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可拆卸》始终不渝

4、用餐

　　架吵完了，饭还是要吃的。

　　虽说几乎所有人都被莱恩那句话给吓退了，识相地保持缄默，仍有一个鼻梁上夹着副圆圆眼镜的在固执地坚持自己的观点。

　　往往是他‘咯咯哒哒’地慷慨陈词上一大段，莱恩用显而易见的敷衍神色偶尔应上个单音。

　　见他一副应付得游刃有余的姿态，季裘也不去深想了。

　　——尽管有一肚子疑惑需要得到解答，可现在不是最好时机。

　　努力忽视掉在餐桌上弥漫开来的诡异气氛，季裘暗叹一声，顺手取掉餐盘上金属罩，准备进食。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巴掌大小的玻璃瓶，里面盛满了浑浊的黄色液体，白瓷盘上则放着五块看起来像是威化饼的东西。

　　季裘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扇动的眼睑僵在了半路，隐约感到胃液开始翻涌。

　　……这饮料长得像新鲜出炉的尿液就算了，威化饼什么的，大概是没问题的吧。

　　被这食物糟糕的卖相给整得胃口大跌的他在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心去拿，结果万分出乎意料的是，那小小的饼干跟有千钧重般，即便是他使尽了能动用的所有力气，也没能拿起，仅仅是移动分毫罢了。

　　莫名地感到尴尬，他低下头，不由得很庆幸看到这一幕的人至少厚道地没有当面笑出声。

　　“阿裘，这个你不能直接吃！”

　　察觉到他这处的情景，莱恩懊恼地拍拍头，极其歉意地说：“适合你的流食还没准备好，它们怕你饿，就自作主张地先按照我们的份例摆了一份上来，只能让你再等等了。”

　　季裘：“没关系，我一点也不饿。”

　　对他的心情洞若观火，莱恩微微一笑：“你不用那么拘谨的，他们没带翻译仪，根本听不懂我们的对话。”

　　季裘点点头，盯着自己的手心，蹙着眉，满心疑惑地问：“不是改造过了吗，怎么会连块饼干都拿不起？”

　　莱恩的笑容越发灿烂：“你的身体改造不是还没完成吗，再过几天，你就能轻松拿起来啦，就像我这样。”

　　话音刚落，莱恩就给季裘做了个示范——两个指头便把季裘根本拨不动的盘子哧溜一声拨了过来，紧接着拿起一块就往嘴里送。

　　“而且这个可不是饼干哦。”

　　莱恩张开嘴，却不是‘卡滋卡滋’地嚼，而是毫不迟疑地把‘威化饼’整个往里头一塞，直到完全没入为止。

　　季裘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喉结‘咕嘟咕嘟’地滑动了几下，还享受地眯了眯眼，半天说不出话来。

　　莱恩没有错过他佯装平静，却在不经意间泄露了些微感叹和纠结的目光，笑眯眯地凑过去，在众目睽睽之下娴熟地蹭了个吻，然后很自然地左手捂嘴，空空的‘饼干’模子就这么被顺畅地吐了出来，滚回碟面上。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那本该布满唾液的、湿漉漉的物体，表面却干得不行。

　　季裘被惊得都忘了阻止他偷吻自己的行为：“……你口腔里的是黑洞吗？”

　　不待莱恩回答，他便耐不住这份骚动不已的好奇心，拈起那块被使用完毕的‘饼干’，不出意料地发现它已经变得轻飘飘的了。

　　“这不是威化饼，是能源条。”莱恩温声解释道：“你的下颚上没有安装吸收槽，所以无法直接摄入那些被储存起来的能量。”

　　“……原来如此。”季裘指着那瓶可疑的黄色液体，眼角抽抽：“那这个是什么？”

　　“被稀释过的机油。”

　　说着说着，莱恩拧开盖子，就着热腾腾的温度愉快地灌了几口。

　　看到黄色的热液在透明的瓶身里越来越少，落入莱恩口中，季裘决心这辈子都不去问那东西尝起来味道如何。

　　——短期内也没有胃口跟莱恩接吻了。

　　“为什么你们长得一模一样？”

　　莱恩眨眨眼，老老实实地说：“我在胚胎培育时期的长相是由父亲亲手描绘出来，再由科学院的人负责做出的。可他嫌那太费时间，实在懒得设计第二个了，同年在进行次子三子的基因复制和合成改进的时候，为了省功夫直接用了当初的相貌模板……”

　　季裘：“……”

　　大约是槽点太多的缘故，他连吐槽这个奇葩家庭的兴致都没有了。

　　况且，在深入了解当地文化背景之前，他也不好武断地发表太多看法。

　　“你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季裘半天就憋出来这么句话。

　　莱恩憨憨地笑着，看起来就像是个纯良无辜的笨蛋：“是的，所以在我有了独立的行动能力那年，就潜入了科学院，把还没成型或者刚成型的那些都踩扁，并且入侵他们的资料库，连同模板也一起毁掉了。”

　　“……杀害兄弟，令尊难道没有对你实施严厉的惩戒吗？”

　　莱恩肯定地点点头：“当然有。我做出这种事情让父亲感到很生气，所以他马上训斥了我，并且罚我去重画一个。可当培育的实际成品出来后，他又嫌他们太有碍观瞻，直接赶到其他星球去了，并且提前三年将我丢进了军校。”

　　季裘：“……”

　　这‘严厉’的标准似乎与他理解的相差太远了。

　　莱恩不忘在针对疏忽和能力不足处进行了简单的自我检讨：“我当时还是太不成熟谨慎了，最起码应该再忍耐几年，直到拥有了足够把成熟体也一网打尽的实力才出手，而不是轻率地打草惊蛇——蓝星上的许多成语都很好用呢。”

　　……所以说在座的这些是幸运地没被莱恩解决掉的成品吗。

　　不愿往深处想的季裘稍嫌生硬地指出：“我记得，你之前说的是‘想把你介绍给家人’。”

　　莱恩点头。

　　季裘旋即提醒：“但你根本没准备为我们做自我介绍。”

　　况且他们也对他充满了敌意。

　　“嗯~”莱恩羞涩地笑了笑，自然而然地握着季裘的手，以富有磁性的嗓音温柔地狡辩道：“我说的是把阿裘介绍给他们，不是把他们介绍给阿裘啊。”

　　季裘挣了一下 ，硬是没能挣开，强辩道：“这两者难道有区别吗？”

　　莱恩挂着一脸理所当然地秒答道：“当然有，阿裘不用浪费时间去记住他们的名字，记住我的就行了——反正他们全部加起来都打不过我一个。”

　　艾奥里亚星信奉的是实力至上主义，而不仅仅是血统。

　　“……你在学习成语的时候，老师是不是忘记教导你，‘自信固然重要，但谦虚是人类的美德？’”

　　莱恩理直气壮：“但我又不是人类。”

　　对此辩驳无力的季裘明智地转移了话题：“我能不能问一下，你对他们说了什么——不，或者说是恐吓了什么，才让他们都不再开口了？”

　　莱恩轻描淡写：“噢，我只是稍微表示了一下对他们大放厥词的不快。”

　　季裘却不准备这么轻易放过他：“为了避免你偷工减料，请进行完整的翻译。”

　　莱恩拗不过他，只好偷偷修饰了一下说辞：“好吧……就是类似于‘别（愚蠢地）误以为我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我之所以把他带到你们面前，不过是为了警告你们不许对他乱来’（如果敢在我不在的情况下碰他的话，你们就死定了；敢在我不在的情况下不保护他的话，你们也死定了；敢在我不在的情况下骂他的话，你们仍是死定了；敢在我不在的情况下爱上他的话，你们会生不如死）一类的话。”

　　不知道括弧里内容被尽情地省略了去，季裘扶额：“你也不提前告诉我。”

　　莱恩最擅长的就是顶着张天使般天真无邪的面孔，用欢快的语调，说些恶魔般恐怖暴力的真心话：“没关系的啦。总有一天我要把他们的脸都打烂换一张的，这样就不会有会弄混的烦恼了。主要还是这些年都在外面修行，没找到机会下手。”

　　“怎样都好，你先离我远一点。”

　　对他的神逻辑只剩下投降一途的季裘叹了口气，面无表情地侧过头来看他。

　　亮金色的发梢像微风般拂过敏感的耳根，同色的眼眸里蕴含的是热烈澎湃的情感。

　　身材高大健实的莱恩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挤到了他的座位上，两人离得极近，距离几等于零，稍稍动动手肘就会撞到对方的程度，本来宽敞的椅面无端变得非常拥挤。

　　——确切地说，只要有黏人黏得不行的莱恩在身边，他就总觉得空间不够用。

　　“都是阿裘太可爱了。”莱恩不仅无视了季裘的抗议，还撒娇似的伸出手来搂住了他。

　　在手指透过纽扣间的微小缝隙滑到凉柔的肌肤上的那一瞬，瞬间领悟了他进一步意图的季裘半点不带犹豫地扼住腕关节处，撕开粘糊糊的狼爪，利落地起身走人。

　　“等等等等阿裘你要去哪里不要对我进行放置PLAY！”

　　莱恩在他人近似于‘见鬼了这货是谁’的震惊目光中，毫无心理障碍地做出一副泪汪汪的可怜样子，忙不迭地跟了上去，与他并肩走着。

　　“我随便逛逛就好。”季裘心不在焉地说着，步履不急不缓，不太适应地拽了拽硬硬的衣领。

　　其实是不喜欢置身于那种时不时会被跟莱恩长得相差无几的人用意味不明的目光偷偷扫上几眼的场所，才选择提前离场：“食物准备好了的话，就送到我们房间好了。”

　　“好，我陪你。”

　　莱恩也不勉强，立刻就用通讯器告知了厨房里那些正忠实地按照食谱上的步骤熬制七分熟牛扒和双皮奶的家政助理们。

　　薄薄的地毯下是一道金属长廊，步出餐厅，再小走一段路，就能看到一排齐整的舷窗，外面是漫天的璀璨星光，天河的清澄墨蓝。

　　在地球的陆面上看显得遥远而不可捉摸的星辰，现在却近得像是一伸出手就能捞到似的。

　　是一份许多人一生都没有机会看见的，令人为之屏息，为之赞叹不已的壮丽瑰美。

　　连对仰望星空一向兴趣缺缺的季裘，此刻也像是被迷惑了般，将没被莱恩握住的右手放在了冰凉的玻璃窗上，慢慢地摩挲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不远处的那颗宝蓝色星星。

　　站在它们面前，才会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渺小。

　　“是不是很喜欢那颗？”

　　莱恩突然问道。

　　“嗯，很漂亮。”

　　季裘诚恳地说着。

　　“阿裘很有眼光。”莱恩愉悦地翘起了唇角：“许雷曼星虽然是人造的，但它上面的海湾和珊瑚群享誉整个多莱系，是最有名的度假胜地之一。有机会的话，想去看看吗？”

　　“好。”季裘笑着说，并没有太当真。

　　“稍等一下。”莱恩冲季裘眨眨眼，对着通讯器按了一会，严肃地‘咔哒咔哒’了好一段时间，才满意地切断了通话。

　　“怎么了？”季裘顺口关心道。

　　莱恩咧嘴一笑，周身仿佛晕着一层朦胧的土豪光环：“我把许雷曼星买下来了，以后可以随时去玩。”

　　季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