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散尽》叶梵

44、责任（下）

　　“禧柔妹妹若不嫌弃，诺敏给妹妹唱支歌吧。”望着禧柔柔弱无助的双眼，诺敏忽然笑道。这是诺敏第一次开口唤她妹妹，之前无论和雅禧柔如何开口，她至多只称之为“禧柔格格”。果然，禧柔为她这声称呼一怔，柔顺地点了点头。
　　“尘缘如梦，几番起伏总不平，到如今都成烟云。
　　情也成空，宛如挥手袖底风，幽幽一缕香，飘在深深旧梦中。
　　繁花落尽，一身憔悴在风里，回头时无风也无雨。
　　明月小楼，孤独无人诉情衷，人间有我残梦未醒。
　　漫漫长路，起伏不能由我，人海漂泊，尝尽人情淡薄，
　　热情热心，换冷淡冷漠，任多少真情独向寂寞。
　　人随风过，自在花开花又落，不管世间沧桑如何。
　　一城风絮，满腹相思都寂寞，只有桂花香暗飘过。”
　　她声音并不是清远瞭亮的那种，微带低沉的调子和着她呢哝婉转的嗓音，竟有种带了伤感的温柔。这曾经是她最喜欢的一首歌，但许久不曾唱过。再唱这歌时，竟又微湿了眼眶，也不知是因为禧柔，还是因为自己——又或者她们的生命都注定是这般不管世事沧桑，最终只能看着繁花落尽、相思寂寞。
　　不知何时，禧柔早已止住了哭声，怔怔地望着诺敏。
　　“许久不唱歌了，想必是吓到你了。”诺敏淡淡笑道。
　　“不，姐姐这首歌……真好听。”禧柔沉默了一下，轻声叹道，“人随风过，自在花开花又落，不管世间沧桑如何……姐姐就是这般随风般自在从容地看花开花落么？”
　　诺敏怔了一下，摇头笑道：“从爱生忧，从忧生怖。若离于爱，何忧何怖？若真能做到如此，只怕世上便会少很多烦恼。”
　　“从爱生忧，从忧生怖。若离于爱，何忧何怖……”忽然一个低沉的声音轻轻重复着诺敏的话。
　　然而诺敏和禧柔都纷纷变了脸色，忙转过身，跪下来：“禧柔见过皇阿玛。”
　　“诺敏……见过皇上。”
　　门外，是静立着的康熙。
　　他一身云锦长袍明亮在初夏的午后令人眩目，然而不知为何，诺敏却觉得就算那尊贵的明黄色，依旧无法掩饰他眼底的仿佛千古不变的寂寞与无奈。“一城风絮，满腹相思都寂寞”，说的又何尝不是眼前这位人上之人呢？无论是皇子的争权夺利，还是皇女的远嫁他乡，最终身在高处不胜寒的，便是他了吧。
　　“免礼吧。”康熙举步跨进门口，目光逡巡在禧柔的脸，却忽然扬声道：“梁九功。”
　　梁九功就站在门口处，忙恭着身子口中应道：“奴才在。”
　　“传旨内务府，命博尔济吉特氏蒙古翁牛特部杜凌郡王于六月二十日前至塞外，朕将在行宫亲自为和硕纯悫公主和和硕温恪公主主婚。”康熙淡淡地道，又补充了一句，“温恪公主的行程推迟到六月初，与朕一起出行……你现在就去办。”
　　“奴才遵旨。”
　　康熙缓缓走到禧柔面前，同她一起仰视着那棵桂树。良久，才轻声叹道：“我跟你……额娘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棵桂花树下……”
　　那日他随意走进永寿宫，正是桂花飘香的八月时节，却见一个身着淡黄色衣裙的年轻女子站在树下，张开双臂，在纷纷洒洒的桂花雨中翩翩起舞。一刹那间他有些恍惚，只觉得那女子眉眼间全是灵动，神采飞扬，竟似是月桂的精灵，不小心闯入人间——事后，他才知道，她，是当届待选的秀女，后宫走迷了路误入永寿宫花园。
　　思及此处，他不由微笑——她当时难得有这样的好心态，迷了路竟也会为这棵桂树所迷恋，欣然起舞。
　　禧柔自听了康熙对梁九功的吩咐之后，眼中闪现出一抹泪光。她自小就安静谨慎，一直不怎么受到康熙的关注，相比和雅的深受宠爱，她几乎是默默无闻的，以至于很多宫的嬷嬷和年长些的宫女，都可以任意给她脸子瞧。当然，现在这种情况有所改善，一来是有和雅的相护，二来是十三阿哥渐渐获得皇上的宠爱……但许多年来，她早已对这种境况安之如愫。
　　可是，她却没有想到，皇阿玛……居然还记得额娘，记得——她！
　　“你额娘过世的那天，朕正在畅春园处理黄河水患一事，待赶回来时，她竟已……”康熙抵头望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柔情和伤感， “那也是朕……终生的遗憾……”
　　这一刹那的他，不像高高在上的威严天子，只像一个温情默默的丈夫和父亲。瞬间，禧柔便红了眼眶，只拼命却咬着唇，不让泪水落下。
　　“好了，就要当新娘了，你身子又不好，别哭了。”说话时，他已然恢复了平时的温和威严，然而望着禧柔，终于缓了缓面色，上前轻轻拍了拍禧柔的肩，淡淡道，“朕不是不爱你，但是，如诺敏格格所说，和亲……却是你身为咱们大清公主必尽的责任。”
　　责任……好沉重的两个字。虽然刚刚她也是如此劝禧柔的，但这份责任让一个弱质女子承担，他就真的那么——心安理得么？又或者，这个时代的女子，永远都逃不开成为牺牲品的命运？那么她自己，又能比禧柔好多少？
　　“格格若没什么事，陪朕走走吧。”康熙忽然开口，停下脚步，静静望着她，眼中似有一丝思量。自打永寿宫出现后，康熙第一次开口同诺敏说话，诺敏忙敛了心神。皇上开口，她哪能不遵从的道理？诺敏恭敬地道：“谨尊圣命。”
　　康熙并没有乘步辇，只是沿着永寿宫的长长甬道缓缓走着。随侍的太监宫女远远跟在身后。只是……一路他都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越是沉默，诺敏越是不安，她入宫虽然是康熙亲自下的旨意，但实际上这一年多来，基本上她在宫中算是自生自灭的，能见到他甚至与他如此近距离相处的机会根本不多。
　　只是这次为何康熙会突然留她同行，而且似乎有话要说——又会说什么？
　　终于康熙停在了承瑞亭，随行的宫女会意，忙先进去铺了明黄软垫，软垫之上是明黄色的麻席。早有伺候在一旁的茶水太监捧来茶具器皿。一切进行的井井有条、寂静迅速，皇家的气派尊贵尽现。
　　“格格坐吧。”康熙指了指他对面，笑道，“不必紧张，朕只是随便聊聊……何况格格一向是个爽利的女子，你们蒙古人，应该是不在乎这些的。”
　　听康熙如此说，诺敏倒不好推托，谢了坐之后方半侧着坐下来。
　　“想不到格格的歌，唱得如此好。”诺敏一路想了很多，却不料康熙竟是以这句话开场的。
　　“诺敏不过是唱着玩，让皇上见笑了。”诺敏笑道，心下却是害怕追问起这歌的来历，她可不敢厚着脸皮说是自己作的。
　　好在康熙只是微微沉吟了一下，便将目光远远投入远方：“前几次见格格，都是极尽的爽朗纯真，只觉得这才是草原儿女应有的风情，很是让朕羡慕……只是这次格格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
　　康熙到底想说什么？诺敏心中一动，望着眼前这个在位四十余载的大清天子，他的心机之深不是自己这样的人能够轻易揣度的，思忖了一下，诺敏缓缓道：“诺敏不过是想到六公主和八公主即将远嫁，一来伤感即将分离，二来也思念家乡亲人……”
　　当初入宫的旨意也是讲入宫教□□礼仪，既然公主要远嫁，她是不是也可以结束职责回家了呢？
　　康熙目光一闪，回过头来看了眼诺敏。这目光似乎又清又冷，又似乎带了丝洞察什么的笑意……诺敏只觉得心中一震，几乎要从凳子上摔下来。
　　天家威严——果然不容小觑。原来康熙竟也带了无数张面具，以前展现给自己的，只是他无数面具中温和慈爱的那一张，而此时这张……又叫什么呢？
　　正想着，却听康熙淡淡道：“格格想家了？那不知道在格格眼中，是喀尔喀草原好呢，还是咱们大清的皇宫好呢？”
　　这句话问得清清浅浅，却仿佛在诺敏原本就不平静的心湖中忽然又投入一块巨石。哪里好？让她如何回答？
　　若说草原好，明显是在挑战皇家尊严，若说紫禁城好，只怕再没有任何机会可以回到家乡——原来心底的那份不安果然不曾欺骗于她，也许康熙这句试探，就可以决定她今后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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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明明很努力很努力地，写了好多好多字，结果今天上午打开电脑，却连文件都打不开。
　　那个，偶是用U盘在改的，而且……而且没有备份！备份是有的啦，不过是上周备份的，还不如网上贴的多：（
　　一上午都在试图用各种办法恢复，下载修复软件，找高手帮忙，可是还是没办法。从死缓正式判为死刑，而且是斩立决。我死的心都有了，我为什么那么笨，不知道在本地写，为什么那么相信U盘，为什么及时不备份！！！撞墙！撞墙！撞墙！
　　现在备份的东西少的可怜，剩下的还要自己从网上扒下来，再剩下的，要重新写！一下子心情变得好差，我要找个地方先大哭一场，然后狠狠BS自己，再然后……拍拍身上的灰尘，振作疲惫的精神——继续努力！
　　大家耐心等等我吧~~~疗伤去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