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散尽》叶梵

37、番外二 十年

　　“娘娘，太子爷在外面。”宫女喜儿轻轻在我耳边禀报，她目光中有一抹难掩的惊喜与兴奋。许多年来，太子不曾踏入我的寝宫。
　　“请太子爷进来吧。”我依旧靠在珠帘旁不动，看着喜儿目露惊诧的离去。
　　“好点了么？”摒退了左右，胤礽站在门口处，目光逡巡在我脸上。
　　“你明知道我是装的，有什么好与不好。”我挑眉看着他，一如既往的淡漠。
　　“我是说你的心情……在刺伤我之后，是不是好过点？”他随意坐在我榻边，笑得风清云淡。如果不是认识了他十几年，我几乎错过了他藏在嘲讽语气下面掩饰的关切。
　　我和他，已多久没有如此平心静气的说过话了？而上次如此平静相对，应该还是在我没认识齐洛之前吧？
　　如果没有齐洛……如果我不曾认识过齐洛——我为自己突然生出的这个想法猛地一惊！如果不曾认识过齐洛，我和他，就算没有爱情，也会像皇族中无数的夫妻一样，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在他的静静的目光中，我忽然有丝惶恐。
　　这是一场困斗，我与他沉陷其中无法自拔，可究竟谁是谁非？是他伤我，还是我伤了他？
　　在外人面前，我努力地扮演着一个合格太子妃，温良恭俭、谦和有礼，然而他面前，我却无数次扬起锋利的刺，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伤害他的机会。
　　沉吟了一会儿，我抬头望着他：“你这次真的动了心？”
　　“什么？”他显然一怔，没明白我的意思。
　　“当年你喜欢过一个宫女叫萍儿，我把她打发出宫，你对李联科的女儿李佳氏有所赞扬，我求太后把她指给了七弟，却故意帮你讨回了她的妹妹，还有那年你跟皇阿玛南巡时带回来的叫如歌的女子，九弟也说喜欢，我便让人把她送了过去……”我微笑地望着他渐渐冷了些的目光，一字一字地道，“可是，你却从来没有因此而找上我……今日我不过是小小地刺激了诺敏格格一下，你却亲自登门……”
　　其实我做的，还远不止这些——只是无论我怎样过分，他都从不曾抱怨。
　　“还在怨我？”他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
　　“我做了那么多伤你毁你的事，你为什么不怨我？是因为对我的愧疚，还是因为对齐洛的愧疚？”我不答反问，“因为你知道，无论我怎样伤你，都依然无法弥补你内心的那份惶恐和内疚，你情愿我这样做，只为让你的良心好过！”
　　我的嘲讽并没有激怒他，他目光沉沉地看了我良久，忽然一把拉过我的手。我的猛然一惊，用力想抽回来，怎奈他的力气比我大，我的挣扎根本无济于事。
　　于是，衣袖就这样被□□了上去。
　　“那么你呢？你比我好过到哪里去？”
　　手臂上是伤痕累累。虽然大部分早已结疤，但依旧触目惊心。
　　“怎么，你自己也不敢看？”见我别过头，他淡漠的声音里似乎有一丝激动，“你下手的时候怎么不会心软？你除了折磨我，还折磨自己是不是？”
　　我低头不语，只盯着身旁的水晶珠帘。屋内的灯火将其映得流光溢彩，然而再华美珍贵，就如这富丽的毓庆宫一样，只能映得满屋的寂寞越发噬骨茹血般的可怕。无数次午夜梦回，我都种想大哭大叫的冲动，然而我不能，也不敢。所以我只能借助□□上的痛，来缓解生命中的悲哀与无助。
　　“十年了，温然……我一直以为，伤了我能让你好过，所以无论你做什么，我都听之任之，可是……可是你不但这样对我，你竟……这样对你自己……”他缓缓开口，目光扫过我手臂，而后静静地望着我。
　　那目光，竟是那般的忧伤，竟与齐洛与我最后相见时的目光一样，带着天地间亘古以来最无奈与绝望的色彩——其实，他们之间本来就有很多相似，毕竟齐洛是胤礽的伴读，他们从小一起长大。
　　我的心，在这熟悉的目光中莫名地柔软，似乎在冰冻了十年后，开始缓缓溶化。其实我一直在等这一天，等胤礽主动找上我的这一天。
　　我和他这些年来无法相对，是因为彼此心里都横亘着一根刺——齐洛的死，便是我们心头的刺。如果有一天，他能找上我，那必然是因为他心头的那根，已经被一只柔软的手轻轻地拔掉了。
　　而我那根，注定已扎在心灵深处，溶入骨血……那么就让我，独自痛着吧，其实我一直在……独自痛着。
　　“你知道么，他出事的……那天，曾经叫人给我带过一封信……”沉默了半晌，我的声音渐渐柔和下来，“他跟我说，教我不要怨你恨你，要我……好好地活下去……”
　　可是，没有了他……我能好好地活下去么？我顿了一下，抬头望着那雕梁画栋的屋顶，只是不想让眼泪轻易地流下来，“他甚至说，你自小就是太子，身边的人大多因为你的身份而亲近你，肯真心待你，肯讲真话的不多，他知道你一定会娶了我，于是便让我替他为你做他未尽之事——他走时，最放心不下的，始终是你……”
　　“他还说，他早料到了弹劾之事会是这种下场……”
　　胤礽猛地抬眼盯着我，眼里似乎有一丛火，可以燃烧吞噬一切的火：“你说什么……原来你早就知道……”
　　我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滑落：“他说，这件事情总要有人承担，他情愿他的承担，能让你看清楚一些事情。”
　　静了良久，胤礽缓缓开口：“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才怨我的。”
　　我释然一笑。是的……他可以为朋友两肋叉刀，他可以但将热血酬知己，他可以为让他看清一些事情而慷慨赴死——那么，他将我，置于何处？我恨，我怨，可是我又该恨谁，怨谁？
　　“这么多年，你……第一次跟我说这些……”
　　“这么多年，我也是第一次见你看一个人时，眼里会流露出爱与痛的感觉……”我深深吸了口气，在碧亭前的一场戏，除了伤害，又何尝不是试探，“原来你的心还没死干净！”
　　他怔了怔，而后眼中渐渐亮起点点星光。这也是这么多年来，我见他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微笑。又是那般相似的笑——我的心狠狠的抽痛着，但痛的同时却又欢欣着，就算没有爱情，但因为思念着相同的人，这份默契亲情早已溶入骨血。
　　“你纵容着我，甚至配合着我，把自己弄得声名狼藉，可曾后悔？”我也抬起头，微笑地审视着他，第一次让他看到我眼中的清澄与了然——我叫瓜尔佳•温然，我的曾祖父是太子太傅，我的祖父是安南将军，我的父亲是三等伯兼正白旗汉军都统，我自小起就跟兄长一起读书，从六岁起学习如果做一个合格的太子嫡福晋……所以，就算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但我能够控制自己的理智——所以，我在伤他，也在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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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负分？哈哈，我的第一次负分吧……
　　哈哈，可是我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感觉，TO路过，因为我自认为没有想过把太子妃写成恶人，我同你一样，同情这个与太子共同生活了二十年，却并不受宠的女人！
　　在这场悲剧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也都有自己的立场，站在任何人的立场上，自己都无过错！
　　何况像太子妃这样的，一个对感情如此执着的女人，有什么错，有什么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