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就是在一起》爱唯

19、这短短的几米，我是跨不过去了

　　林晓薇忽然在电话里轻轻一笑：“赵斯媛，我真的想跟你探讨所谓‘爱’这个命题。你认为真正的爱是什么呢？”赵斯媛强行平静下心情，反问：“你说说。”
　　林晓薇：“其实这个话题两年前我们探讨过。我认为‘爱’，最高境界是牺牲。”
　　赵斯媛反守为攻：“林晓薇，你为吴君宝牺牲了什么？”
　　林晓薇激动了起来：“我每天工作十二个小以上，寻找一切可以帮得上他的人脉资源，为他精心挑选每一个剧本，替他处理负面评价。如果不是到位的沟通，今天发布会的新闻又怎么可能一边倒的全在捧吴君宝？你知道么？如果不是你，今天晚上他就已经得到一纸七位数的合约了。”
　　赵斯道：“没错，吴君宝是你赚钱的机器。你在精心打理生意，这不叫牺牲。”
　　林晓薇冷笑：“你果然还是当初那个小女人，目光短浅，看问题幼稚。真正能长久的伴侣，都是事业上互相扶持，荣辱与共、命运紧密捆绑在一起的，而且我从来没有把吴君宝当成挣钱的机器。”
　　“这一年半来，我日夜陪伴吴君宝，为他做的事情超出经纪人的本份太多了。他在横店一拍两个月，我给他创造了全组最好的生活条件。他父亲吃的药，是我托人从国外买回来的，那个价格说出来会吓死你。就连他的这部电影，也是我从去年初就开始运作的。
　　吴君宝是个天生的艺术家，但他太不善于在这个圈里混了，他需要全身心的投入表演，让别人来替他操心剩下的事情。要不然他只会盲目的在影视圈象没头苍蝇一样乱撞，而且还要加上一个病怏怏的老爸，一个无能的女朋友，以及女朋友好赌成性的父亲。”

　　林晓薇的话，一刀刀的插在赵斯媛的心上，让她疼痛、自卑、屈辱，却又无能为力。以前林晓薇也说过类似的话，今天这话更具说服力，因为吴君宝在她的经营下，真的是今非昔比。林晓薇见电话那头沉默不语，知道这番话沉重的打击了赵斯媛，她变本加厉的步步紧逼：“今晚本来我安排了客户跟他见面，非常有希望能拿下一个代言。但你一出现就影响了他。从以前到现在，你都是那个只会拖他后腿的小女人。而且我明确跟你讲，作为集团花心思打造的偶像，吴君宝是严禁在合约期限内谈恋爱的。”
　　赵斯媛觉得自己象一只掉进坑里的小绵羊，无论怎么团团转，也找不着出口。她愤怒之极：“林晓薇，我不明白你所谓真爱的逻辑。你明明知道吴君宝爱的是----”
　　林晓薇高声打断她：“那是以前。现在的吴君宝是当红艺人，你只是他年少时的回忆，他也只是你一个不切实际的美梦。梦该醒了。如果吴君宝爱的是你，他为什么会跟我商量要不要见你？”夜凉如水，然而赵斯媛的心更凉。

　　林晓薇：“我实话告诉你，我们俩朝夕相处，该发生的都发生了。要不然，我为什么知道他来见你？你的不辞而别，让他心里有疙瘩。人都是有感情的，就是好朋友突然不见了，也会难以释怀。他想来和你解开这个疙瘩。但其实我认为，根本就没有见面的必要。你想和他说什么？说当初是为他着想才离开他的？你觉得他能信么？你只是在自取其辱而已。”
　　赵斯媛心如刀绞，握着手机的手不停的颤抖。
　　林晓薇：“我还想回到开头那个命题。什么是爱？爱是牺牲。吴君宝能飞，但带上你，只会往下掉。穷困的时候你没有陪他渡过，现在他刚喘了口气，你又回头来继续拖累他，你和你的赌徒爸爸是不是太不要脸了点？”这太过份了，真的过份！
　　林晓薇继续冷酷的说：“我们日夜为他操劳，你一出现就坐享现成，世间公平何在？”
　　天，她居然讲“公平”二字，可为什么居然反驳不了她？
　　“说实话，一个女人，穷点并不可怕，但穷又没有廉耻之心，这就太让人看不起了。灰姑娘与白马王子终成眷属这种戏码，你可以写在你的剧本里，但是现实生活中是绝不可能发生的，因为不合适，明白吗？对了，我最后想告诉你的就是，真爱还包括合适。”说完这句话后，林晓薇无礼的把电话挂了。

　　赵斯媛象刚跑完马拉松般全身瘫软。吴君宝来见自己，居然是跟林晓薇商量过的？他们是最紧密的工作伙伴，甚至有可能是最亲密的生活伴侣。白马王子最终跟公主在一起了，自已真的是毫无廉耻……她愣愣的看着这个手机。也许，真的该断了。赵斯媛抬头看看夜色中沉默的金字塔。多么美丽、多么无情…….她把手机卡拿出来，扔在垃圾桶里，头也不回的走了。

　　学院门口，吴君宝下了车，疯狂的往学校里跑。校园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吴君宝跑到金字塔下。他来回找了几圈，没发现人。吴君宝掏出手机打电话，却发现赵斯媛已经关机。吴君宝又气又急：不会吧，搞什么？他不死心，一会儿又打电话，里面传来的仍然是“您拨打的电话已经关机”的提示。

　　林晓薇对着镜子补妆，浅浅补过之后，她又是那个雍荣、气定神闲的著名经纪人了。只是细看，也许能看出眼睛里的湿润。她定了定神，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狠狠的微笑了。
　　酒会上，林晓薇满面春风的迎向投资人王总。王总：“晓薇，你们这边忙完了？不是说好的八点开始么？怎么拖那么久？”
　　林晓薇：“唉，做活动拖时间很正常的，我们这边也着急想见您呢。但您看，我们家吴君宝撑不住了，上医院了。”王总惊讶：“哟，小可怜，怎么回事，不要紧吧？”
　　林晓薇：“他已经有足足两个月没好好休息了，刚从片场下来，然后从昨天上午一直到现在，只睡了三个小时，几十家媒体采访，跟车轮战似的，嗓子都哑啦。刚才又跟大家多喝了几杯，就撑不住了。对不住呵，今天晚上我陪您多喝几杯，明天让他跟你赔不是。”
　　王总笑道：“没关系，没关系。当明星也不容易呀。有你这个大美女陪我，我就满足了。明天再见大明星。” 林晓薇一杯一杯的跟王总喝酒。两人谈笑风生，气氛非常热烈。

　　杨帆刚要走出办公室，打开门，发现赵斯媛站在门外，脸色惨白，摇摇欲坠。杨帆惊讶的问：“斯媛，你不是走了么？”赵斯媛声音非常虚弱：“杨帆，我能上你这儿呆会儿么？”杨帆赶紧把她迎进屋，刚一进屋，赵斯媛忽然脚一软，杨帆忙扶住她。赵斯媛扑在杨帆怀里，歇斯底里的大哭起来。这一如洪水泛滥，惊天动地，不可收拾。
　　杨帆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这样哭过，一时手足无措，只知不停的拍着她的背，一遍遍的安慰她。赵斯媛不知哭了多长时间，哭得嗓子嘶哑，脸全肿了。杨帆心知她一定遇到了人生中极大的伤心事，心整个揪成了一团，也不好开口问她。
　　待赵斯媛情绪平复一点之后，杨帆递给了她面巾纸。赵斯媛接过纸，醒醒鼻涕，擦擦泪，深呼了口气，低声说：“杨帆，谢谢你。”杨帆默默的看着她。赵斯媛顿了顿：“别问我。我----唉---我走了。”杨帆无言的点了点头。

　　吴君宝坐在金字塔下，实在是想不通今天的这番遭遇。一整天由期待--失望--惊喜—期待—绝望，情绪如坐过山车般大起大落，简直令他快犯心脏病了。他甚至有点怀疑，今天这个女孩，到底是不是赵斯媛？为什么跟他玩了这么大一个把戏？但她脖子上那根已经黯淡的项链，那双含泪的双眼，那声欲言又止的叹气...以她的个性，她要不想说，是怎么也问不出来。她要想消失，就一定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来没来到这个世界上。
　　搬走后，吴君宝几次突然回到曾经住的地方，在那附近一呆就是一天，也曾到钱嘉佳住的地方守候，但都无功而返。后来，他的片约一部接一部，也没时间再去找她。随着他越来越出名，最近他甚至不能自由的逛街了。
　　吴君宝不愿去设想那样的可能：赵斯媛是一个知难而退的女人。但那是唯一的理由：当时两人的处境实在是太困难了，自己望不到前景的演艺事业，父亲的病，捉襟见肘的经济状况….那么她是无颜面对自己了。所以她就如同一阵轻烟一样，又一次消失了。羞辱、愤怒、思念、猜测、柔情、痛苦、绝望、失落各种滋味轮番上演，吴君宝枯坐如木，觉得脑袋快爆炸了。
　　赵斯媛屏息含泪站在阴影里，看见吴君宝坐在金字塔底下，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吴君宝起身，垂头丧气的走了。从此萧郎是路人....从此萧郎是路人....

　　吴君宝回到酒店时，已经十一点多了，他茫然的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
　　吴君豪从林晓薇房间出来，见他回来了，赶紧上前说：“哥，你回来了。你看看晓薇姐吧，她喝多了。”吴君宝进了屋。见林晓薇头发凌乱，满身酒气的躺在床上。
　　吴君宝坐在她身边。吴君豪：“刚吐完，服务员收拾过了。”
　　吴君宝：“怎么喝这么多。”立刻又意识到也许跟自己有关系，不由住了口。
　　吴君埋怨：“哥，不是我说你--”吴君豪不说了，两人沉默。
　　吴君豪又开口了：“我虽然入行时间还浅，但也能判断，晓薇姐是个无可挑剔的经纪人。平时在剧组，你也看见了，别的艺人和经纪人是怎么相处的，人家晓薇姐是怎么对你的？”吴君宝无语。
　　这时林晓薇忽然动了一下，翻了个身，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他不是生意，人怎么能是生意呢？”她嘟囔着，在梦中醉意百出的笑了。吴君宝怔怔的，见林晓薇的头发落在了脸上，不由抬起手欲帮她撩开，却又停手。林晓薇一晚好象憔悴不少，但脸色绯红，更有一种别样的美。吴君宝心烦意乱。
　　吴君豪：“你见到斯媛姐了吗？”吴君宝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吴君豪：“哥，有些事，该放下了。”吴君宝长吁了一口气。

　　一早睁开眼，赵斯媛觉得奇怪，原以为今晚必定难眠，没想到一上床立刻睡着，连梦都没一个。也许昨晚那场大哭把她的心力都耗尽了。想到昨晚那一幕，心里非常麻木，并没有心痛的感觉，只是空落落的。赵斯媛跳下床，拉开窗帘，阳光暖暖照进来。新的一天，重新开始。
　　头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换岗。赵斯媛跟王主编提出调到杂志部当编辑这个要求时，他惊讶极了：“我不干，为什么呀？我这视频部拢共没几个能干的。” 赵斯媛心里一热：“您知道我是学文学出身的，适合摇笔杆子，跟明星面对面打交道，打心眼儿里不喜欢。”
　　老王老谋深算的眼睛审视的看着赵斯媛：“你要能说出真正的原因，我就放你走。媛儿，我可听大陈说了，你昨天采访吴君宝不太对劲。内容倒挺独家的，没想到吴君宝说了那么多关于自己的私生活，我敢断定，他对你说的，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因为我没在别的地方看见过。但你为啥哭呀？”
　　赵斯媛慌忙说：“您可别听大陈瞎说，是吴君宝讲述太感人了。真的真的，没想到一个大明星，能这么真实的描述自己的初恋故事。我这一时没控制住，入戏了。您看主编，我说我不适合前线采访么，太感情用事了。”

　　老王还是半信半疑，一会儿神神叨叨的：“哎，媛儿，你以前认识吴君宝吗？”
　　赵斯媛笑道：“哎，您可别瞎猜了，您干脆说我就是他的初恋女友得了。我今天就自已给自己做一深度专访，控诉他人一红就把我抛弃了，保证收视率破纪录。”
　　老王哈哈大笑，也觉得自己想象有点离谱：“媛儿，你告诉我实话，我今天就跟人事部门说。”
　　赵斯媛低声：实话是----杂志部比视频部清闲，也不用熬夜剪片子。我毕竟学编剧专业的，也想有时间再搞点创作。”
　　老王不语，赵斯媛哀求道：“主编，我喜欢咱们公司，我不想离职，您就成全我吧。”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老王只得让步：“好吧好吧，我中午跟郭总说说，你最好祈祷杂志部职位有空缺。”
　　赵斯媛不好意思：“有空缺，我打听过了。人力部门说只要两个部门同意，就可以调岗，走个程序就行。”老王作势生气：“好你个赵斯媛，你就这么不喜欢我么？”

　　安排妥当换岗的事，赵斯媛想了想，觉得那晚在杨帆面前实在有点失态，便给杨帆打了电话，请他吃饭。一来道谢，二来打个圆场。电话那头的杨帆声音听上去很惊喜：“斯媛，我请你吧。好久没见了。那天晚上也没来得好好聊聊。”
　　餐厅，两人面对面坐着。
　　赵斯媛：“来，杨帆，我敬你一杯。那天晚上我失态了。”
　　杨帆：“没关系，师太，幸亏不是灭绝师太。”
　　两人哈哈大笑。赵斯媛收敛了笑，真诚的：“真的，杨帆，那天晚上你不知道，你的怀抱有多温暖。要没你那一抱，我可能会做什么傻事。我没有别的意思呵。”
　　赵斯媛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点歧意，脸红了。
　　杨帆沉默了会，说：“斯媛，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赵斯媛不语。
　　杨帆：“和吴君宝有关系吧。”
　　赵斯媛点点头。杨帆：“你那天晚上----是去见了他？”
　　赵斯媛：“本来是要见他的，但是-----”

　　赵斯媛斟词酌句，下决心开了口：“我其实一年半前就和他分手了。但是不是当面分的手，是我悄悄离开他的。”杨帆惊讶：“为什么呢？”
　　赵斯媛：“你也知道我们两家经济条件都很不好。他爸那个病---吴君宝当时也没什么钱，还签了一个非常苛刻的经纪公司，演了不少戏，多烂的活儿都得接，只能拿到很少的一点钱。而且---”
　　赵斯媛满脸羞愧：“这个合约还是我帮他张罗的，把他给害惨了。”
　　杨帆沉思：“那这和你离开他有什么关系？”
　　赵斯媛：“你见过我爸吧？我爸好赌，赌输了就让我们还钱。这几年我们不知帮他还了多少次赌债。后来他还总觉得吴君宝成大明星，以后更有指望了，老跟人吹嘘说他有个大明星女婿，这负担对吴君宝来说实在是太沉重太危险了。”
　　杨帆叹了口气：“斯媛，你真的太不容易了。”
　　赵斯媛凄然：“我想这是命吧，就在我走投无路时，居然就遇到了林晓薇。她开出了非常好的条件，可以说几乎是改变了吴君宝的命运。她帮吴君宝解约…….”
　　杨帆低声道：“我明白了。”

　　“其实林晓薇一直很喜欢吴君宝，这大家都知道。我不瞒你，我在林晓薇面前挺自卑的。要啥啥没有，还只会拖累吴君宝。我原本觉得这辈子肯定不会再见面了，没想到就这么巧，居然接到采访吴君宝的任务…….”
　　杨帆：“干这行难免会碰面，圈子很小的。那你为什么不跟他把话说清楚？”
　　赵斯媛嘴角挂着自嘲的笑：“吴君宝最困难的时候，我离开了他。现在他飞黄腾达了，我又回头找他了。如果是你，你怎么想？林晓薇说，一个女人穷点并不可怕，怕的是没有廉耻之心。你不觉得，这话实在是----”。杨帆沉默。
　　赵斯媛落寞的说：“杨帆，当你看到他在台上风光无限时，你会真切的意识到，什么叫咫尺天涯。这短短的几米距离，我是跨不过去了。”

　　她眼圈红了：“杨帆，你信命吗？我有时非常迷惑。为了追求心中的梦想，我来北京考学，费尽千辛万苦考了两年。吴君宝也是这样，为了考电影学院，吃尽苦头。我原来认定，这辈子就是他了。我们甚至都筹划着一年以后结婚了。我也不要求他有房，只要跟他在一起，住地下室也高兴。但是我们这么努力的奋斗，却比不过林晓薇这种口含金钥匙的千金小姐几句话管用。”
　　杨帆看着赵斯媛，郑重的说：“斯媛，你知道为什么我一直对你印象深刻？”
　　杨帆停了停：“因为你身上有一种永不服输、独立拼搏的精神。有时我觉得你骨子里的坚强，不输给任何男人。这一点非常感染人。所以，我真诚的希望，无论你身处任何绝境，都不要有听天由命的念头。不要变得悲观。”
　　这一番话让赵斯媛心里暖暖的。她不由得举杯说：“感谢你的话杨帆，我都差点忘了自己有多坚强。”杨帆也举杯：“来，赵斯媛。如果吴君宝和林晓薇就是你人生的一道坎，我希望你已经迈过去了。”赵斯媛一饮而尽：“我相信我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