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摇空绿》侠之生

9、伤情

　　9 伤情
　　衔杯映歌扇，似月云中见。相见不得亲，不如不相见。
　　绿微，绿微，我正在写文章给你，你知道么？

　　那天依然是绿微在看书，我在看她，像平常一样。我说：“上次我跟我表哥说起同性恋的事情，他也很好奇呢！”
　　她回过头问道：“是吗？”
　　我用开玩笑的口气说：“我跟他说，不如找个男的吻一下试试，他却说，你怎么不找个女的吻一下试试呢？”
　　她果然笑起来，抬起手摆了两下：“好怕啊，千万别拿我做实验。”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头，说：“不是的，我想我应该找个男朋友了。”
　　“好啊，我想想，可惜我们公司多半都结婚了，没什么合适的。”
　　“你文笔那么漂亮，帮我写个征友启事贴到网上去好不好？”
　　“你也可以自己写啊。”
　　“就当帮个忙啦！”

　　她答应了，但是我很想哭，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想哭。回到卧室里，趴在床上，但是哭不出来，揉揉眼睛，还是哭不出来，心里觉得堵得慌，睡不着觉，就睁着眼睛干躺着。如果说失恋的话，根本就没有开始，如何算得上结束，只是绿微终究不会属于我了。男朋友只是托辞，我只是不太喜欢看到他们两个人在一起。

　　绿微倒是很尽心，第二天就办了这件事。不知道帖子里写了些什么，肯定是夸奖我的吧，半天功夫就收到4个男生的短信。能拿到我的手机号，他们肯定是通过绿微的初选了，绿微也把问到的资料告诉我，说其他进一步事宜要靠我自己。那些信息不过是姓名年龄职业学历身高体重之类的东西，其实我要这些有什么用呢！谁知道这一串串数据后边是个什么样的人，谁知道他们会怎样对待我呢？

　　绿微下班回来，问我聊得怎么样，我说：“有一个聊得不错，他非要见我，请我吃饭。”
　　“喜欢去就去吧，当女生多好，肯定不要你请客。”
　　“可我不知道去了怎么办。”
　　“有什么难办的，表现自然一点就可以。”
　　“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好啊，反正是蹭饭，白去谁不去。”
　　其实她还是很担心我的，我在她眼里就是个小孩子吧。

　　约定的日子到了，我不知道吃什么好，就选了一家自助餐厅。那个男的还算准时，但是其貌不扬，穿着也看不出什么品味，都不如剑冰顺眼，我几乎不想跟他说话。
　　寒暄几句坐下来，绿微去盛东西，也许是想给我们一点独处空间，但是我和他在一块大眼瞪小眼太拘束，就抓起个盘子跟着绿微走。她轻声问：“你怎么也过来了？”
　　“过来拿东西吃啊。”
　　“现在倒也罢了，下次我离开座位的时候你可别跟着。”
　　“为什么呢？”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万一他在你盘子里放点什么就不妙了。”

　　这个我可没想过，随口问道：“要是只有我一个人来怎么办呢？”
　　“要么不吃自助餐，要么离开座位前把东西吃干净，回去之后不用以前的餐具。”
　　“这么严重啊？”
　　“总之，离开过视线的东西是不安全的，再就是跟不可靠的人见面时，一定要呆在人多的地方。大饭店和大街是可以的，不能去别人家，也不可以随便透露住址哦。”
　　我平时总觉得绿微没有警惕性，对谁都很温和，总担心她被拐骗，居然防起人来比我还厉害。我跟她相处这么久，连兔子和刺猬都没看清楚，真神奇。

　　一顿饭下来，绿微吃得很香甜，我却觉得索然无味，想必那个男的也挺无聊的，因为我多数时间都跟绿微说笑了。好不容易吃完道了别，估计他不会想再见到我，我也正好不想再见到他，只有绿微白吃一顿饭，声称赚到，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我说：“这个男的好没劲啊！”
　　“不着急，天下男的多着呢，两条腿的□□不好找，那啥的那啥还不好找么！”
　　一句话说得我笑起来。反正我本来就不想找，以后大可不必费事应什么邀见什么面吃什么饭了。我相信有很多事强求不来，何必窝在某个男人身后，没有了绿微，自己过也是一样的。

　　小陆打电话来说想我，问我能不能周末的时候去B城看他。毕竟当年交情不错，人家对我也一直关照，我这头又没有要紧的事情，就答应了。两个城市离得很近，坐火车不到三个小时，我周五下班去车站，路上吃了点牛奶面包，晚上就到了B城。小陆还是像以前一样阳光帅气，似乎又长高了些。他轻轻拥抱我算打招呼，让我怀念起当年并肩躺在体育场上看星星时，草坪的味道。

　　他已经帮我买好了周日下午返回的车票，说要带我在B城转两天。他领着我去著名的小吃一条街吃夜宵，看着我狼吞虎咽，微笑着递面纸给我；他陪我去夜市，两个人像小时候一样抓着大把的荧光棒招摇过市。他送我到旅馆，说真高兴我能来，说他爱我这么多年，终于可以有结果。我当时就懵了，他没走，我也没要求他走。

　　似乎没什么别的感觉，就是痛，然后我呆呆地洗了个澡，躺回床上。睡觉肯定是睡不着的，身体不舒服，更不舒服的是脑子。我为什么没有推开他呢？我又不爱他，又不打算跟他结婚。可是我怎么能拒绝呢？那么多青春的回忆里，他是我的朋友，我却是他爱的人；我作为一个朋友来看他，却被当成了爱情的回应。这中间阴差阳错，终究是他付出的感情比较多，总觉得自己有一点亏欠。

　　第二天，他拿了一盒药给我，我才想起这件事是需要采取措施的。这种药我一定没有勇气去买，幸好他已经买了。他说是事后用的，要吃两片，我就照着吃了，倒也没什么别的感觉。我很想早点走，毕竟有的事情改变了，在一起呆着会觉得不自在，却不知如何开口。他把笨拙的温柔的第一次留给我，我当时没有拒绝，后来又怎么能说得出“你错了，这么多年我从没有爱过你”？

　　他带我去什么岛看花，去什么林看鸟，我根本搞不清是哪里，只是浑浑噩噩地跟着走。他把我搂在怀里，摸我的额头，问我是不是累了，我点点头，他就带我回去，说请我吃好吃的。我稀里糊涂地吃饭，发现这些平时很好吃的东西忽然变了味道。我一边机械地吃，一边回忆起绿微吃饭总是很香的样子，可是即便如此，也没能让我多吃一点。看着满桌子菜剩了那么多，想起绿微能把我做的那么难吃的炒饭吃掉，忽然觉得很浪费。

　　晚上他还是留下了，我想第一次都这样了，多一次少一次也无所谓。盒里还有两片药，我拿出来吃，他说应该不用吧，我也不知道，说：“既然是事后吃的，那么还是再吃两片保险。”他挠挠脑袋，由着我吃了。到了早晨我就不想起床，觉得头晕乏力，据说脸色苍白，好不容易爬起来去厕所，发现好朋友似乎是来了。才过了没有两个星期，怎么会这样呢？我心里很怕，想着大概是吃错药了。

　　他看我精神不好，出去买了粥给我吃，但我没有胃口，还时不时觉得腹痛。他很关切地问我怎么了，我没说药的问题，只说好朋友来了，水土不服想回去。让他跟着担心有什么用呢？就算他真真切切地在我身边嘘寒问暖，终究不是我想要的，倘若我要血崩而死，只希望能回到绿微身边。可是我还没活够呢，刚刚进入第二个本命年而已，但愿不要吧。我躺了半天，带着一大包卫生用品坐上了预定的返程车。

　　我有气无力地发短信，问绿微有没有空来接我，她真的来了，和煎饼一起。她一见到我就问道：“怎么了？脸色不大好。”
　　“没事。”
　　“要不要去医院？”
　　“不要，带我回家去吧。”
　　绿微要背着我上楼梯，剑冰说她腿还没好利索，况且有男士在，就背着我上去，然后离开了，说有事马上叫他。
　　绿微坐在我床边，握着我的手，问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我就是困了，想睡觉，你在这留一会好不好？”
　　“好，我哪也不去。”

　　我想我要是真的这么去了，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单是对不起父母的养育之恩。不过想到一觉醒来，还能看见绿微，就觉得我肯定死不了。说不定只是很小的毛病，自己吓唬自己而已。我睡了一会说要去医院，绿微就带我去，确实没什么危险，开点药就回来了。我吃过药躺在床上，绿微依然握着我的手坐在身边，什么都没问。
　　“我去看一个高中同学，他说要和我交往，后来就上床了。”
　　她微微晃了一下头，但是没说话。
　　“第二天，他买药给我，忘了是什么了……”
　　她低声说了一句：“是毓婷。”
　　“啊，好象是那个名字吧，我就吃了两片。”
　　她皱了皱眉，轻声说：“怎么搞的，事前干吗来着。”
　　事前我根本就没想到呀，只好嘟囔着说：“我不知道。”
　　她叹口气，说：“这药副作用很大的。”

　　“当时倒没怎么样，后来又做了一次，又吃了两片。”我看她很严肃的样子，不由得越说越低。
　　这会她的眉毛完全皱起来了，又赶紧松开，放缓语气说：“这种东西最好不要吃，隔半年吃一次对身体都有影响，哪有人隔一天就吃一次的？”
　　“我真的不知道。”
　　“难道盒子里没有说明书么？”
　　我什么时候吃药看过说明书啊，大夫说吃就吃了。
　　她大概觉得我很没救，慢慢地说：“还是用安全套比较好吧，安全的另一个意思是防止某些病。”
　　这个问题我更没有想过了，小声说：“他也是第一次。”
　　“但愿吧，以后记得不要乱吃药，哪怕是妈富隆也好一些。”
　　“你吃过吗？”
　　她柔声说：“我还不需要，但是每个成年人都应该知道，要爱惜自己。”

　　她依然握着我的手，开始科普教育，幸好只是担忧我的无知，并没有瞧不起我的意思，但是我觉得自己对不起她。“我知道错了，我本来想拒绝的。”
　　她认真地说：“每个人都应该对自己负责。”
　　“可惜补不回来了。”
　　“没关系，如果将来和别人结婚，选个好朋友临走的日子就可以了。”
　　结婚？于我只是讽刺了。我以前就不想结婚，以后更不想结婚。
　　最后她微笑了一下，问道：“嗯……感觉怎么样？”
　　“不太好。”我想我的脸一定很红。
　　“书上说一生有七千次机会，一两次不太好也不打紧，练着练着就好了。”
　　绿微这是在安慰人么，往我纯洁的小脑袋里灌输的什么呀！

　　小陆打来电话，向我描述美好的前景，说虽然父亲找了机会送他去美国留学，但他甘愿放弃，而选择跟我好好过日子。我诚实地说：“对不起，我们还是做普通朋友好了，请你放心去美国吧。”他疑惑他愤怒，他说不会为出国的机会舍弃感情，说要永远和我在一起。我只能回答：“很遗憾，我并不像你认为的那样爱你。还是听从你父亲的安排吧，他会帮你做出明智的选择。”我平静地挂上电话，心里却难受得很，曾经那么好的朋友，转眼变质了，一脚踏出去，再也收不回。

　　手里摩挲着的手机又响起来，是父亲打的，让我尽快回家，说爷爷可能不行了。我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东西买车票，脑子里一片空白。春节时爷爷的身体就不太好，肺癌晚期，大家都庆幸他又撑过一个年，如今终于要离开我们了么？爷爷，那么慈爱的爷爷，您忍心抛下我们吗？爷爷，最疼我的爷爷，请等一等我。我是他的第一个孙辈，从小就享受到最多的关爱，那么喜欢小孩子的爷爷，曾经整天笑呵呵地照顾我们的爷爷！

　　还记得过年时去探望他，长久的病痛已经把爷爷变成了干瘦的小老头，我发现他的腰早已不是那样直了，他的身体早已不是那么壮了，他的头发早已没有一根黑的了，脸上长了许多老年斑。曾经把我高高举起的爷爷，瘦到连我都抱得动了。爷爷的皱纹那样深，但是一看见我，马上从皱纹里变出笑脸来，和蔼地询问我的近况。爷爷，难道那匆匆的见面就要成为永诀了吗？

　　我终究没有赶上，再次见到爷爷的笑容，已经定格成一幅黑白照片。隆重的葬礼上，婶婶们哭得有腔有调，父母哭得老泪纵横，而我是号啕大哭。我根本就忍不住，顾不得什么礼节规矩，一想到爷爷的样子就忍不住。真怕有一天，父母也离我去了，子欲养而亲不待。纸钱漫天飞舞，我知道爷爷看不见，爷爷最后连我都没看见，连最疼爱的孙女都没能看一眼，又怎么会在乎这些纸钱呢！

　　终于回到A城，疲惫地坐在自己的床上，绿微下班回来看见我，问道：“怎么几天没见，气色这么差，跟男朋友吵架了么？”
　　“他不是我男朋友，走了，去美国了。”
　　她低下头看着我，轻轻地说：“没事，还有我呢。”
　　我搂住她，哇的哭出来，喊道：“我爷爷过世了！”
　　她的腰很细，胸很软，身上有一种干干净净的阳光味，这是我后来想到的，当时只顾得哭，哭得很猛。就这么短短几天，我在生老病死爱恨情仇里打了多少转，如今真的只剩下绿微了，绿微啊绿微，我不想离开你，但可悲的是，我已经背叛你了。

　　我哭了很久，绿微任由我抱着，伸出手轻轻拍着我的背，摸着我的头发。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哭得没有力气，绿微就帮我擦脸，哄我喝水，扶我躺下睡觉。第二天的太阳依旧升起，我的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当然不能再哭了。
　　绿微轻轻地拉开窗帘，说：“看今天的天多蓝，天堂里一定很漂亮。”
　　“是，爷爷看着我笑呢。”
　　“至于那个那什么呀，不要告诉下一个男朋友就行啦！”
　　“相爱不是应该坦诚的么？我才不想骗人。”
　　她微笑着晃动一根食指，说：“把前任忘记才是对现任最大的忠诚。”
　　那好吧，我要把小陆忘记，把我愚蠢的过错忘记，即便为了绿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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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所有的x知识都捣鼓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