知刚才，你伤了绿音的心？”
　　缘止沉默，听余墨语带忧伤：“一直以来，绿音最大的心结，便是她那个姐姐，一直以来，她都是活在青惜的阴影之下的，被所有人认作是青惜，是她最不愿意接受的事情——其他人还无所谓，可是商离、可是你……不该也和别人一样。”
　　缘止再度沉默，看着绿音离开的方向，有些为难：“或许，真的是我错了。”
　　“你错了？”余墨冷笑：“错在哪里？”
　　缘止答不出，看了余墨一眼突然道：“我是真的很讨厌你。”
　　“是啊，”余墨笑：“恰恰我也和你一样。”
　　“你很可怜，”缘止看着他：“无论你做什么，绿音都不可能会爱上你，即使你分得出又怎么样？绿音始终是属于我的。”
　　“那又怎样，事情没到最后一刻，还不能妄下定论——你怎么知道，绿音一定是属于你的？总有一天，绿音会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而你，将永远失去她。你知不知道，其实此时此刻，你比我更可怜，”余墨一甩衣摆，转身便走：“你的可怜之处便在于，你根本不知道你可怜在哪里，而别人都知道，只当是看好戏。”
　　“别人？”缘止朝着他的背影喊道：“无非就是你，你的可怜对我来说不值一提。”
　　“不止是我，还有青惜，”余墨背对着他，轻轻一甩手：“你知道吗，好戏将要上演，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是无论如何，你和绿音之间，将不会平静。”
　　“而我，你说我卑鄙也好，怎么都好，”余墨冷笑：“我只在一旁，等绿音自己离开你，投入我怀中，并且我知道，那一天不会远了。”
　　“顺便知会你——”余墨远远回头：“以我对那人的了解，她不可能会满足于只是在一旁看戏——她更喜欢，自己入了戏，因为她所有行事的准则便是——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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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缘止到处都没有找到绿音，暮色渐沉之时，虽然不安，可是还是打坐入定之后睡去。
　　虽然已经决意还俗，可是多年来修行养成的习惯一时却无法更改，只是缘止也知道，此刻的他，是断然回不到过去了。
　　他是修行之人，平时很少做梦，因为修行之人所做的梦，都会有所预示。
　　可是这一晚，缘止生平第一次，做了梦。
　　梦里是氤氲的池子，池中有莲，莲花并蒂，一为青莲一为红莲，香气淡雅，是他在绿音身上常闻到的气息，只是莲花之下有鱼，鱼戏莲叶中，鱼是一条黑色的鱼，很像余墨养的那些鲤鱼，可是还是有什么不一样，那鱼色如墨，像是鲤鱼又不是、鱼鳞上的纹路似乎也有些奇怪——他也梦到那画中似乎有他自己、或者又不是他，那人给他的感觉如此熟悉却又不安，白衣的男子只看到一个背影，身上有平和与危险的气息共存，却不显得突兀。
　　梦中的景象一直在变换，他梦到了那个女子，可是他不知道，那人是绿音还是青惜……女子一双翦瞳，看着他似乎要说什么，缘止想自己并没有见到绿音或者青惜脸上出现过这样的眼神，他直觉那人是绿音，可是下一刻，又觉得她应该是青惜。
　　他还分不清那人到底是谁，梦中的景象再度变换，那女子巧笑倩兮，轻轻巧巧地跟在他身后，似乎很开心，他的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只是那女子在和他说着什么，他却始终听不清。他看到女子突然蹲下来，似乎很难过，他回头，和她说了什么，可是他依旧还是听不见。
　　最后是女子脸上悲愤的表情，她远远看着他，似乎在诉说着什么，可是梦中的他没有动，甚至转身离开。他远远看见梦中女子脸上落了泪，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有如落在他心上一般，可他不知道，为何梦中的他却依旧毫无所动——
　　梦中的颜色此刻突然变得黯淡下来，漆黑如墨——那女子一身是伤，很是狼狈，可是身上却没有血，她回头看向人群之中，不知道在找着什么，可是视线并没有朝向他这边，她身子向后倒下，面朝上，脸上带了最浓烈的笑，然后她闭上眼睛，把自己投入那无底深渊，缘止看到梦中自己的手握紧，可是却无能为力，梦中终于有了声音，梦中他周身嘈杂的声音，可是他听不清那些人都说了什么，他只是听到那女子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无尽的失望——
　　“从今往后，我绿音再不要为谁生，也不要为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