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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席祯篇 吹笛到天明(一) ...


  •   昨日思考通透,一切便如风拨遮云月,清光乍现。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作为女子自然是要大度些。何况是对于喜欢之人!

      早朝刚毕,堪堪换却便服,我便立刻命身边总管安排车马,从小道出宫。匆匆快步而行,过花园幽道时,带落一路摇红。到将上车时,却突然记起要备一份赔罪之礼,又匆匆折返回去,几乎不记得还可以让内侍帮我准备。倒是我的去而复返,忙坏了一班还未松口气儿的殿上值班之人。

      细细的捡了一只玉如意,又备了一个牡丹缠枝錾金丝的小香炉,这玩意儿可以挂在身上,比香囊还好用,我见着许多人都喜欢,也不知道南柯怎么样。想了想,我又从库中挑了一枝羊脂白的南阳玉簪,细细的装进锦盒中。

      玉簪束发,结卿情意。

      马车一路平稳而行,我的心却像高高的抛到天上去,悠来荡去不见定时。想着到时候见了南柯,不管他脸色如何冷,我定要温言道歉,做小伏低亦可。及到了南柯在憩苑的住所,我让身边的人吩咐下去,不要通传。便一个人抱着锦盒跳下马车,过了院门向内室走去,进门却不见人影。正待退出来,到侧厢去寻找时,碰到了南柯院中的小厮。

      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面目清秀,见到我时一惊,打量一番,便慌忙行礼,问道:“不知贵人何事到此?”这小厮似是不知道我是何人,约莫是察言观色,便殷勤服侍。我敛了心神,神色淡漠的问道:“你家主人呢?”小厮只回不知,道这几日天天早上便出去,无人知他去到何处。

      不知去到何处?我微有些沉吟,遂抱了锦盒在院中的石椅上坐下,想等南柯回来。刚刚那小厮倒是快手快手快脚的为我奉了茶。

      桂花茶,倒是别致。我淡淡的朝他一笑,道了句多谢,却见那小厮的耳尖霎时红了。我瞧着有趣,有心再逗逗他,遂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那小厮低低嗫嚅道:“阿蛮。” “南柯那样的人怎会替你取这样一个粗俗的名字?”我皱眉问道。这次这小厮的脸也变红了,却不是羞而是囧,他回答的声音更低了,渐如蚊蝇,几不可闻:“不是主人取的,原就有的......”见他太过羞怯懦弱,我也没了兴致,挥挥手让他下去。

      一个人在院中,看看花木的疏影,等南柯回来。

      日近中午,我听到有人进来的响动,抬头一看,果然是南柯。南柯见到是我,却没吃惊,向我行了礼,笑着道:“我回来时,见院门口停着马车,就猜到是陛下了!倒是难为陛下候我,此乃南柯之大错!”言语间言笑晏晏。似乎就没发生过那次争吵一样。他的态度如此自然,准备好道歉的话语,我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得讪讪将手中的锦盒双手递给他,只说得出一句:“几天前,我......”便不知道如何往下说了。南柯将东西接过,错愕一笑,说道:“原来陛下心里是记挂着几天前的争吵,才故意冷落我的呀!我还当陛下见吾年老,色衰而爱驰啊!”

      见他一脸幽怨的模样,明知是故意做出,自比宫妃博我一笑,却触动我心中心事,不禁痴痴望向他,手抚向他的脸:“如果你愿意,我岂会......”南柯却是不着痕迹的将身子往旁一侧,躲过我的手,又举起锦盒中的玉如意,惊声朝我啧啧道:“这玉如意好生精美!土豪哇!”又像说漏了什么似的,连忙噤声,转而嬉笑着脸:“陛下果然有钱!以后就靠你混饭吃了。”语气嘻哈,身体却是离的越发的远了。

      我的手停在半空中,没有着落,只得悻悻收回,南柯的话语却让我没办法尴尬起来,只有些失望的随着他的话语说道:“土豪此等乡间粗鄙岂可与朕相比!南柯你太小瞧皇帝了。”南柯闻我言土豪,当时有些失笑,连忙应声着:“是,是。”

      我也就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并将锦盒中的小香炉指给他看,讲解用法。南柯却一眼瞧见了簪子,拿起簪子失笑道:“陛下却是将我当做女子了!”“你又说胡话,这明明是男子束发用的簪!”我辩解道,眼睛却不敢看他,继续道:“你倒是收不收?不收我可就拿走了!”眼角瞥见南柯将簪子放入锦盒中,倒是收了。我的心里松了一口气,接着泛起阵阵欢喜。

      我不知道南柯是否知道,在席国,女子送男子簪是表达爱意的方式,若男子收了,便是接受了。

      南柯收了!他将簪子收了!呐,你收了啊!我可就当你也喜欢我了。我在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说道。一遍又一遍,不断重复,不断欢喜。

      其后,我和南柯的关系恢复如初。就如当初我们初次相见相谈一样。只不过南柯对我时不时的示好往往采取忽视的态度,却并未表示任何不满,我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但起码不讨厌,这就很好了,不是吗?也许他只是羞涩而已。那时的我只知满心欢喜,却不知男女情事,若双方有心,再是羞涩亦不会相敬如宾。只懵懂的怀着欢,怀着喜,看着他的眉眼,一点点眉间的笑意便化作满心的涟漪。

      他也正式开始行驶言官的职责。

      在之前关于推恩诏的问题上,他又专门找我谈过,聊了一个多时辰,大意就是说,若要改变男子的地位就必须从人们的言论开始潜移默化,这样就必须官方重新修订教科书,并差人讲学,辅以说唱,大戏,评书等种种手段,传之民间,让官民具有一定的思想认识。这个时候,再颁定政策,就会易行的多。但不过末尾处,南柯对这种方法表示了不乐观的估计,认为即使从现在做起,采用我所能采用的最激进的方式,也需百年才能卓有成效。我不知道他为何如此不看好这件事,但我默默的将它记在心里。我做成了,你一定会高兴的对吗?

      之前5年,我并没有对于朝廷的权力集团有一个彻底的了解和清洗,凡事多依仗王姐,遇事也多依照旧有的体例,萧规曹随,少有变动。现在一一彻查,才发现情况十分不容乐观。

      朝廷机构臃肿,各机关职责不明,多有重叠,但官职另设,又导致遇事三不管。再加上历年的恩科等等,朝廷官员数目比母王去世十年前多上一倍不止,但效率却十分低下。我有些丧气,难怪南柯会对我的想法不以为然,光是吏治的整治估计就难以速达。

      乱麻必须快刀斩,最有效地方法,就莫过于直接设立钦差大臣,全权负责官员的调动和人事的整改。但轮到何人执刀?这个问题让我犯了难。官员之间大多都有师生门第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内心踌躇,夜间谈论朝事时,便将内心的忧虑告诉了南柯,希望他可以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孰知南柯莞尔一笑,自告奋勇的说:“陛下,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竟不识啊!”

      “你?”我初听时有些疑惑,细细一想,南柯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不但无官场师生门第关系,连家族拖累亦无。但男子身份?怕官员不会服从啊!

      南柯道:“此事更为简单了!吾乃言官,有官无品,算不上是官。自然就谈不上男子为官的问题了。而且,到时候,陛下您可以自封为总检察官,我为传达帝言的代言人,这下子,连名义上的不妥亦无了!”南柯说着语气越发激昂,双眸灿灿,像寻到醉心之物一样。

      我知道他为何如此激动。是权势!这个本应只是女子日间所求,梦中所想的醉心之物,与男子本无多大干系。南柯他这异数!但不过,如若你喜欢,再怎么样都是可以的!世间不容,我容!世人不爱,我爱!

      我默默的看着南柯激动的面容,心中缓缓而坚定的许诺。

      世事本多弄人,后来我常常回想,当初为了成全南柯的渴望,为了成全我的私心而让南柯以权臣的身份而进入世人眼中的行为,到头来却是生生将他从我身边剥离。就算没有云若开的出现,政治的漩涡也会让我和南柯身不由己,再难持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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