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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这些年过去,她变老变俗变妥协。 ...


  •   (一)
      小桃做了个梦。梦里有人和她告别。在她的卧室,他说我要结婚了。小桃一边说好好,一边在想应该把他藏在哪。她家教很严,房里多出个男生是绝对的死罪。
      她很急,急道醒过来胸口还有明显的起伏。
      窗外阴天,没有一丝风。对面天台的长颈鹿依旧坐在竹椅上打盹。他一打盹身体就往后倾斜。太矮的椅背只能沦为装饰。他仰身倒在地上时。底下笑声寥寥如常。几缕口哨也如常。小桃喝了口蛋白水,感觉自己在时间里彻底沦丧。
      这是第几天。
      她坐起身,看了眼对床缩成一团的室友。
      小桃的室友是只不松弛的熊,她的神经总是很紧绷,胸前有一撮M型的白毛,小桃第一反应就是,“你是月亮熊吧?”
      紧绷熊立马吓得爬到水管顶端,瑟瑟发抖。
      “你怎么知道!明明,明明已经做了植毛,妈咪花了好多钱的……”
      小桃没法仰起脖子,所以她对着对面的空气,“哦?植毛?”
      小东西抖得更厉害了,触电一般。
      小桃逗够了她,“好啦,我不会告诉别人。”
      “真的?”
      “真的。”
      紧绷把自己团成球缩回床上。“那个,我叫cassie。”
      好半晌小桃才回过神,“哈?”
      “你可以叫我小卡。”
      “我叫小桃。”小桃又闭上眼。她觉得难受。被迫承受的大段空白时光仿若空气针被推入静脉。
      小卡小心翼翼地凑到小桃身边,碰了碰她的尾巴,小桃全身泛起鸡皮。
      “你的尾巴好可爱。”小桃看了眼小卡,她不想叹气不想皱眉但面无表情会更尴尬。所以她兀自起身做了几个俯卧撑。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么?”她没报什么期待只是随口一问。
      “三点吧。”小卡摸着肚子。
      小桃燃起一丝兴趣,“哎?”
      “我肚子饿了三分。”
      小桃都懒得踹她。如果现在还有什么让她在意的,大概就是她的肱二头肌了。
      极昼的低密是个天然的监牢。白天永远,棕榈夹道。盛产火龙果,囚犯,和疯子。
      小桃闭上眼,觉得自己已经快丧尽六欲七情,退化成一株植物。在没有窗帘的囚牢里不得不地生生不息。
      (二)
      所以劳动就显得特别珍贵。
      小桃很喜欢她的工作,每次她都把手指放到最轻柔,把火龙果或者葡萄放进果篮。仿若她触到的不是水果而是婴儿的脸。
      采摘这些新鲜的水果可比在囚室里不知天日五感尽失好多啦。但也不是全部的人都这么想。像对面的那只松鼠,摘一颗葡萄咬一口然后扔进篮子,如此重复个几次就被看守叫去训话,再不久就被推搡着回监狱了。
      松鼠很奇怪,在被押走前往小桃的果篮里掷了颗大榛子。
      小桃觉得他纯属神经病,她又不吃榛子!但她又懒得扔回去,于是就把榛子攥在手心。
      葡萄摘完后,小桃被调去继续采摘火龙果。Cassie也在,她正对着一株巨大的仙人掌发呆,一副有所思的模样。
      天气很热,小桃看了眼天边那朵正全速驶来的大乌云。那是简直有海盗船属性的乌云啊!继而落下的闪亮雨滴大而沉重,像散落的珍宝。沙地受了潮,泛起淡淡的腥。
      囚犯们被聚拢在一棵大树下躲雨,看守在不远处搭的凉棚里喝咖啡。完全没有任何担心。百分百□□的模样。小桃理了理被淋湿的毛毛,冷不防尾巴被碰了一下。她生气地转过头。胆小鬼cassie后退一步,然后指了指远方。
      小桃以为她是随便一指实质是想溜走。但那个方向还真是有东西值得一看。先是淡淡的影子,然后色彩逐渐浓艳最后褪成金色。人群里有人惊呼,“霓!”
      霓什么霓,就是黄色的彩虹啊。
      在低密的都市传说里,霓是唯一越狱的方法。相传古时有个被兄弟逼宫的国王。下狱后,某日暴雨后他的窗口伸进来一条金色的虹,触感如铁。于是他沿着虹狂奔,逃出生天。后来几经蛰伏,大仇得报。
      小桃吮着断了一半的指甲,攥紧手心的榛子,相信传说的人到底是天真呢,还是愚蠢。
      (三)
      松鼠在金霓上跑的时候,守卫没有去追。他们继续在凉棚里喝咖啡喝得风生水起。甚至对着摄像机摆了个几个pose。不过最出风头的还是典狱长,他正担任着解说员的角色。
      典狱长说,监狱每天都会收到关于金霓脚的预报。类似天气预报那样。虽然金霓脚按照一定的规律移动,不过这是监狱里甚至低密市的机密。所以不方便透露。
      那像今天这样,出现,额,记者指了指正在半空狂奔的松鼠,你们有准备好什么措施吗?
      出现纰漏?典狱长露出一个微笑。
      记者有点尴尬地耸耸肩,oops。
      这可不是纰漏哦。
      记者看着他,等他的下文。他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记者正要追问,突然身后一阵骚动。
      摄像机转过来的及时,完整地拍下了金霓突然消失,松鼠掉下来的画面。
      人群里一阵惊呼。夹杂着几声叹息,几丝笑声。
      雨后太阳火速重启,不久就以最大功率运转。白昼又一次生生不息。小桃眯着眼看了看远方。小卡碰了碰她的尾巴,松鼠是不是死了。
      小桃说,是啊,碎成渣了吧。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
      小卡惊恐地睁大她那原本就够圆的眼。她又开始发抖。
      等到看守宣布重新开工,她还在抖。抖到被仙人掌的刺扎到都没发觉。眼看不对劲到看守都要过来,小桃只好握住她的手,带个降落伞啊,掉下来也不怕了嘛。乖,小卡乖啊。不怕。
      带个降,降落伞,就不会摔,摔成渣吗。
      是啊。是啊。
      紧绷熊终于松弛了一些。她把刺拔出来,继续采摘红龙果。
      小桃盯着她的伤口好一会儿,然后默默地捡起那根被丢掉的刺连同榛子紧紧地握在手心。
      (四)
      因为需要采摘的水果太少,而囚犯太多。监狱采取轮班制。休息一个月,劳作一个月。休息的日子度日如年。小桃对着天花发呆,呆完了正准备拿出那根仙人掌刺时,听到看守喊话,214,有人要见你!
      小卡吓了一跳。小桃非常鄙视她,有人要见我,你怕什么!
      小桃当然是要见的无论来的是阿猫阿狗她都要见的。因为实在是太无聊了啊。
      一路上小桃都在猜测,会是谁。
      快餐店老板?奶奶?陈小花?
      结果她的猜测不成立。来的是两个俊男美女,她都不认识。
      而且帅哥很猛哦,一上来就说,哎,听说你杀了人?那是什么感觉?
      小桃如果翻得出眼白,一定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这是什么问题!你不知道电话是被监听的么!
      小桃握着听筒,她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准确地说是个少年。长得还真是好看啊!比陈小花好看一万倍啊!而且他用小路斑比的眼神看着她!
      哎,那个,基本上那个,就像,就是,很柔软的感觉。
      美少年有点惊呆的意思。美少女则在旁边冷冷地看着。直觉告诉小桃这个女孩不喜欢她。
      你真是个有趣的人。美少年说。
      小桃笑了两声。探视时间到,小桃刚要挂电话,美少年补了一句,我要在低密住一阵,以后还可以来看你吗?
      可以可以啊反正我很无聊。
      但实际上小桃还是表现得比较低调的,她面无表情地说,可以。
      真是个变态美少年啊。小桃心想。
      福尔摩斯不在场,你怎么假装都没有人拆穿。
      (五)
      杀人是一件柔软的事,至少在小桃的事件当中。尖细的掏耳棒顺着耳蜗直捣脑髓。细腻脆弱的脑髓。
      小桃拿出仙人掌刺,刺进青色的静脉。拔出再刺进刺进再拔出。但奇怪,并没有伤口。她招招手示意小卡过来。拉过她的一条手掌,径直刺进去。小卡根本来不及反应手掌就被刺穿。
      响彻云霄的尖叫引来狱警。无故干扰秩序又无法说明缘由,结果就是,关禁闭。
      小桃缩在禁闭室的角落,用智齿磨爪子,磨得锋利无比,磨得智齿都小了很多脸都小了一圈。磨得快变成美女。在禁闭的黑暗中,尖利的爪子没进手心。温热的液体流淌出来,但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与外面的极昼不同,禁闭室是完全的黑暗。小桃就着那股温暖的血腥睡了如焦糖般黑甜的一觉。她梦回那个雨天,猪先生在屋檐下撑开伞站在她旁边,叫她小兔兔。
      如果给她重来的机会,她还会不会接受那个赌注?她不知道。这些年过去,她变老变俗变妥协。猪先生到现在也还是不爱她,相信时间转到最后的最后也他也不会爱她。她觉得没意思,守着这样的无望永远。
      拉锁声响时,她觉得肚子饿了十分。托盘通过门下的小窗递进来,小桃用那只染血的爪子接了。白饭拌蔬菜沙拉外加一杯水。小桃挑起一片胡萝卜,然后是一根菠菜,最后是一片香菜叶子,她嚼了很久然后吐掉。
      那一瞬,小桃很想念她的奶奶。她的奶奶因为太老味觉迟钝,腌萝卜或者新鲜的萝卜对她而言没有分别。以前她和小桃一起吃饭,面对面坐着,她吃饭时从来没有表情。小桃后来才知道,她尝不出味道。小桃觉得很沮丧,她用那杯水洗了洗手,然后把血水从传饭的窗口倒到外面的走道上。她的耳朵耷拉下来。奶奶怎么办啊,我变得和你一样了呢。
      (六)
      小桃被关完禁闭被送回囚室,一进门cassie就热情地拥抱了她。再不记仇也不用这样吧。然后小桃看到了窗外的场景。
      Casse肯定是被吓傻了吧。
      对楼天台的长颈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死了。腐烂的尸体在天光下呈深褐色。没有人收尸。
      “他们说长颈鹿先生被判了150年,他还不够年限,死了也要继续坐牢。”cassie说这是典狱长在集会上说的。
      “死了多久了?”
      “一个星期。”
      真可怜。
      苍蝇和秃鹫一起享受这场盛宴。挤不进去的或者已经饱餐苍蝇们停在囚室的窗台上中场休息,密密麻麻。小桃觉得脑子都快起鸡皮疙瘩。
      “要不做个苍蝇酱。”小桃话音刚落cassie就忙不迭地摇头。
      “苍蝇沙拉?”cassie以更快的速度摇头。
      “咖喱苍蝇?”cassie摇的头都快断掉啦。
      “你可真难伺候。”小桃很郁闷,窗户没有窗帘没有百叶窗密密麻麻停满了几百架绿头苍蝇。唯一的间隙看出去的景色是一具长颈鹿腐尸。恶臭还有苍蝇的轰鸣声!噢!快疯掉!她宁愿回禁闭室。可是她总不能再刺cassie一次。
      “帮你带瓶香水吧。下次。”少年坐她对面,依然美得颠倒众生。而且这次他是独自前来。
      好啊好啊最好带个几百瓶啊!
      但小桃依然低调,她将沉默用作许可。
      “你最近有做什么梦吗?”少年问她。
      小桃打量着他。“最近啊,我梦到一个游乐园……”
      “游乐园?”
      “是啊,一个很旧的游乐园。”
      如果他继续问,小桃愿意告诉他发生的事。可惜他没有。
      舌苔只好继续养青苔。
      小桃继续打量着他,他的呢子大衣领子上隐隐有水渍的痕迹。
      “外面下雨了吗?”
      “是啊。”少年微笑着,笑得真好看。
      “他们还在用水母当伞吗?”
      少年说,水母伞?那个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啊。没有了哦。现在人们又用回黑胶伞了。
      是么。小桃低下头。
      告别时,小桃送给他一瓶苍蝇酱。最近她在果酱车间工作,所以可以弄到瓶子和制作工具。
      少年一副高兴的模样。真是怪人。
      (七)
      这是小桃坐牢的第五年。
      她偶尔会算出狱的日期,但那个数字实在太庞大她的手指加上cassie的手指也不够用。她只好放弃。
      她渐渐丧失味觉,因为弄不清是什么食物所致听觉和视觉也在丧失中。
      因为双耳的听觉丧失的进度不一样,她的平衡感也出现了问题。
      还有痛觉。
      一开始她觉得是蛋白水的问题。在这所无论什么都苛俭的监狱却给犯人配给专门的营养蛋白水而且是完全代替饮用水,很可疑不是么。自那以后她尽量不喝水,实在渴得受不了就喝两口果酱车间里用来清洗用的自来水。但半年后视力依然开始模糊。
      最悲催的事情是什么?美少年坐在你对面你却看不清他的脸!
      小桃想象了一下失明以后的人生。摸着起床摸着上厕所摸着去车间。有人拿斧子要砍她脑袋她也不知道。甚至连要死她也不知道,因为连痛觉都要离开她了。
      然后她就在春天里打了个寒噤。
      你几岁老家哪你都不用上学吗辍学还是没考上家里人都不管你么?
      前来探视的少年张着嘴愣在那里。小桃好像突然变成他的朋友。在距离第一次探视她半年之后。
      少年仿佛顺着她的话,说他要回去的啊,再呆一个礼拜。嗯,啊,要,要期末考试了。
      你可以帮我去探望下奶奶吗?她看起来迫切极了。
      少年说,好啊。他还是有些不习惯,对于小桃突然把她当成好朋友。
      你留个号码给我,到时我打给你。
      少年报了个号码。小桃默念了几次。
      如果这世界还有什么值得被牢记。恐怕就是这个了吧。
      3月9号是低密的市庆,犯人们在黄昏时分被赶到操场上观看为市庆特别呈现的虚假落日。效果非常好,整个天空被当成天顶。夕阳跌进大海碎成流黄,船舶倦鸟归人。余辉落在人们脸上,囚犯被镀成圣母。不知道外面是什么反应,总之犯人们是很感动。整个操场都被唏嘘和欢呼声覆盖。Cassie哭着说,太阳下山啦。太阳下山啦。
      太阳他妈的终于下山了。
      原来结束永恒是一件这么爽快的事。
      “你想不想越狱?”cassie哭得伤心,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啊?”
      (八)
      苍蝇酱被摆在餐桌,沐浴着猪先生深情的注视。
      女管家觉得不安,她挪了挪烛台的位置。晃动的烛火唤回一点猪先生的神志。猪先生对上女管家那双漂亮的眼睛,然后迅速移开。
      女管家舔了舔红唇,修长的手指攀上简陋的瓶身,“是蓝莓酱吗?”
      “不是。”猪先生的口气若无其事,举止却背道而驰。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只黑黢黢的瓶子放进了他那华丽丽的大冰箱。
      女管家颇为不屑地抿了口红酒,什么东西那么金贵?用人血萃取的鱼子酱?要知道身为一位称职的女管家她对分子美食也是很有研究的。
      盘子的食物还剩大半银质餐具还洁净如新,猪先生却开始用餐巾擦嘴。
      女管家忙问,“是不是……”
      “不是。”
      “要不要……?”
      “不用了。”猪先生硬是把问题噎在管家的喉头。
      “我去看下奶奶。”继而他又像是过意不去般在楼梯转角处停顿,向她说明行踪。
      女管家咬了口冰冷的柠檬派,口腔里一阵凛冽的清新。插进酥皮的餐刀闪着寒光。
      猪先生遣走看护,开窗给老人透气。窗外升起的黑色月亮,飘着丝丝细雨。
      老人咳了两声,闭着眼像是陷入回忆。她说,说七年前也是这样啊。你送她回来的那天。
      猪先生把靠垫垫在她身后,舀起一勺药汁送到她的唇边。
      “你其实都知道的吧。她们打的那个赌。你什么都知道对吧。”猪先生不吭声。
      老太太咽下那口药然后笑起来,“小桃这个笨蛋啊。”
      爱情终究是无用的。
      “她会原谅我吗?”
      老太太精神不济地动了动眼皮,“苦口的不一定是良药”。
      你可是让她的生命苦涩到没有任何回甘了啊。
      黑色月亮让对面的霓虹墙格外显眼,黄金地段黄金时间的珠宝广告每播出一次就耗费100086泰铢的墙面广告。
      陈氏珠宝,尘世妖娆。真是漂亮的口号。
      少年坐在天台的窄细栏杆上喝着一盏scotch,酒性绵柔直喝得他摇摇欲坠。他努力睁着朦胧双眼,转头对着身后,“陈小花你可真是有钱人啊!”
      陈小花拍了拍少年的肩,“别让我拉你下来。”
      “她还说了什么?她有发现你的身份吗?”
      少年醉倒在地上,他用酒瓶敲着栏杆发酒疯,“没有。”
      “她有提起我吗?”
      少年已经快醉死,他很不耐烦,这些问题每次探视回来他都要问问了几百几千次要不够么!
      “提起你做什么?”陈小花淘出一叠纸币,少年笑起来。
      “噢,她倒是有说她经常做一个梦。”一张。
      “梦到一个游乐园。”两张。
      “游乐园很旧。”三张。
      “里面有只鲸鱼。”少年快编不下去时,陈小花突然变了脸色。他只得住嘴。
      啊啊啊啊,就该多问点了啊如果早知道那个兔子姐姐的故事这么值钱。
      “她还念过一首诗给我听。”好在少年机灵。
      陈小花继续分发纸币。“念。”
      少年清了清嗓子捋了捋舌头。
      Hello,hello.
      Can you hear me
      I can be your china doll,
      If you wanna see me fall.
      陈小花应该很喜欢这首诗,他把剩下的钱全塞给了少年。
      在少年快乐的映衬下,他显得有点悲伤。
      (九)
      钱可以买到很多奇妙的东西。譬如你可以买个凶拍你的爱人,再譬如,你可以买到一次人工降雨。
      杜杜做这个行当已经第五年。起先他只是在岛上那只灰兔子快被烤焦的时候喷水给她。渐渐地整个岛快烤焦的时候他喷水。后来他遇到一个因为海难流落荒岛的海盗,海盗每天看他定时喷水像个偏执狂。再后来海盗流落了很久久到肚子上都结了盐块也没等到前来营救的团伙。于是他对杜杜说,你送我回家怎么样,我会给你很多钱。
      杜杜对钱没有概念。“钱?有了钱以后呢?”
      海盗笑他傻,“有了钱就可以做任何事了啊。”
      “就可以再见到小桃吗?”
      海盗听不懂他说的话,但他答应得很快。“是啊是啊,当然可以。”
      于是那天定时喷水过后,杜杜就载着海盗上路了。灰兔子啃着几根青草啃得认真,等她回过神,杜杜已经远得只剩下一叶鱼鳍了。
      海盗上岸后发现,团伙因为那次海难死的死,散的散,连海盗船都沉进了海里。他数了数压箱底的几根金条决定改行。海上太危险,陆地上安全得多。于是几天后他买了辆二手的卡车,从墨西西贩运冷冻的胡椒鲷。胡椒鲷里塞满了□□。
      杜杜问海盗什么时候给他钱,海盗抛给他一个金币。金币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杜杜把金币盖在眼睛上问海盗,我可以对着它许愿吗?
      海盗哈哈大笑,“现在还不行,你得多攒几个。”
      杜杜用尾鳍重重地敲打海面,巨大的水花四溅。海盗呛了好几口水,“好啦,杜杜。以后你帮我抓胡椒鲷,我会付金币给你。”
      一周一次,卡车穿过边境。□□如细雪无声地滋养人们的欲望。
      杜杜追逐着胡椒鲷群,他不吃他们,他只是把他们含在嘴里然后吐在渔船上。渔夫惊得掉了下巴,他很崇拜海盗先生,“你是怎么驯服这么大的鲸鱼的呀?”
      海盗往空中抛了枚金币。杜杜忙不迭去捡。
      他笑得露出八颗金牙,回头问渔夫,你的愿望是什么?
      (10)
      冬天的时候,海岛上的草褪色成乳白。灰兔子有点恶心这样的乳白色,她没了去啃的心思,日子因此有点百无聊赖。于是她只好蹲在一颗椰子树下晒太阳。
      一切都很平静。直到,直到鲸鱼杜杜牛逼哄哄地游回来。他简直就是以全速前进。这速度,啧啧,都快把小海岛撞得飞起来啦。
      他把金币抛给灰兔子,“哎,我现在有几枚金币了?”兔子拨开茅草数了数,哦,快200枚啦。
      “那我可以许愿没?”
      兔子动了动耳朵,她几乎是带着羞涩的,“你给我30枚金币,或许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杜杜有点吃惊,但终于他还是答应了。
      兔子以电驴不及蜗牛不及迅雷不及快传不及百度云盘之掩耳盗铃之势划拨出30枚金币,然后慢悠悠地说,“最近这里有一艘巡回的豪华游轮,上面有很多人,你可以去那里打听看看,那上面有很多大人物。像律师啦,法官啊,侦探啦。”
      杜杜转了个圈然后把肚皮翻上来,他就那样躺在海里。这是他思考的姿势。
      好吧。他说。
      于是他们一起等那艘游轮。灰兔子用金币换来了上好的胡萝卜料理,杜杜等来了一个自称是私家侦探的美少年。
      杜杜能提供的线索有限,他只是说,她是一只兔子,她叫小桃。她在一个破旧的游乐园救了他的命。
      美少年皱着眉沉默了很久一副为难的模样。他说,这样吧,你先付定金。有消息了我再通知你。
      50枚金币。
      游轮远去时,灰兔子皱了皱眉。该不该告诉那个傻鲸鱼呢,也许那是个骗子。
      夜幕降临,海面一圈游轮。现在列队听人鱼唱歌可是中高雅的消遣。
      杜杜回到当初他被放生的港口。他浮在水里,嘴唇顶着冰冷的岩壁。人鱼的吟唱一如既往地忧伤。
      那天告别后,你到底去了哪里。
      (11)
      小桃小桃你去了哪里呀。
      (12)
      美少年带回消息。
      小桃尽量竖起耳朵,因为她已经快听不到了。
      “病得很重?”美少年沉重地点点头。
      小桃的眼光落在那一篮馅饼,“是奶奶亲手做的?”
      美少年颔首递了个馅饼给她。小桃双眼含泪,饱含深情地吃了那个馅饼。少年仿佛也被她感染,眼眶开始潮湿了。
      狱警在一旁边嚼口香糖边看好戏。觉得这两人的情绪相当内敛,比那些哭哭啼啼哭到让人审美疲劳的韩剧有爆发力的多。
      小桃拎着那篮因被仔细检查而每个都四分五裂的馅饼回到囚室。Cassie吃得不亦乐乎。
      “你奶奶真厉害,做的馅饼这么好吃。”
      小桃不发一言,她看了眼天花上的摄像头转过身背对着。她从嘴里吐出一张小小的纸条。然后又吃了下去。
      Cassie开始吃得开心,后来却开始哭。
      小桃看了她一眼,“吃得太饱了?”
      “不是。我想我妈了。她也会做很好吃得馅饼。”
      “她不知道被关在哪里。”小桃过去摸了摸她的头。
      “你上次说越,”小桃被吓了一跳。她还是不知道这里是被监视的么?!
      “岳飞啊!是啊,他妈妈应该也很会做馅饼吧。”小桃把cassie拥在怀里,叹了口气。
      金霓脚一定的速度做圆周运动,适当的你落脚点加上适时的暴雨就可以构成一次完美的越狱。
      你想越狱吗?想要一次高端大气上档次,刺激到血脉喷张又不留痕迹的越狱吗?联系我们吧。详情请垂询98696859685906894869568。
      当然这种广告电视上不能播,电台也不能播。网络上也是禁忌话题,但各种贴墙小广告却是屡禁不止,在农贸市场更是口口相传。
      “你知道哦,现在犯罪率这么高,监狱都人满为患。但又不准假释,怎么办?”众人吸了口气。
      “杀啊,活人杀掉,器官还可以拿去卖。给你打个麻醉,直接就肢解了。”众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黑市器官值钱的咧。啧啧。”众人一愣一愣的。
      “现在狱警的职位可是1000人里招一人,多少人削尖了脑袋都挤不进去。”
      众人头皮发麻。半晌,有个老妇嘤嘤嘤地哭出来,“难怪老头死不见尸,说是传染病暴毙。原来是,原来是……”
      众人一阵唏嘘。
      “这是没钱没势的下场。”众人纷纷引颈。妇人也停止了哭泣。
      “这有钱有势的可就不一样了。他们有的是办法帮你把人给弄出来。”
      小广告适地的分发到众人手中。人群散去,徒留妇人在原地。楞了半晌,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又嘤嘤嘤地悲从中来。
      杜杜在日出时分离开渔港,喧嚣的人声,涡轮卷起的水流,甜美的鱼腥味。他被海盗告诫这些都是危险的,可是当他潜入深海却觉察出他们的温暖来。就像当初他在那个游乐场的时候,毛球蹲在池边吹给他一朵蒲公英。绒毛飘进他的眼睑。绒毛对他的眼珠来讲是种伤害,但他却舍不得眨眼。这种温暖让他贪恋。
      等他回到荒岛,灰兔子正在享用另一场胡萝卜大餐。她有些讪讪,“海盗留了口信给你。”
      杜杜有点恹恹。
      “那个漂亮的哥哥也留了口信给你。”
      杜杜把肚皮翻上来,“哦?”
      (12)
      月黑风高杀人夜。正是越狱好时节。
      当小绿念出这首诗的时候顿时觉得本来应该恢弘的场景low了很多。
      他在幽暗处挨着一块苔藓,手里的镜头忠实的记录一切。美少女萋萋边嘎吱嘎吱地咬薯片边wow了一声,“雨好大。好逼真。”
      “他们可是砸了那么些钱进去。”少年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不逼真可是失职。
      金霓慢慢显出轮廓,但因为它本身颜色很浅在暴雨里更是虚弱得只似一枚影子。
      然后是一瞬的天黑。虽然只是一瞬却已是足够。早就standby的直升机搭载上有钱有势的罪犯然后逃之夭夭。雨停后金霓即消失无影。所有罪证烟消云散。
      萋萋献给小绿一捧用薯片袋子接的雨水示意他喝下去。“现在高兴了吧。”
      小绿皱着眉头表示他不想喝。“高兴什么?”
      “你去看了她那么多次!”到后来甚至都是撇下她单独去看那只兔子!
      小绿再不做声。萋萋马上意识到似乎是自己过分了。她扔给他一枚金币就像过去的每一次那样。
      小绿看了她一眼。萋萋立刻接过雨水奉上又一枚金币。
      “你都跟她说什么嘛。”
      “她都念诗给我听。”小绿乔了乔自己的脑袋好让它保持在45度。
      “蛤?”富家小姐嘴里一阵泛酸。不过追加金币的动作倒是没受影响。
      小绿清了清嗓子。“a kiss that forgot to land”
      富家小姐火起来踢了美少年一脚,“讲中文!”
      “哦,中文。”
      当时年少青衫薄,满楼红袖招。
      小绿感觉到一阵恶毒的眼光。“白话文白话文是吧!!!”
      于是美少年在低密市永恒的青天白日下胡编乱造。他慢慢慢倒掉薯片袋子里的雨水,慢到萋萋很不耐烦。
      哎,她到底说什么啦。
      少年因为有点编不出来所以继续沉默。他对着东边若有所思。刚才雨水似乎有变红的趋势啊。那只鲸鱼不会是耗尽了心血吧。这么说来,养只鲸鱼当宠物似乎也不错。
      萋萋不满他的沉默,继续踢他,“到底是什么啦。”
      少年顺了顺她的头发,“乖。”
      萋萋突然一阵困窘,“滚!”
      (13)
      你让我得世界阴沉了这么久,最终留给我雨水一盒。
      她说。
      (14)
      小桃坐在伦敦眼里看伦敦的夜景。
      她不稀罕那个人的恩惠,所以越狱以后就用仅剩的积蓄买了张机票逃得越远越好。
      她视力差了很多。视线所及是一片片灯红酒绿。
      其实也只是寻常。
      伦敦阴晴不定。在升到最高处时包厢的玻璃上已经布满水珠。
      然后摩天轮就停住不动了。地面的工作人员开始大叫她听不懂得英文。小桃拿出手机拍了张照。她想如果就此坠落,这张照片还可以当遗照啊。
      她蹲在位置上等待摩天轮坠落。脑子跑马灯。
      跑到最后她看到对面玻璃印出自己的脸孔。她笑了一下。就像小时候她父亲逗她,要不要草莓蛋糕,来来来,笑一个。
      如果能活下去,就回去卖早餐吧。她对自己说。
      做大做成连锁做到上市。变成一个无法忽略的存在。
      她对自己说。
      哦,对了。要把奶奶接回来。
      她不知道那天全伦敦的摩天轮都加入了一个快闪活动。快闪的内容够无聊,禁止。
      禁止60s。

      (15)
      你以为这个世界非白即黑。
      你以为故事结尾好人长乐永安坏人坠入地狱。
      你以为爱是永恒的主题渣攻再渣贱受再贱只要有爱哪怕纯度是纳米级最后也总能在一起。
      你以为这是个童话。
      故事结尾陈小花做在都柏林的海边就着苍蝇酱啃一个9寸的披萨。他的属下打电话来说,摩天轮停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又应该是什么心情。
      他掉转了车头,做了个决定。如果她出事,那他会照顾她一辈子。
      他花了那么多心力把她从监狱里弄出来!她不能再出事了!
      一分钟后属下的电话又打过来。陈小花直接把手机扔出窗外。他已经不想再听到任何坏消息了。

      (finale)
      那年七月,阳光肆虐。陈小花在烈日下大汗淋漓。
      “哎,你知道她吗?”
      陈小花顺着同事的眼光第一次看到陶小桃,“她谁啊。脸色那么差。”
      “城里最大珠宝店的千金哦~”
      “是吗。那是得优待才行。”朋友都说他是womenizer,陈小花对这点可是很有自信的哦。
      他顺了顺陶小桃的毛,“小朋友,怎么啦?”
      “她,她不见了。她不见了!”陶小桃嚎啕大哭。
      陈小花并不关心“她”是谁,他继续顺她的毛,“那是假的,小兔子,不怕不怕。”
      小桃不再哭,但还是一副没听懂的样子。然后她家的一堆保姆女佣就围拢上来。陈小花被排除在包围圈之外。临走时,他正想点根烟却看到她趴在保姆肩头朝他挥手。
      于是他挤出一个笑容。继而转过身愤愤地点燃一根烟。
      啊,真是好命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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