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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无知妇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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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长宁一边漫不经心的摇晃着手中的玉兰花一边缓步走着,心里一直回想起方才那祸不单行的一幕,这园里的大好春光在眼里便完全失去了观赏价值。
悠然的脚步突然顿住,燕长宁凝神细听,前方不远处有两人细细的对话传来。
“珍儿,上次我来这里的集市上想要买的那几匹布你有没有帮我置办好?……”
“……那个玉石枕头也很珍贵的,不要弄坏了……”
“……这次我那儿还得熏梨花香料,这园里的挑一朵好点的玉兰花儿拿回去放着……”
“哎,上次你绣的那块鸳鸯戏水的手帕也记得给我绣一条……”
声音越来越近,女子清细语气中夹带一丝霸道和娇贵,像温床软被养惯了的夫人。燕长宁垂眸半晌,拿起手中的玉兰花看了看,突然笑了。
“这几日空了随我去集市逛逛……”贵妇说着说着,脚步突然顿住。
面前女子,水蓝裙装,出尘秀丽,面若雪中桃花,气质独特,不咄咄逼人,却叫人不敢亵渎。眉间朱砂熠熠。她如同她手上的玉兰,亦仙亦凡,亭亭玉立,皎洁慧智。
贵妇莫名其妙有了气,偏偏燕长宁也不移开,就直直挡在她面前,话也不说。
贵妇清了清嗓子,身边丫头即刻会意。
“大胆!见到禹王妃怎可不行礼!”
“禹王妃?”燕长宁这才做出惊讶的表情,原来面前这位锦衣华服浓妆艳抹状似中年妇女的贵妇就是正出兵平城的禹王越耿的妻子?!“我的天哪……”燕长宁不禁愣愣的摇头叹道。
“你叹什么气!让你跪下请安!”禹王妃身侧的丫头继续狗仗人势。
“请安?”燕长宁一脸无辜的天真相,“请什么安啊?”
“跪下!”这次的声音是贵妇禹王妃发出的,她柳眉一竖,发间步摇颤动,似是极为生气。
燕长宁的身子随着这声大吼向后微微一仰,一副被眼前的气势吓住的样子,她垂眸“哦”了一声,乖乖跪下了。禹王妃满意的抬起头,懒懒的对身侧的丫鬟吩咐道:“珍儿,去把那丫头手里的花给我拿来,正好放屋里。”
“是。”丫鬟低首应道。燕长宁将玉兰花小心的护在怀里,眼眸无助而又戒备的盯着向她走来的人。
“拿来——”
“不给——我不给!”燕长宁一手护着玉兰花,一手去拍打那丫鬟,作势要闹,“这是越峥送给我的!我不给不给就是不给——”
“这能容你不给?”丫鬟一边扯住她打她的手,一边去抢那朵玉兰,“太子送你的?哼,就算是玉皇大帝送你的,王妃想要,就没有得不到的!你给我——”
一旁的禹王妃看着两人推搡不定的情势,更加气不打一处来!这丫头居然敢动她的人?她立刻疾步上前,走向跪在地上负隅顽抗的燕长宁。
“啊嚏——”一个猛大的喷嚏把两人都吓住了,两人一时都停止了动作,愣愣的盯着地上的燕长宁。
半晌,只见燕长宁缓缓抬起头来,一双无辜的眼眸幽幽的望向禹王妃,手指轻轻在鼻子下面摩挲,甚是狡黠可爱。
她语带埋怨,“你的香料用得太多了,熏得我呛鼻子……”
“你——”禹王妃长长的指甲指着无辜的燕长宁,“贱人——”禹王妃手一抬,就要往燕长宁脸上掌掴!
“不知贱内何事惹恼了王妃,还请王妃饶恕。”
听到声音,燕长宁抬头,只见禹王妃的手腕被另一双手扣住,指骨清瘦有力。
禹王妃被陌生男人拉住,羞赧着气急甩开,丫鬟上前扶住她,对段麒麟怒道,“放肆!你是什么人?竟敢对王妃不敬!”
禹王妃对丫鬟使眼色,意思是不必再讲。锦县行宫如今唯一的生面孔,就是那位遭遇海难而沦落于此的天顺第一侯,段麒麟和他的小妾。
“本侯并非故意对王妃不敬,”段麒麟客气的笑,“只是打狗也要看主人,本侯的女人岂能让人随意掌掴?”说着,他将燕长宁宝贝似的扶起,替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理了理衣襟上的丝带,眼神颇为宠溺。殊不知燕长宁维持着表情,手伸入他的衣袖之下,狠狠地掐。
谁是狗?你才是狗!燕长宁对他皱鼻子。
段麒麟定力极好,面上假笑一成不变。他伸入袖子将她作怪的手捞出,放在手里捏了又捏。
没说你是狗,说你是我女人呢。
禹王妃自然看不见袖子底下的官司,只觉得这两人腻歪得紧,不由得冷笑,慢悠悠说,“你这贱妾不知礼数,好狗不挡道,她竟光明正大的拦我的路。段侯在府中也得要随时管管她,日后上不了台面,也是丢了段侯的脸面。”
燕长宁再次将手伸入他的袖子,捏住肉,掐!
你一说我是狗,她就扶杆直上,我怎么又成狗了!
段麒麟吃痛,还是幽幽的眯眼笑起来,手伸到她腰后一把搂紧了,“王妃说得是,我家阿燕挡道,她简直不是狗!狗哪敢挡王妃的道?至于管教么……”他突然笑眯眯的看着燕长宁,意味深长的说,“倒是时常‘管教’呢……”
燕长宁腰间一痒,知道这人报复她,在摸她腰间痒肉,她不能笑出来,憋得脸都红了。
禹王妃听了他暧昧的话,又看了看燕长宁通红的脸,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得害臊又鄙夷,只得拿眼角瞅瞅他们,“我看你这贱妾脑子定是被海水灌糊涂了,今日冲撞我就不再追究,段侯还是看紧点,疯子最会生事了。”
段麒麟依旧笑着,只是眸光渐冷。
“王妃宽宏大量,海疆之福。”
禹王妃瞥瞥他们,转身离开,华贵的衣角扫过燕长宁的手肘,留下一股清香。
燕长宁正要拉着段麒麟离开,段麒麟不动,疑惑间,却听得前方传来女人惊慌的大叫,随即就是一阵落水声。
“来人!来人啊——”
“禹王妃的声音?”燕长宁奇怪着上前两步,却被段麒麟一把拉住,“走吧。”
燕长宁恍然大悟,“你干的?”
段麒麟瞥她一眼,“我方才过来时就在池塘边洒了许多滑石粉,那条道又窄,两边都是水,没有内功的人多半会摔,我还担心不能成功呢。”
燕长宁一愣,“你什么都听到了?”
“嗯。”
他边说边往前漫步,燕长宁闻言顿下脚步,落在身后,静静看他宽厚的脊背,心上升起一股暖流。
真是幼稚。
“……不过无知妇人,吃她点口头亏,干嘛那么认真……”燕长宁在身后低声咕哝。
日头迷蒙了起来,他突然顿下脚步,她抬头,只见他回首,脸上没有往常笑意,漆黑的眸子里翻滚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他看着她,欲言又止,“为何你不能做无知妇人,赏花游园,依赖丈夫,耍耍心计,不去奔波,不涉杀戮,就这样安然过完一生……”
园里有阵阵鸟儿轻鸣,耳朵可以捕捉到蝴蝶扑扇翅膀的声音。他眼里倒映着温软的阳光,她看着他眸中光圈,莫名有些恍惚。
“无知妇人或许幸福,”她走到他跟前,“但却一生受男人所制。”
“那也得看那个男人是谁。”
她倏然抬头。只见他眼睛一垂,长睫遮住闪动的眼波,他执了她的手,柔声责怪,“多事的女人。”
说罢,就拉着她往前。燕长宁这才想起方才掐过他,立刻拉起他的手臂,问道,“没掐肿吧?”
不说还好,一说,段麒麟的眼神倏然变得炽热,他一把将她抵到假山石上,被她掐过的手臂抵住她的脖子,袖子拉开,眼前赫然一道深深的红印。
她被他的反应吓得目瞪口呆。
段麒麟见她花容失色,有心逗她,“你用此种方式在我身上做标记,是为了昭示主权?”
燕长宁脸一红,见面前这人又开始暧昧迷离的笑,别开脸,不去受他蛊惑,尽量平静的道,“我若昭示主权,何必用掐的。”
他眉梢一挑,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只见她一发狠,猝不及防的伸头过来,一把咬住他的手臂,不偏不倚咬在掐伤的地方。
段麒麟眯了眯眼,眼梢浮出些危险气息,衬得眉目越发迷离妖俊。燕长宁见他眸光暗藏炽热,识趣的松了口,莫名有些紧张。
“咬够了?”他挑眉问她。
她抿抿唇,别过头不回答。
“那就该我了。”
话音刚落,只觉得男人迷离的气息向她袭来,还未反应过来,唇瓣便被人占领,是滚烫熟悉的气息,带着他身上一贯的蛊惑和危险,充斥着她的大脑。唇上不紧不慢的碾压撕磨,他有着很好的耐性,不似进攻,只是辗转蹂躏,却又有着令人眩晕的温柔。
春色满园,柳枝摇曳,花香四溢,就连洁白的玉兰都被染上一层淡淡的粉。
燕长宁呼吸急促,他没有撬开她的牙关,却让她全身酥麻。唇上一痛,她轻呼,只见段麒麟微微抬头,嘴边有一点猩红,越发显得邪气,燕长宁咬唇,这人使坏,真的咬了她,还好较轻,只是微微出血罢了。
他眼里炽热未散,却被他死死压住,半晌,他短促一笑,散去眼中迷蒙的欲望,渐渐清明。他伸手摸她的唇,嘴里还在喃喃,“主权……”
她眼波闪烁,轻轻拉下他的手。
“海疆国事,不允许你插手。”他嗓音沉柔,却似命令,燕长宁刚想开口,却被他扣住下巴。
“不听话,会让你尝到后果。”说罢,他轻轻在她唇上一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