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水落石出 ...
-
华生费力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躺在了自己的房间里。头痛欲裂,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转过头才发现夏洛克正坐在自己的床边。他靠着一把藤木椅子,头微微仰着,已经睡着了。
华生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的记忆到他被推下货船的那一刻就戛然而止,后面的只不过记得一些碎片而已:福尔摩斯声嘶力竭的大吼、恣睢欲裂的眼睛,陌上花呢喃的轻语,越来越接近的水面,不远处传来的马蹄声……
看来自己是死里逃生了,华生一边想着一边从床上坐了起来。耳边传来夏洛克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华生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忽然就觉得活着真好。
房间门突然被推开了,赫德森太太手中端着一个泥钵走了进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靠坐在床上的华生,口中发出一声惊喜的呼喊:“你总算醒来了!夏洛克都在这里连续坐了两天了。如果你再不醒过来,他也要跟着倒下了。我从西街买了只老母鸡炖了汤,想给你们两个补补,赶紧趁热喝了吧。”说罢,她就把手中的泥钵放在华生床头的小几上,随即就出去了。
夏洛克已经被赫德森太太极具特色的声音惊醒。
他在椅子上坐直身体,关切地看着华生。华生这才看清楚夏洛克的脸,自己不过在床上昏睡了两天,他就变得那么憔悴,眼睛里血丝密布,黑眼圈深得让人以为他的眼眶被人揍了一拳。
“华生,喝点鸡汤吧。”这是华生醒来后夏洛克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华生捧着泥钵,用勺子舀了鸡汤往嘴里送。赫德森太太的手艺真的没得说,只喝了几口,华生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大半。
夏洛克仍然靠在椅子上,专注地看着华生喝鸡汤的动作。
华生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停下了往口里送鸡汤的手:“夏洛克,你给我说说那天定济河上的事吧,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能是几天没休息好的缘故,夏洛克的声音显得有些嘶哑:“我也记不太清了。当时看你脖子上挨了一刀,又被人从船舷扔下,我脑子一下就空白了。等我清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在定济河里游着,手里还拖着昏迷的你。华生你要控制体重了,不然下次你再落水,我可拖不动了。”
华生听他这么一说才恍恍惚惚地想起自己的后颈似乎被陌上花砍了一刀。他伸手摸了摸后脖子,却发现并没有什么伤痕。
“别摸了,”夏洛克看了华生的举动,就知道了他的想法:“那一刀应该是刀背砍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恐吓我,给我一个教训。”虽然夏洛克嘴上说的平静,但他心里还是隐隐有些后怕,眼看着那一刀落在华生身上,他当时全身血液都凝固了,这一刀确实吓到了他。
华生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陌上花把自己推下船舷时在自己耳边的呢喃:“你也知道我不是滥杀的人,好好活下去,本座等着和你再见面的时候。”
他忙甩了甩头像是要把自己脑海中那张如花笑靥赶出去:“夏洛克,现在案子已经结了吧?”
夏洛克点了点头,一说起案子他就眉飞色舞:“那天为了把船上的人一网打尽,锦衣卫也损失了不少人手。甫一提审徐文翰和徐三就全招了。”
“汤有良身为吏部尚书,地方官员的考评、升迁全都要过他的手。为了往上爬,不少劣迹斑斑的地方官员重金贿赂汤尚书,请他高抬贵手,后来慢慢发展到了公然卖官鬻爵。汤有良也是个实在人,每收一笔贿赂都要记录下来,记录的地方就是《万壑松风图》的裱层。汤尚书正是靠着这些记录控制地方上的官员。隐龙会不知从哪里得到了这个消息,就一直觊觎着这幅《万壑松风图》。”
“中了进士的徐文翰本是隐龙会布下的一颗冷子,此时为了《万壑松风图》也只能提前动用。新纳入汤府的三夫人流云是清吟小班出身,性子轻浮。徐文翰年纪轻轻又文采风流,哪里是年过五旬的汤尚书能比的。徐文翰以门生身份出入了几次尚书府,就把流云勾搭上了。汤尚书案发当天,徐文翰让有书房钥匙的流云趁着汤尚书早朝的机会将《万壑松风图》偷出。流云不知道此图干系重大,恋奸情热,就按照徐文翰的吩咐做了。”
“往日夜里两人幽会,流云都会在身上抹上洋金花粉末,到书房和尚书纠缠一会儿。汤尚书向来手口并用,自然把流云抹在身上的粉末吃了下去,等流云离开,药效发作,汤尚书就昏睡在书房里,不至于打扰流云和徐文翰的好事。案发当晚,徐文翰要来尚书府私会流云。流云用同样的方法迷昏汤有良,从偏门迎入徐文翰。徐文翰趁着流云不注意,并没有把偏门闩上。在徐文翰和流云共赴巫山之际,徐三从偏门潜入,用我之前所说的方法杀害了汤尚书。”
“平日流云和徐文翰总会约在摘星楼密会。案发之后,流云知道汤尚书之死和她所下的蒙汗药脱不了干系,就去摘星楼找徐文翰商议对策,却没有想到我已经盯上了她。后面徐文翰想要杀流云灭口的事情你已经都知道了。那天晚上,我怀疑摘星楼是隐龙会老巢,就先去了工部。你也知道我之前帮过工部赵侍郎一些小忙,所以在工部能得到一些方便,我在里面查到了三十年前摘星楼的图纸。发现摘星楼在修筑时为了逃生修了一条暗道,直通往定济河边。摘星楼若真是隐龙会的老巢,那摘星楼里的这条密道他们不会不知道。我心里就有了个引蛇出洞的计划。”
“我和漕帮得李铁刀有些交情,在他那里打探了一下,晚上出城的大船就只有通运行和游龙社的两艘。通运行背后的金主是宪王。自从摘星楼搭起了戏台,宪王就是摘星楼的常客,摘星楼的人想从定济河走,想必会搭乘通运行的船。我和李铁刀在定济河里布置了一下以后,就差人往摘星楼里送了一封报密信,说锦衣卫晚上要抄摘星楼。楼里的人果然沉不住气,想要逃出京城,只是我没想到你也会在那艘船上。”
华生挠了挠头,假装没有听到夏洛克最后一句话,而是有些不解地问道:“徐文翰拿到《万壑松风图》就可以及时脱身了,为什么还要让徐三动手杀了汤尚书。”
夏洛克叹了口气:“这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这几日《点沉香》这出戏在京城火爆的很,你也应该听过吧。这出戏是汤尚书的手笔,写的也是汤尚书自己年轻时的风流韵事。戏里的汤青云就是汤有良汤尚书。芝兰就是徐文翰和徐三的母亲。”
华生听得一愣:“芝兰不是没把孩子生出来就悬梁自尽了吗?”
“汤尚书中状元后多年没有回乡,对芝兰最后的日子并不清楚,所写的也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芝兰乞食为生,熬了几个月,在破庙里产下一对双胞胎,实在捱不下去,把两个孩子放在破庙门口,留了封血书,把自己的遭遇写的明明白白,悬梁自尽了。这对双胞胎被路过的道长带回道观收养起来,一个从文,一个学武,倒也都有小成。这道长本身就是隐龙会的成员,徐文翰和徐三也就入了隐龙会。五年前,道长羽化,两人整理道长遗物时发现了那封血书。两人一读之下又气又恨,为母亲起了灵位,在灵位前发誓,有生之年一定要杀了汤有良。取走《万壑千松图》之后,两人知道京城已不是久留之地,又担心离了京城就再也没有报仇的机会。两人计议了一下就对汤尚书下了手。”夏洛克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
华生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一番曲折,感慨了半晌才开口问道:“《万壑千松图》找回来了吗”
“这么重要的东西,隐龙会一拿到手就誊抄了一遍,飞鸽传书送出城了,原件也已经被烧成灰烬,隐龙会还是胜了锦衣卫一筹啊。”
华生笑着安慰道:“没关系,隐龙会的会首不是已经落在锦衣卫的手里了么?”
夏洛克耸了耸肩:“如果莫里亚蒂真的在锦衣卫手里,我哥哥就不会那么沮丧了。抓获莫利亚蒂的当晚,东厂的掌刑千户就拿着驾帖到锦衣卫衙门,说莫利亚蒂是在东厂挂了号的钦犯,必须移交给东厂,提了人就走了。谁知道第二天,莫利亚蒂就在东厂诏狱里消失无踪,就连掌刑千户也不见了,现在东厂也是焦头烂额。”
听到陌上花逃狱的消息,不知怎么的,华生心里突然轻松了一点。
“好了,华生,你好好休息。你醒了我也就放心了,我也去睡会儿。”夏洛克站了起来。
“夏洛克,谢谢。”
听到这句话,夏洛克的背影一窒,半晌才道:“你我之间,何必言谢。你还是要搬到朱雀街去么?”
“呃,前两天牙行来人,说那房子不租了,看来我还得和你挤一挤。”
“我可没听赫德森太太提起有客人来过。”夏洛克边说边走了出去,脸上有按捺不住的笑意,留下华生一人琢磨着怎么才能把压在牙行的定金讨个一半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