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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十四章 假爱之名(三) ...

  •   乐雪凌离开天禄达•苏酒店的时候已是深夜十一点。
      夜班的公交很难等,她叫了tax。坐在车里的时候无聊地想,这实在比公交舒服,她从来不缺钱,为什么以前要那么矫情,非公交不坐。只因为在那上面邂逅他,或者公交是最能忘记她身份的交通工具?
      忘记……对,她现在需要的就是忘记。不,应该是接受之后再忘记。
      她必须尝试去接受一些事情。首先,她得去面对一个人,不能再选择逃避了。
      这时,手机意外响了,更意外的,是明天的短信。
      这家伙终于把手机打开了。有松一口气的感觉。不由失笑,说要忘记,原来还是不由自主的紧张。
      “雪凌,抱歉。”
      一如既往是他的风格:没有问那些客人怎么样了——这是对她工作的放心;没有打电话过来——时间太晚不致打扰她的休息;在第一时间发短信过来——让她知道何时跟她联系;致歉的话语——表明他的态度。
      这就是苏玲口中那个“理性得可怕”的人。她脑海中闪过这五年来和他有关的一些幻影,他们在圣诞舞会上一次次起舞,配合默契,仿似天生一对……她控制不住内心欲望,对他轻吻,随后捺不下面子,匆匆逃离,他没有挽留……他送一套白色风衣作她的生日礼物,又在不久后请她当参谋,给另一个女人选购了一条裙子……现在,他爱上那个女人了……
      手指紧紧绞在一起,将白色风衣的衣摆扭出一条条褶皱。
      “到了。”付钱下车,信步往前走去。约莫走了十来分钟,那栋宽大得近乎奢侈的豪华别墅在夜色中气派地矗立眼前。
      她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电子遥控器,轻轻一摁。粗壮的铁栅栏门徐徐朝两边打开。门内有狼狗的声音大声吠叫起来。
      狗不认识她。她没有冒然进去。站在门口不远静静等待。
      很快,狗被喝退。有人迎了出来。
      “小姐,您回来了!”她不愿去看那些人献媚的笑容,脚步加快,沿着长长的通道往里走。
      乐昊天在家。她既意外也不意外,没打算一回家就能见上他,但迟早总是要打照面的。她很久没出现在这个家里,乐昊天对她的归来表现得也是不冷不热。仆人上去他的书房告知小姐回来了,只听他“哦”了一声。仆人退出来,将他的房门带上。
      她径直走上二楼他的书房,推门进去。仆人在门边没有吱声。她了解乐昊天的脾气,不是他的默许,谁都进不去他的房间,即使她是他的女儿,一样不行。
      “爸爸。”她随意坐在沙发上。乐昊天背对着她,书桌上笔记本开着,他在浏览什么,很是认真的样子。
      仆人进来给她倒茶水,正好乐昊天转过身,看到仆人拿的是普通的待客杯,忽然站起身,走过来一把将那杯子扫到地上,碎成一片。仆人脸色煞白,诚惶诚恐地看着乐昊天。
      “小姐没有专用的杯子吗?”乐昊天冷冷地说。
      “我长期没用,那杯子怕早积了灰,不如喝这杯子呢?你没事拿别人使什么脸色?”乐雪凌朝那仆人说:“我现在不渴,你把地上清扫一下,就去干别的事吧。”
      “杯子……啊,是我的错,我的错。陈嫂每天都要清洗一次,小姐的杯子干净着呢。我忘了,我这就去拿。”仆人急急忙忙退了出去。
      “呵!”乐雪凌轻笑,她怎会看不懂这出戏,“原来是这样,爸爸对女儿可真好。那家伙太没记性,把他辞了。”
      “那是你没给机会让他长记性。雪凌啊,你瞧你都多久没回来了?”乐昊天没有回去书桌边,却备显亲热地跟她坐在了三人位的待客沙发上。
      她下意识地朝旁边挪了挪,不跟他太过靠近。
      “有几年吧。你的房子不是老换?我不喜欢居无定所。我那套房小点,好在很固定。”她说。
      “去年我参加那个鬼大学联谊会接你回家,你非要中途下车。今天怎么着,自己想到要回来了?”乐昊天不咸不淡的说,眼里却明明含着笑意,皱纹淡淡地从金丝眼镜的边缘露出来。
      对于自己的回家,这个男人还是很在意的。当然,他不会轻易地认为自己屈服了。乐雪凌暗想,这一生,他也只有自己这唯一一个女儿,以及亲人。
      见女儿静默不答,乐昊天忽然笑了起来,笑容得意:“被那人气回来了,啊?哈哈,我早知道会这样。天底下什么好男人没有,你偏要和我对着干。怎么样,吃亏了吧。那人怕是早知道你和我的关系,还能不提防着你。他留你在身边,就没安存好心。”
      “那你就放心把我搁在他身边,不怕他把我的心套了去,跟着把你的事也套了去?”
      “你是我乐昊天的女儿。”乐昊天大笑:“没那么蠢。”
      “我应该感谢你一直记得我是你女儿,没有利用我去给他下套。”乐雪凌冷笑着说:“他也够聪明,从来也没利用我去了解你的那些事情。你们待我,还真是不错!”
      乐昊天叹气:“如果那家伙不是那么固执,做我的女婿有什么不好。”
      “固执的人是你,爸爸。”乐雪凌脸上露出哀伤:“你恨的人已经死了。一家人死得只剩下那个不知情的孤女。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收手吧!”
      “啪!”乐昊天消瘦清俊的脸上涌出恶狠狠的神色,目光像狼一样盯着女儿,手掌重重落在沙发旁的几案上:“你知道什么?我收手就行了?他会放过我?你整天跟着他,你知道他都干了些什么吗?他想玩复仇记,OK,我陪他玩,看谁玩得过谁。至于你,就会帮着他出你老子的洋相,没资格说这些话!你要可怜他们,就去把老子的事情都抖给那姓白的,姓明的。不然,你继续给我滚出去。你可以五年不回这个家,也可以永远不回来。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是,我错了,我现在就走。”乐雪凌腾地站起身,极快地跑出房间,跑出这栋别墅,跑到筋疲力尽,跑到双腿发软,整个人跪了下去,扑在草地上,面颊紧贴地面。
      眼泪终于狂涌出来。她紧紧咬住嘴唇,感到咸湿一点点渗入味觉。
      她怎么会这么傻?不是五年前就已经明白,劝他回头是不可能的吗?
      妈妈已经用生命告诉了她答案。她为什么还要在里面纠缠?
      她不甘心,所以来到剑华,她想看看,爸爸恨的人,到底有多么可恨?为何会让他那么疯狂?
      结果,她却爱上了他所恨的人。爱得一样的不甘心。
      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她一个也不甘心,一个也不舍弃,却一个也得不到。
      终于只有逃避吗?
      逃得远远地……
      手机却在这时候嘀嘀响了起来,又是一个短信。
      她拿出手机,看也不看,丢了老远。

      白翎回到家,看钟,凌晨了。
      “他还没回来?”
      迎面走过来的白澜狄摇头。
      得到这个答案,她并没有像从前一样暴躁和埋怨。她面容沉静,一切似乎在她意料之中。
      倒是白澜狄看着她走上楼的背影,一贯平静的脸上泛起几丝疑虑。
      白翎没有直接回自己的房,她走到明天的房门口,扭动门闩,已锁。
      “王……”想到王嫂这时该睡着了,她及时收住嘴。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直以来疏忽的细节,王嫂每日早早睡了,并不怕主人怪责,白澜狄却一直要等他们兄妹回来。这人越勤快,越令人觉得奇怪。
      她笑了,去文博那里一趟,听了一些东西,思维竟就变得和老哥一样神经过敏起来。
      她半躺于床上,手中抱着那只流氓兔,电脑音响里播着王菲柔软而漂浮的靡靡之声。
      “我从来不曾抗拒你的魅力,虽然你从来不曾对我着迷……”
      她以前并不喜欢这个腔调,懒懒洋洋地是要催人睡觉的调调,却又极端区别于摇篮曲的另类风格。
      这会儿莫名其妙喜欢了。
      “你来得真巧,他刚走。”这是傍晚她接到文博的电话,发动奔驰以飙车的风格赶到他诊所的时候,这人的第一句话。
      而且她发现他看见她站在门口气喘吁吁,横眉冷对的样子似乎还很得意。
      “不过你的态度令我很满意。”这人的第二句话。
      面前的男人看上去举止文雅,说话不紧不慢,和她老哥依然出奇的神似。他的诊所里还放着音乐,耳边一段段传来暧昧的声音,稍微听了听,那歌词正好是“我总是微笑的看著你,我的情意总是轻易就洋溢眼底”这一句。
      她意识到可能上当受骗了,这人的心态真是极度……她直接说了出来:“无聊。”转身要走。
      回想到这里,她将腮帮子紧紧压在流氓兔上,嘴角露出丝丝笑意来。文博是个很奇怪,但绝顶可爱的人。她如果当时真一怒而走,现在大致会后悔得肠子也青了。
      当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我猜那个家伙也就只有你可以救得了。”后面这个男人说着她熟悉的言情剧配角台词。
      “你和琼瑶奶奶签约演电视剧了吗?”她直觉身后目光如炬,这下意识的反驳半路无力。从任何一个角度来想,文博都没必要演这场戏。
      “那个家伙”指明天?心里一动,一惊,随即一喜。文博有透露一些事情的意向,而这正是她早想知道的。
      “你这个年龄的孩子居然还看琼瑶?”他在后面笑了起来。
      她转回身,怒目而视文博:“总比你强,琼瑶奶奶好歹是写书,要写什么样的形象那是人家的自由。你刚说那话,什么叫只有我救得了那家伙,你这不是把我比作琼瑶奶奶笔下的圣母了吗?”
      “我可没给你权力赋予我这个‘神圣’职责!”她稀里哗啦一大通说完,发现文博越听笑得越开心。
      “你真是个极品,那家伙也是。登对。”文博捂住嘴笑。
      这姿势……她心里闪过一个敏感的念头。网上最近经常有腐女文,没事的时候她也会看个热闹。
      难道他是玻璃?这事儿网上看得多,搁现实里还真有些接受不了。
      老哥这么多年来据说是不近女色,连乐雪凌那种近乎完美的女人似乎也没引起他什么兴趣,难道老哥他是,他居然是……这可不能往下想了,乱七八糟什么玩意嘛!
      不对。他们两个要真是玻璃了,文博刚才说的话岂非毫无意义?
      “别站在门口发呆,进来坐。我这儿你第一次来吧,”文博做了个请的姿势。
      她走进去,环顾四周。这诊所不算很大,收拾得很干净整洁,有几个单独病房,整体颜色呈冷色调,在窗台上有几盆盘得挺鲜活的植物,都是纯绿色叶子,翠绿欲滴的,没有花,也并不需要花来点缀,她们自然便是那么雅洁而养眼了。墙上还挂着一株吊兰,米黄的小花蕾,飘出淡淡的香。
      她没看到护士。寻思这会儿晚,也许下班了。一个男人是无法把诊所收拾得这么雅致的。当然……她暗想:如果他真是玻璃,有什么不可能的。
      文博给她泡了一杯茶,闻上去香味清冽。她不是擅长品茶的人,也觉得会是好茶。
      这里的一切,都是老哥喜欢的调调。
      “其实我对你撒了一个慌。”文博忽然说:“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她噫了一声。
      “打完电话之后,我一度怀疑我这个做法的正确性。”文博的话依然是一片云山雾海。她看着文博,耐心地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而你来了,这么快。”文博脸上泛起淡淡的笑容:“让我看到了希望。”
      她看着他的笑容,却读出了一种苦。
      一种不甘愿的苦。
      “我只是不想让他这么快死。”这句话把她镇住了。
      一直以来,她想知道老哥“18岁那年为什么会昏迷三个月”,现在答案已经明晰了,结论是“他也许很快会死”——这是他的私人医生亲口说的。
      事情的真相,事情的真相原来就是如此。
      不管这真相的旁边还有多少细微末节她弄不清楚,还有多少令她觉得不合逻辑,但她终于弄懂了,弄懂根本的东西了。
      不知为什么,她没有感到一丝的难过。她只知道心里有一股喜悦,一种很直白的喜悦,毫无顾忌地要冲将出来,将她浑身的血液都激荡得滚热起来。
      这是她所了解的老哥!他不是不喜欢,而是不肯喜欢。无论对她,对乐雪凌,还是对许多曾经有意于他的女孩子。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喜欢一个女孩,所以就不去喜欢。这个善良的笨蛋。
      她觉得她欢喜得眼泪也要流出来了。
      原来是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喜欢别人,那有什么要紧呢!
      要紧的是,他也没有资格阻止别人去喜欢他。
      她第一次真正明白了自己的心。
      她爱他。
      她爱他,爱到只需要一个理由。
      一个能够理所当然去爱他的理由,一个敢于肆无忌惮去爱他的理由,一个不需要自卑地去爱他的理由。
      没有事情会发生的,他不会很快死。因为文博已经告诉她答案了。不管文博是玻璃也好,他有什么其他的用意也好,答案就是她一定会好好的承领文博这番盛情。
      “那你得告诉我救他的办法!”她调皮地说:“我这么年轻做圣母真是亏大了!”
      文博对她这样的反映显然有些诧异,但没有多说什么。他带她进去诊所的一个内室,一张CT单在白炽灯下醒目地挂着,照的人的头颅那一块。
      她当然是看不懂CT单的,文博也没说什么专业术语,只是指着CT单的一处暗区说:“这个位置很危险。”
      她问:“你是说,这是个肿瘤?”随即又关切地加了一句:“是恶性的?”
      “不敢肯定。”文博说:“这是一个存在了很久的肿瘤。”
      她松了口气。
      文博接着又说:“十几年来,它一直在缓慢生长,越来越严重地压迫他的颅内神经。他会觉得头部疼痛,眩晕,伴身体抽搐,甚至无故性休克,那是因为颅内压在肿瘤的压迫下不断升高的缘故。”
      “不能手术切除吗?听你说的,这肯定是个良性肿瘤。”
      “这就是我找你来的原因。”文博语锋一转,严肃地看着她:“我需要一个能说服他立即进行手术的人。肿瘤的增长速度在近几个月内突然加快了,而且有恶化的迹象。”
      “你是医生,难道你的话他不听?”她不能理解文博的话。
      文博叹了口气,看向CT单上的那个阴影,语气凝重地说:“因为这个位置实在太危险了。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赞成他冒险动这个手术。”
      他又领她来到另一个房间。这是一个布置静雅的病房,一眼看上去几乎纤尘不染的干净。
      她知道这一定是明天专用的病房。
      他在她来之前可能就在这儿躺着。他头部的肿瘤一定在今天下午让他疼痛难当,所以他在箫泓那件事情之后很快来到这儿,所以他不负责任地丢下重要的工作,所以他让所有的人都找不到他。
      他不让她们知道他的病情,他从不愿让他们担心。他是那个永远站在前面,脊背挺得直直的,仿佛泰山也压不倒的人。只要他在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们都能觉得立即安心起来。他似乎是不需要被担心的。
      她觉得心一点点揪紧,一点点疼,一点点酸。
      文博把手放在叠得整整齐齐的天蓝色薄被上轻轻抚摩,神情异常专注,仿佛在抚摩一件无比钟爱的事物,仿佛手中所触是自己生命中不可或缺最重要的东西。而他所珍视的这一切,却马上就要和这薄被下的空气一样变得虚无。于是,他的眼里透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深沉的忧伤。
      她看着他这样的表情,不知说什么好,感觉自己也像要哭出来了。
      “几个小时前,他还在这儿躺着。他的眉毛紧锁着,那些冰冷的液体输入他的体内。我很不喜欢看到他难受的样子,很不喜欢这些化学物品进入他的体内。他这种人怎么会需要这些东西?可我这么多年来只能这么在旁边看着他。”文博的手狠狠地捏紧,将床被捏了个大褶皱。他的表情不再自然,斯文清秀的脸上隐现扭曲,眼里燃烧着某种莫名疯狂的火焰。
      他表现出的激烈情绪令她感到有点不能接受,一时无声。
      “可如果再继续这么下去,我却连在旁边看着他也不可能了。”文博的声音嘶哑。
      “所以,我只能博这个弈。”文博大概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语气缓和下来,带着无奈的苦笑对她说:“就算输了,早的也只是时间而已。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她大声说:“为什么是博弈?这明明是争取嘛!”
      文博哑然。
      她自信地向他笑着:“你不必谢我。你选择让我来帮你这个忙,我应该感谢你。我想,一个能了解他病情的人,一定是他最信任的人吧。我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人生的每一步都是博弈。人出个门还要小心会被车撞呢,难道因此而不出门了?既然有机会,一定要去争取,我会说服他去动手术,我相信他不会出任何意外。”
      文博怔了老半天,愁容展开,也呵呵笑了起来。
      她又说:“主刀医生不会是你吧。”
      文博笑得越发大声:“我感谢你对我的不信任。同时对你完全没有医学常识表示遗憾。”
      她这时发现床另一边摆着的一局围棋残局。因为文博一直挡在她和床中间,刚才并没有注意到。
      “你刚刚和他下的?”她朝棋盘那边走去。这病房在明天走了后应该经过一番收拾,但这局棋却留着。
      “嗯。”文博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懂围棋?”
      “不怎么懂。”她很坦白地回答。不懂围棋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懂围棋也不见得就高尚了。文博这句问话让她有些反感。她接着又说:“不过是你和他下的,我有点兴趣。你们谁用黑子?”
      “我执黑,他执白。”文博说:“我和他下围棋,他从没执过黑。”
      “但明明是黑子赢了。”她说:“一眼就可以看出来黑子比白子多。”斜眼撇向文博:“你把他下赢了?”
      文博摇头,说:“谁说黑棋赢了?这局棋还没下完。”
      “你骗我。”她指着左角说:“这里一大片都没白子了。我是不怎么懂,不是完全不懂围棋,你少糊弄我。”
      “这是他主动放弃的。”文博看着那一大片黑子的领土,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不久前才湮息的厮杀仿佛又在他心里重演,最终的结局尽管惨烈却让他感到十分满意。他修长的指甲越过棋盘中央,向右角走去,指着一枚白子说:“他放弃了左角,然后在这里下了很关键的一子。”
      “如果他继续下下去,我也许会输。”说完这句,他脸上的笑纹加深,心里面的那份高兴表露无遗。
      她看不懂那白子关键在哪里,只是奇怪地看着他,说:“你的样子好像巴不得他赢!”
      “是的。这一子是我迫他下的。”文博很得意地说:“他第一次被我逼得舍子。”
      这是她离开文博的诊所之前,文博最后对她说的有关这一天明天在他这儿发生的事情。
      她现在回想起来,都有点后悔干嘛要无端和他聊起那局棋。因为自此之后,文博就陷入一种很奇怪的状态。他的表情告诉旁人他在回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脸上的表情时欢喜时担忧时紧张时沉着,然后自言自语地说些她听不懂的话,后来还埋怨她来得太快了,他没来得及把棋谱写全。紧接着,他竟开始画棋谱了。
      她那一刻简直认为他有间歇性的精神病,这种人怎么能当医生?
      好在文博写完棋谱,又恢复如常。只是后来他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说,仅仅叮嘱了她一句话:“如果你试图劝服他,首先应该去真正的了解他。”
      她在最后不甘心地问他:“你为什么会选择让我来做这件事情?”
      尽管心里已经明白了个八九不离十,但还想进一步的确认。
      “因为最了解他的人,未必是他愿意接受的对象。”他答得既含蓄又直白,紧接着又说:“看上去合适的人,其实并不合适。最没有道理的事情往往最可能发生。”
      “我怎么去了解他?你为什么不肯多告诉我一些事情?”
      “你不是喜欢争取吗?试着争取更多一点的了解他。用心去了解。别人说的事情,永远带有别人的观点,只有自己感受到的,才是最真实的。”文博捂住嘴轻轻的笑,这一刻,这个男人显得非常的妩媚:“何况,你不能让我做他不喜欢我做的事情。让你看那张CT单,已经是极限了,OK?”
      她很意外,由小自大的观点一直很讨厌娘娘腔,然而今天亲眼看到一个男人作出女人媚态的时候,竟没有感到一丝厌恶。
      她明白他在这一刻的真实所代表的对她的信任。她喜欢这份真实。甚至觉得他这个样子很可爱。
      “如果他今晚没有回去的话。”文博在她临走出诊所的时候,没头没脑地又说了一句:“我们就有看80%的把握。”
      明天果然没有回家。
      她在床上冥思苦想,老哥会到哪儿去了呢?
      80%的把握。自承最了解老哥的人说出这样的话,绝非无因。
      她忽然想起了一个地方。
      一个只有他和她知道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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