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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暗殇 ...

  •   帐子里比想像中的宽敞干净。
      但是屋外的秋阳灿烂,与屋内的阴冷清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时受不了反差极大的光线,竟让诺敏顿觉得眼中一酸。
      他背着门坐在书案前,斜靠在椅子上,几丝阳光透着并未闭得太紧的窗淡淡洒在他身上,映着月色长袍和乌黑的发辫,斑驳之间,有说不出的落寞与孤寂——诺敏轻轻走过去,抚上他肩头的手微带颤抖。
      “重九,我说过,我想一个人静……”听到脚步声,太子轻声开口,待半侧头看清眼前的人,那丝清冷顿时凝在眼中,一时间却仿佛被定住一般,只是怔怔地望着她。
      良久,一抹温和了然的笑从眼底迷漫地散开——能走进这个帐子,绝对不是她自己可以办得到的,而帮她的人,不言而喻!
      而诺敏的眼却盯着他面前书案上的那篇字,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决堤般落下。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这副字还是他们身心相许的那一夜她随手写的。当时写完念出来之后念到一半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后悔不已。可想不到他竟一直留着这副字,而此时似乎真成了他的真实写照。
      太子见她的目光,恍然明白她的心思,长身而起,柔声道:“敏敏,你想多了……我只是想念你,睹物思人罢了。”
      听了他的话,她的眼泪反而流得更多,一把紧紧抱住他。一时间只觉得想替他把他那份委曲痛楚都哭出来,可是就算她哭尽了眼中的泪,又如何抵得过他心中滴淌的血。
      太子知道这几日她的思念与担忧若没有渲泄的出口,只怕会把她憋出病来。任由她在怀中哭了良久,太子才轻轻扳过她的肩膀,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对不起,敏敏,让你替我担心了……”说着,他不由失笑道,“你看,似乎我总在跟你说对不起,终是我亏欠你太多……”
      诺敏摇头:“你若真觉得欠我,便好好活着,慢慢的还……”
      太子见她因为激动而止住了泪,眼中不由浮现一丝笑,他拉住她的手,柔声道:“你看我如今哪点过得不好?只是被圈在这里,失却了自由,也无法告知你消息,苦了你替我担心。”
      听他如此说,诺敏不由一怔,未来得及开口,太子又道:“上元那日我在灯市上写得字,你可还记得?”
      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她当然记得,只是知易行难,难道他真能放得下这一身荣华?
      细细打量他,瘦虽是瘦了,但双目中的温和清亮不减,并没有她预料中的颓废苍凉,那么……微微垂目沉吟了片刻,诺敏才轻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太子轻轻拉了她的手,同坐在长榻上,挑了挑眉:“你是想知道锦绣怀的孩子是不是我的?”
      诺敏怔了下,不由薄怒,欲抽回手:“你……此时此境,竟还有心思开这种玩笑……”
      太子听她如此说,手却是愈发的握紧。在这人人都想落井下石的今日,唯有眼前这女子竟然这般无条件地信任他,说不感动是假的。反观那个抚养了他几十年,有血亲的人,却是……他缓缓敛了面上的笑,目光冷了几分:“皇阿玛问的时候,我承认了。”
      诺敏面色一变,惊怔地抬头望着他,急急地道:“私通宫妃是何罪名你可知道?更何况这是……yin/乱后宫,□□犯上的重罪,你……”
      “就算没有‘yin/乱后宫’,别的罪名还少么?要想杀我,哪一条只怕都能要了我的命。”太子声音冷淡的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事一般,“皇阿玛既然不想要这皇家的体面,我又如何不去成全他呢?”
      虽然没有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诺敏被他声音里冷厉惊得浑身一震,这是第一次听他用这种语气说话,那话语间的阴鸷让眼前这个人有丝陌生。
      “到底发生了什么?”诺敏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微带了丝颤抖。
      “我跟你说过,只要你想知道,我不是瞒你任何事的,而这件事……”太子沉吟了片刻,望向她的目光温和中有隐隐的嘲讽,“皇家的事比你想像中的阴暗,皇阿玛想用这件事做文章,我没给他机会……”
      诺敏越听越糊涂,但却明白必然有利益冲突在其中。犹豫了一下,她轻声道:“你不想说便不要说,其它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她的手紧紧跟他握在一处,她对于他的身份与结局,早就坦然视之,哪怕他真的只活到雍正二年,她也定是会与他同生共死,何况那些作为身外之物的荣华富贵。
      太子紧紧回握着她的手,却半垂了眼:“不是不想跟你说,只是不知道从何说起。皇阿玛以为我对那个位子还有留恋的话,那他就错了……”
      诺敏渐渐有些了然,看来康熙是想利用锦绣的死做某种文章,但太子却主动认下了一切——可是又是什么,会让他宁愿主动承担这个千古骂名而忤逆皇上呢?
      “自古以来,皇帝的心腹大患莫过于皇位和天下。”太子明白诺敏的心思,幽幽一叹,“最近这些兄弟为了那个位子,争得的确是凶了点儿……”
      诺敏心突的一跳,就算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但终归是跟皇位有关,跟这些皇子阿哥有关——难道为了保得那个上位,康熙竟连自己的儿子也容不下么?
      “别想太多,敏敏,就算没了这个太子的身份,我也总还是保得了自己,也保得了你的。”太子见她面色依旧苍白,不由怜惜地轻抚她的脸,“这些时日让你担心了……你的身子可好些?”
      诺敏犹豫了下,还是缓缓道:“比前几日好些了,这段时间四阿哥一直让孙太医替我开些补气血的药,胸口不似往日那么闷了……”今日能够进帐一见,是四阿哥有意通融,太子又会如何不知,只怕对她与四阿哥之间的关系亦能猜出几分,索性也就不瞒他了。
      太子目光中浮现出一丝柔和,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手却有意无意轻轻抚上她的脉腕,而后神色不变地笑道:“万一有事,他和十三弟都会护你周全,我自然是放心的……”
      “你刚刚说过,不会有事的。”诺敏打断他的话。
      太子怔了下,柔声道:“傻瓜,我说是万一……”
      “我不要万一,也没有万一。”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总让诺敏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一把捂住他的嘴,目光坚定的望着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答应过我的……”
      太子轻轻拉下她的手,目光中有感动有温柔有坚定:“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直到目注诺敏离开,太子面上的笑意,眼中的温柔才缓缓敛了下来,目光复杂,一双手在身侧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轻声叹息之后,他起身来到几案前,细细研磨沉吟了良久,才提笔写下几个字。边起身边随手折了几下,他轻轻敲了下帐子的东窗,片刻窗外有人低声咳嗽了一下。太子将窗子半推开一条缝隙,顺手将纸条塞了出去,低声吩咐了一句。

      * * * *

      原来诺敏答应当晚去找十三的,可是十八阿哥病重,康熙连夜宣了所有人过去,幸好经过众人的努力,又自鬼门关前将那弱小的生命拉了回来——可是这般的境况,又能坚持多久呢?
      加之听说三阿哥、五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都赶了过来,所有阿哥都聚在康熙的王帐里,不知道议些什么,诺敏竟一直无缘再见十三。
      其实心里一直有些惴惴,不知道应当如何向十三解释,毕竟太子和四阿哥把他放逐,是有自己的道理的。如果此时她说出了真相,岂不是让他们之前的一番苦心付诸流水?
      反复思量,却只觉得头疼难当,见帐外虽是新月如钩,但风清云朗,索性随手抓了一件外袍走了出去。
      入夜的草原,风极是凛冽。已有树叶因为寒冷枯黄掉落,失却叶子的树枝在夜风中嘶鸣,让人不由心底凄楚——再枝繁叶茂,再风光无限,终是经不起岁月无情,风雨飘零,辗落成尘。
      信步走着,不知不觉间太子的帐子竟遥遥在望。里面似乎也隐约亮着灯火,这么晚了,他也没有入睡么?望着帐前穿梭的禁军侍卫,诺敏只觉得心又抽痛了起来,前日他对自己笑得轻松温和,但那被圈囿在里面与世隔绝的滋味,又怎么可能安之若愫?
      忽然不敢再看那灯火,仿佛透过窗子映出来的,都是寂寞与悲凉。
      快走了几步,只想赶紧避开那种心痛。咫尺天涯——如今才深深明白这四个字里包含的是怎样的铭心刻骨和无可奈何。
      蓦地却见不远处有一个人影一溜小跑的闪过,身形很快,脚步声也很轻。
      诺敏下意识地往树后闪了一下——如此夜深人静,会是谁跑得这么急?难道是十八阿哥……她呼吸一窒,却又隐隐觉得不对劲儿。太子营帐的西边,在王帐以西的只有十三和十四的营帐,其他的人营帐均在东边。
      那人影似乎有些面熟——怔了一下她快步了几步跟了过去。
      行营原本就不大,那人影似乎因为急着赶路也没再往后面看,诺敏遥遥地跟了几步,却见前面竟然是大阿哥的营帐。
      而透着远处帐前的灯火,诺敏亦是瞧清楚了刚刚的身影,她认得,却是十三阿哥府上的小太监保昌!
      除夕御宴晚上的口技使诺敏对他印象极是深刻,当时得了康熙的夸奖,听说事后还宣他进宫了几次给皇太后和其他妃嫔表演,亦是得了不少赏赐,很是光风了一阵子。
      那么他……又怎么会出现在大阿哥的营帐前?
      思及太子的一废,十三的受到牵连,诺敏心中一紧。想也不及想,诺敏转身便走,好在行营原本就不大,不消一会儿,眼见就到了十三的帐子。
      十三的贴身太监常喜刚好打帘子由帐子里出来,见门外的诺敏不由一怔,之后笑道:“格格来得好巧,我家十三爷打十四阿哥那边回来不久,正在洗漱,您若早来一盏茶的工夫,就怕还扑了空呢。”
      说着便将诺敏往帐子里让——去年跟着康熙南巡,诺敏江宁的行宫,诺敏曾在大阿哥脚下救过常喜,虽然最后是太子替她挡了那一脚,但能这般护着一个奴才的举动却让他感动了很久。因此每每见了诺敏总是尊敬而感激的。
      诺敏也不推辞,连康熙都知道十三与她亲厚,她自然也懒得多想,何况常喜又是十三的心腹。
      常喜跟着进了帐子:“格格在外间等会儿,容奴才去通报一下。”
      诺敏正要点头,却听十三笑道:“常喜你这大嗓门儿,若真睡下了也被你吵了起来。”
      说着却见十三从里间出来,只着了件天青色的中衣袍子。诺敏摇头笑道:“果然是身子好不怕冷,但总还要顾及体面的,你……”
      “大热天的时候光着膀子也是常事,我怕什么。”十三撇撇嘴,目光在诺敏身上转了一圈,怔了下,却听常喜道,“格格稍等,奴才这给您倒茶去。”
      常喜亦是八面玲珑的人,识趣地避了出去。见他出去,十三目光微闪,刚要开口,却听诺敏轻声道:“此次出行,你可带了保昌?”
      十三见她问得凝重,不由收了嘴边的话:“先前去青海不曾带,他是前些日子跟着皇阿玛的行銮来的,还有几个我府上的贴身亲随,一起在行营候着……你问这个干嘛?”
      “我刚才在大阿哥营帐前见一个身影,有点像他。”
      十三似乎怔了一下:“你瞧清楚了?”
      见诺敏凝重点头,十三又追问了一句:“可有别人看见?”
      诺敏思忖了下,摇头:“应该不曾。”
      十三不由冷笑,“大哥手伸得可够长的,连我这边的人也够上了。”他沉吟了一下,扬声道,“常喜!”
      “奴才在。”常喜果然就在帐外,听得十三唤自己,一闪身就进了帐。
      “这几日帐里是谁当值?可是保昌?”
      “前日和今日是。”常喜见十三面色不善,忙开口道,“奴才跟您提过,今日本来是长顺的差,不过他昨天半夜坏了肚子……”
      十三冷笑:“你叫上莫朔几个人立马儿去把保昌那奴才给我寻了来。若有人拦着,抢也给爷抢回来,出了事爷兜着……”
      诺敏望着他的眼,眼中闪过冷厉阴鸷,只觉得心中一凛。这样的十三,是陌生的——然而她心中却隐隐闪过一丝不安,只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儿,却又说不出来。
      常喜应了一声转身出门,却不料此时帐帘突然被人掀开,常喜竟与来人撞到了一块,被撞的险些摔在地上,退了两步才站稳。
      待看清来人常喜面色微变,刚要开口,却听得来人笑道:“十三弟这是唱的哪一出,我和你十哥难得来一回,你竟是这样待客的么?”

  •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实在太太太忙了,明天,不,今天还要开一天的会……
    这是连夜爬出来的,大半夜的,我觉得自己都有点混乱的胡言乱语,所以可能还会改,大家先凑和看吧。
    08.6.12凌晨
    汗,非更新,改错字!
    继续强调,前面说了,写得仓促,有漏洞。龟毛的我把最后几段改了下细节,汗,大家体会一下吧,跟后面的情节有关滴说!
    RP很差的作者飘过~~~~~~~
    2008.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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