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韵流年》聆 风

43、第四十二章 噬魂咒（下）

　　“小王叔，我父王的信里都说了什么？”神墨璟宁风风火火的走入营帐内。

　　“你看吧。”神墨澜洛把手上的信递给他。

　　神墨璟宁拿着信越往下看面色越难看，最后两道眉毛都挤到了一块儿。

　　“血咒束缚？！”神墨璟宁放下信喃喃自语。

　　神墨澜洛和乔尹漠互相望了一眼，除了皱眉只能摇头叹气。

　　就在神墨璟宁把乔尹漠救回来那一晚，神墨澜洛写了封信给神墨沧宸，把这里的一切如实说了一遍。今日神墨澜澈就来了信，转述了神墨沧宸的话。

　　原来噬之夜的那一支军队是由一群“死士”组成的，这里称他们为“死士”不单只是说他们只以效忠噬之夜为其牺牲为信仰，更是说他们是由一群“死人”组成的。他们是噬之夜从地狱里召唤出来的傀儡士兵，他们的思想完全受噬之夜控制。他们血红的瞳孔就是他们中血咒束缚最大的标志。

　　“照那天晚上的情形看，噬之夜还没有练成噬魂咒。”乔尹漠道。神墨澜洛点头附和。

　　信里神墨澜澈告诫他们，千万要警惕噬之夜练成“噬魂咒”。“噬魂咒”是“血咒束缚”的终极奥义，噬之夜凭借着“血咒束缚”尚且能召唤出数万的“死士”，如若练成了“噬魂咒”，那么整个地狱都会被他掏空，到时人间就会变成一个炼狱。在以往的几次争斗中唯一的一次让噬之夜练成“噬魂咒”的大战便是千年前，但在关键时刻音之韵和剑之光也拼尽了全力跟他同归于尽，阻止了灾难的发生。虽然没见识过“噬魂咒”带来的罪恶结果，但是光凭想象他们也能想得到，当人间变成一个充斥着牛鬼蛇神的炼狱时会是怎样的一副模样。

　　神墨璟宁紧紧的握着拳，似要将手里的那张纸握碎一般。

　　“练就‘噬魂咒’必须要用灵魂来祭奠那些死士，而灵魂一旦被死灵染黑了之后它原本的载体将成为魔鬼的化身。届时世间的万事万物对他而言不过都是砂砾，再无任何感情。”

　　这段话在神墨璟宁的脑海里盘旋着，挥之不去。

　　——为什么要练“噬魂咒”？为什么要出卖灵魂？为什么要召唤死士？为什么要主宰世界？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忘了我们之间的感情！不是说过会永远陪在我身边的吗？不是说会帮我阻挡所有的困难痛苦吗？可现在最让我痛苦的人却是你！为什么你要违背诺言？

　　神墨璟宁觉得眼睛有点酸涩。觉得恨吗？亦或是委屈呢？是因为曾经那个在身边呵护着自己的人就这样想彻底的将自己抛下了吗？眼前渐渐的被一层水雾遮挡，开始变得模糊。

　　“我先回去了。”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开了，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身边的人发现，可是沙哑的声音，转身时那滴夺眶而出的泪，紧绷的背脊和低垂的头，无一不在透露着他此刻的心境。

　　——“迦诺，以后我们一起远走高飞好不好，我们去吃遍天下的美食，走遍天下的每一个角落。”神墨璟宁和言迦诺并肩坐着，仰望着天上的繁星，手舞足蹈道。

　　——言迦诺却只是看着他宠溺的笑问道：“那你不要你父王和小王叔了？”

　　神墨璟宁独自仰望着天空中那点点星光。当时未察觉，但现在想来那时的他不过是在刻意逃避问题而已。因为他要的不是走遍天下，而是要天下尽在他的股掌之间。而当时的那些温柔话语现在听来却是多么的可笑，可那时的自己为何会是那般高兴与满足呢？若是永远都沉浸在那样的岁月里该有多好。

　　——“当然要，等我想他们的时候我们又可以回去看他们啊。”神墨璟宁兴高采烈道，但瞬间却又皱起了脸。

　　——“怎么了呀，干嘛突然就这副表情？”看他突然黯淡的神情言迦诺疼惜的捏了捏他的脸。

　　——“万一父王和皇爷爷不让我们在一起怎么办？他们要是不让你带我走怎么办？”说着说着神墨璟宁竟感到有些委屈了。

　　——“傻瓜！”言迦诺笑着揉他的脑袋，看着他的目光始终坚定，“没人可以分开我们的，我说过这辈子会永远陪着你。从那一刻起我就把你当成了我的全部，如果失去了你我便一无所有。所以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你永远绑在我的身边。”

　　——看着言迦诺如此严肃的表情神墨璟宁有些惊呆了，他总觉得这个表情背后隐藏着更深的意思，他皱着眉想参透其中的含义。

　　——“所以哪怕是跟他们抢我也要把你抢过来，就算他们以后不让我叫爹和爷爷也无所谓了。”言迦诺突然表情放松，故作无奈的摊了摊手，用一个极其搞怪的表情将之前的严肃尽藏其下。

　　——“噗！”神墨璟宁看他这副神情忍不住笑出声来，心情突然变得很好，好似前一秒还在思考的东西已经不重要了。

　　——“你居然还笑得出来，到那时候说不定你就无家可归，只能跟我浪迹天涯啦。”言迦诺宠溺的捏捏对方的鼻子。

　　——“只要你敢抢我就敢跟你走！反正皇爷爷舍不得让我无家可归！”神墨璟宁耍赖的搂着言迦诺的手臂，靠在他肩上，脸上灿烂的笑容足可以与日月星辰争辉。

　　神墨璟宁依稀记得那日他靠在他的肩上偷瞄着他，他捏了捏自己的脸，笑容里俱是包容与宠溺。神墨璟宁有些恍惚了，他下意识的转头寻找那张笑脸，可是身边空空荡荡的，将其填满的只有那无尽的黑暗，那个人早已经不在自己的身边了。刚才还充满希冀的那张脸瞬间黯淡了下来。他低垂着头，只消一会儿整个肩膀便开始上下起伏着。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轻轻的搭在了那个止不住颤抖的肩膀上。来人久久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那只手一直轻拍着那仍在颤抖的肩膀。

　　终于，压抑着的抽泣声渐渐小了直到消失，上下起伏的肩膀也平静了下来。神墨璟宁抬起头，却始终不去看身边的人。而那个人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只静静的站在他的身边。

　　“他以前总是喜欢把‘永远陪在你身边’‘把你绑在我身边’之类的话挂在嘴边。”一阵沉默之后神墨璟宁开口道，只是声音闷闷的，略带沙哑。

　　“嗯。”身边的人附和着，证明自己在听，并未做过多的评论。因为在他印象中这是在事情发生之后他第一次开口说他们的事情。

　　“他总把我当孩子一样宠着、惯着，无论我怎么任性他都会包容，还想着法的逗我开心。而他越这样我就越肆无忌惮，在他面前总喜欢无理取闹，然后看他一脸无奈的捏捏我的脸，但是笑容里却是一如既往的纵容。那时我真的以为我们可以就这样一起度过每一个春夏秋冬。”说着说着神墨璟宁突然轻轻的笑出了声，他双目直直的盯着眼前的黑暗，仿佛刚才口中说的那张笑脸就在前面一般，只要伸手即可触碰。

　　“可是……”在自己伸出手却始终抓不住眼前那张笑脸的时候，神墨璟宁无奈的哼了一声，转过头看着身边的乔尹漠，眼底一片悲哀，“在我已经习惯了他的纵容时他就这么转身离开了。现在我笑他不会跟我分享，我哭他不会给我肩膀依靠，就算是我想说说话他也不会倾听。他不仅背叛了我们的感情、我们的诺言，而如今更想把我存在过的痕迹彻彻底底的从他生命里清除。”

　　神墨璟宁的音量渐渐提高，眼里的无奈、不甘、怨恨亦或是愤怒逐渐清晰，这么久以来他努力为自己建造的那层脆弱的防护罩终于开始剥落，所有的情绪在顷刻间汹涌而出：“为什么他可以这么决绝的离开，毫不留恋。在他的眼里我究竟是什么？我们的感情在他心中又有多少分量？难道这一切对他而言不过都是完成自己野心的陪葬品吗？可是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他要选择我，我根本就玩不起这种感情游戏！为什么他要对我这么狠，为什么！”

　　或许是独自一人背负了太久找不到发泄口，而这份心情又太过于沉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于是突如其来的宣泄让压抑许久的情绪爆发的更加猛烈，神墨璟宁全身止不住的颤抖，泪水早已经决堤，他终于毫无顾忌的嚎啕大哭了起来，沉淀许久的悲伤也终于得以在黑暗的掩饰下纵情的流淌。

　　乔尹漠始终不发一语，他知道此刻的神墨璟宁要的不过是大肆的发泄而已，其他的言语对他而言都是多余。只是看着眼前这个人变得如此脆弱，听他一句句问着“为什么”时，除了心疼之外还有愧疚。

　　——如果当初没有把你丢下的话，或许现在这一切的痛苦也就不存在了吧。

　　乔尹漠抱着神墨璟宁，任他在自己的肩头哭泣。他紧紧的握着手中的羽凌箫。

　　——我一定会还你一个完整的言迦诺！

　　“大人，一切准备就绪，明天我们就可对邺城发动最后一击。”

　　身后传来了西辰光尖锐刺耳的声音。他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他抬起头看着皎洁的月光轻声的喊了一句：“宁儿！”黑色的瞳孔里蕴藏着无限的温柔。但也只是一瞬，当月光再次照进那眸子里时，已经被染成了一片血红。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嗜血的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