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黄黑]》清崎久

5、05

　　黄濑凉太结束工作坐上返回住宅的车时天已经黑了，今天的行程排得很满，从早到晚都没有多少休息的机会。但就算所有行程都已经结束他也还不能休息，依旧有很多需要他处理的事情。他闭着眼睛斜靠在后座的椅背上，听着坐在他旁边的黑子哲也给他念着从各种有关无关的人那里发来的信息。
　　“……上午十一点四十五分早川敬先生留言，询问您本月二十五日是否有空参加为PSBR协会募捐的慈善晚会——已经转答经纪人，同意参加；下午三点二十七分cartilage安全服务公司发来消息：住宅安全系统已经升级完毕；下午五点十分pons生物工程实验室发来信息：您购买的光学及红外线隐形普通等级仿生机器人7435号可能存在内部系统缺陷，实验室可免费为您替换修复版的仿生机器人，希望您在明天之前亲自给出是否替换的答复；下午六点……”
　　“不用换，顺便让他们解释一下什么叫‘可能存在内部系统缺陷’。”他打断了黑子哲也的话，但依旧闭着眼睛斜靠在椅背上。
　　“抱歉，pons生物工程实验室的回复需要您亲自发送。我没有接通实验室的权利。”听到这里他不得不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黑子哲也手里的PDA的屏幕显示着一个硕大的红色叉号，下面是一串复杂的代码。他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
　　他接通了实验室的服务频道，有点出乎预料的是屏幕另一端出现的不是普通的接线员，而是先前购买黑子哲也时和他交谈过的那名工程师。工程师又向他重复了一遍”7435号的内部启动系统是实验室的早期产品可能存在一定的缺陷，虽然不具有危险性但为了客户利益现在可以为您提供免费替换服务”的说辞，但言语间却带了几分着急与紧张的意味。他不禁起了点疑心，多问了几句关于系统缺陷的问题。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一直没有给出准确的回答，而是不停的重复一些常见的仿生机器人故障可能带来的后果。在他表示这些后果他都清楚，如果出现什么异常一定亲自将7435号退回实验室后便很快的结束了话题。接着，屏幕下方跳出了显示着“是否退换7435号‘是’‘否’”的对话框。他点击了否，然后切断了和工程师的通话。
　　在他做这些的时候，黑子哲也一直安静的坐在他旁边对着PDA整理第二天需要用的资料。什么话都没有说，什么反应都没有，仿佛他和工程师所谈论的将被退还给实验室销毁的不是自己一样。
　　是的，销毁。仿生机器人内置的启动系统一旦启动就不可逆转，所以如果一旦它的启动系统出现了什么严重到需要被退回实验室的问题，没有任何修改的办法，只能销毁它。你可以在功能系统里添加或删减功能，但你不能更改它的启动系统。这点和人类很像，随着科学的进步，人类可以通过各种技术手段修复残缺的肢体和器官，增强感觉和神经反射，甚至可以修改自己的基因。但一旦某人开始了他的生命，除非死亡，没有什么东西是能让他停下来的。
　　这是正常得没有人会质疑的现象，而启动系统的作用也仅仅只是启动仿生机器人的自主意识而已。一般来说，只要仿生机器人能正常启动并正常运转，即使启动系统有缺陷，也没必要退回实验室。这也是黄濑凉太对工程师的说法起疑心的原因，因为一个完全站不住脚的理由召回并免费替换已经售出的产品，对一向以“不放过任何利益”闻名的pons生物工程实验室来说是十分不寻常的。
　　但他现在没空去想这个。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想什么，他只是看着坐在自己旁边认真整理资料的黑子哲也，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想问为什么你没有任何反应，你差点要被退回去销毁了，为什么你既不紧张，也不害怕？甚至表现得完全和自己无关？甚至……甚至不向我请求不要将你退回去？
　　他还有很多很多想问的话，但他什么都没说。他还记得那个硕大的红叉下的代码，他学过很多东西，不止生物工程。但此时他宁愿自己，不，没有什么宁愿不宁愿的。最近工作太紧，想得也太多，该让经纪人适当的推掉一些不必要的日程了。

　　车停在了住宅的门前，黄濑凉太并没有等黑子哲也开门就自己先走了下去。黑子哲也默默的跟后面，他手里的PDA屏幕上显示着一个硕大的红色叉号，下面有一串代码，表示的是“访问者为人工生命体，无访问权限”。
　　他把PDA放进口袋，跟在黄濑凉太的身后走进住宅。
　　他的手心里有些潮湿，但迎面吹来的夜风，很快的，让那些不该存在的水迹消失在了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