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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43章 奇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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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进营地,忽闻号角逐响,帐外烛火灯明,马蹄踏声奔过,黄沙尘土飞扬。
几位御医从营帐西侧出来,看到萧蓦欠身行礼,而后目无下尘的扫过我,领着背着药箱的小童,一行人风尘碌碌的朝灯红烛明的北边外营走去。
萧蓦将夜风和昼月交给小厮带回马厩,眉头轻挑冲我道:“碧清该是回来了,你先回帐,我去外营一趟。”
我点点头,转身往营帐走。
外营是将领兵士歇息的范围,似乎有人狩猎受了伤。
营内似乎也很躁乱,十几个身着黑衣的骑兵牵着战马,手持长矛站在营地入口栅栏处,四个小兵推着一架木轮架车慢吞吞的进来,上面躺着一个黑乎乎的庞然大物,隐隐约约夹杂着一股腥臭气,黑色的血渍染红了木轮车,车轮碾过的沙土都染成了乌色,偶尔粘糊糊的血液顺着车架滴下。
车轮辗过的地方,深深的下陷,路过我的时候,掩鼻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车上竟然是只黑熊。长约九尺,肥厚的身形至少有二百斤左右。全身插满了竹箭,死状凌人。我只知道,每个人所用的箭支,箭羽处会留下自己的标记或者姓氏。看样子,这是到记分牌处找宦官记录的。
所有野物中,最难猎的就是黑熊,除了黑熊皮厚、力气大外,主要此时正是黑熊觅食的季节,食欲大,活动频繁,虽然性情孤僻,却异常凶猛,偶尔会到低地游荡寻食,每年十一月之后进入冬眠期,直到第二年三月才会醒来。也不知谁这么‘幸运’竟然碰上黑瞎子,想必猎杀过程一定很难辛,否则不会射出几十支箭才搞定。
听丹秋说,当年,琼泰大皇子为了搏父皇欢心,带领部下入林守了七日才寻得一只黑熊。琼泰好胜,命部下勿动,自己斗之,虽然杀了黑熊,却也被熊拍断左臂,后于恒逊接筋复骨,半年后治愈。
刚进帐篷,就见碧清双眼红肿,脸色苍白,呆呆的坐在地榻上,身旁的女婢正在劝她用膳,丹秋也在,我嗫嚅道:“碧清,你怎么了?”
她双眼空洞无神,也不答话。我摇了摇她的肩膀,碧清才恍恍惚惚的回头看我,呢喃道:“姐姐,熊……,很大的熊……”
我以为她只是看到了那头死熊,受了惊吓,轻轻拍拍她的脸,“没事了,熊不是都已经死了吗?你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明天还要带我玩呢。”
碧清的双眸没有焦距,空荡的越过我,看着账外,只是不停的重复呢喃,显得无助可怜,“好多血,整个身上都是血,我不是故意的,不是的,真的,……”
我一怔,看了丹秋一眼,“碧清在林中遇上熊了?谁送她回来的?”
丹秋看了看旁边的女婢,点点头,嗫嚅道:“嗯,石公子刚送公主回来后就一直神志不清,怕是受了惊吓,叶姑娘替公主先诊诊脉吧。”
丹秋很早就改口叫我姐姐,就算有外人也不曾叫我叶姑娘,我顺她的眼色,余光扫了扫身后的几个女婢,坐在地榻旁,搭上碧清的手脉,淡淡地道:“脉象混乱,心智受惊,让膳房熬碗安神静心汤。丹秋,将药方告诉她们,让她们去煎药,你再帮我拿些银针,我先给她施针压惊。”
丹秋开始吩咐女婢。
我看了看桌上的汤菜,摇摇头,冲旁边的婢女道:“公主体制阴虚,这些膳食不适合,你去交代膳房熬些清淡的粥送过来。”
两个女婢不太情愿的点点头,出了营帐。
我见她们走远了,才收起装模作样的表情,道:“好了,你们别装了。丹秋,这是怎么回事?”
碧清嘻嘻笑了,嗫嚅:“叶姐姐,我装得像吧,连你都差点被骗。”
我笑了笑,无奈的摇摇头。
丹秋道:“刚姐姐跟少爷都不在,石公子送公主回来后,没多久碧水公主就带着人来帐内,冲碧清发威,身边又都是她的眼线,只好让碧清先装疯卖傻了。”
碧清难得的严肃,道:“叶姐姐,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怎么知道那树丛里会有黑熊突然跑出来,石秋南的腿本来就是带伤的,还好薛大人及时接应我们,父皇都没有恼我,水姐姐更不该来怨我,再说,我为了撮合他俩,都早出晚归了,还能让我怎么样啊?若是水姐姐知道我这会儿又装傻骗她,她该更恼我了。”
丹秋嗫嚅:“薛大人命都快搭上了,皇上这会儿是没空理你。”
碧清脸一红,嗔道:“这不更好?父皇越恼我,水姐姐才越高兴,我这可是按萧哥哥教的做的,错得越多,越安全。不能都怪我。”
丹秋撇撇嘴,冲我道:“姐姐,你多给公主开几天药。薛华海将军伤的很重,肚皮被熊掌撕破了洞,怕是凶多吉少,几位太医都去会诊了。”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若真是那位将军出了意外,公主病着,皇上也不会太狠的责罚她。也省得碧水公主再来挑畔,“好,就说公主体质娇虚,心智受损,需要安神调养。”
又回头冲碧清道:“公主,你等会将经过细细告诉萧世子,回了宫尽量挑几个自己人,总这样也不是办法。”
碧清点点头。
丹秋嗫嚅:“姐姐也觉得此事有蹊跷?”
我点头,正欲开口,营帐外边突然传来尖细的公鸭嗓,“叶飘絮,叶大夫可是在里面?请跟我到外营一趟。”
我一怔,冲碧清施个眼色,领着丹秋出了帐篷,见一位白发朱颜的公公立在帐外,我冲他欠欠身,道:“这位公公,小女正是叶飘絮,不知到外营有何事?”
他看了我一眼,有些惊讶,道:“原来叶姑娘这般年轻,请速速跟我来吧,薛大人的伤有些棘手,太医们都无策了,你去瞧一瞧。”
都无策了才叫我过去,还不是故意刁难我?早料定到了这里不免被太医们排斥,我淡淡地笑了笑,跟在他身后,轻声询问:“不知公公贵姓?”
他和蔼的道:“免贵姓常,叫我常公公便可。”
“原来是圣上身边的常公公,让小厮过来寻我便是,还劳烦公公亲自走一趟,真是折煞小女了。”嘴甜一点,总是不会吃亏的。
他连笑声都显得女气,“无妨无妨,萧世子介绍的人,我当然想第一个见一见。薛将军可是聂国金朝不可多得的人才,也是皇上的心头肉,我自然要上心些。他那伤呐,可不好治,瞧那些个太医束手无策的样子,真是急煞我了。你不必紧张,尽力就好,有时啊,真是命不由己。”
“小女自然会尽全力,毕竟是一条人命,就怕阎王爷非跟我抢人,那我也无法。” 我淡淡地应承着。其实真论起医术,我心里也没谱,既然以医者身份进来的,自然要做些本分事,或许萧蓦也只是顶着太医的压力让我走个过场,所以才会让常公公交待这些话。
几位太医看见我进来,有的不屑的瞥过头,有的无动于衷,我扫了他们一眼,欠欠身,毕竟女医者的身份没有他们高,回头看到萧蓦鼓励的眼光,我笑了笑。
见了满床的鲜血、絮布,我才知道这位薛大人的伤有多重。人已经昏迷,左腹有一个长约五寸的裂口,血肉模糊,虽然被封了穴道,却仍殷殷不断的往外涌血,刚衬的絮布,不到一分钟就被血浸红。两个小婢女在旁边不停的擦拭,换布,有一个小婢已经脸色发白。
我拉过那个小婢淡淡地道:“你晕血,先去喝点糖水,不要再进来了。”
不理会太医们异样的眼神,我仔细检查伤口,显然他们刚刚已经处理过了,只是伤口太大,隐约有血肠在伤口处晃动,还好未伤及内脏。
我真是服了这帮所谓的太医,莫非真要这么把人放着,眼看着他血枯而死?虽然我也是第一次处理这种情况,不过总要一试,而且他身上有一种奇怪的味道,虽然被血腥气混浊,仍能闻到淡淡地味道,似乎我现在的鼻子也很灵敏。
压制着想吐的冲动,掏出一颗百花凝露丸塞进薛华海嘴里,吩咐丹秋:“准备一盆盐水,将我的银针拿来,还有找一根绣花针,越小越好,还要一些结实润滑的细线。速去速回。”
丹秋将药箱放在我旁边,正欲出去,萧蓦淡淡地吩咐:“丹秋,你留这里帮叶姑娘,我派其他人去,还需要别的吗?”
我看了萧蓦一眼,笑了笑,“绣花针拿烈火熔,弯成鱼钩状,针头要尖,不能损坏,还有,这里多准备几盏灯烛。”
薛华海已经深度昏迷,嘴唇颜色已经变了,脉象和心跳越来越弱,再昏迷下去估计大力神仙也救不了了,拿着藿香散放他鼻下嗅了嗅,他顿时醒了,只是神智不清,眼神恍惚。记得下山前,天玄冰研究了麻醉的穴道,我细细想了一遍,虽然理论和实践有差别,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拿着银针在他的双手、双足上慢慢插入银针,双手却熟练的直刺0.2至0.5寸,离手。很明显手比心快,或者只是条件反射。
不多时,薛华海渐渐的沉睡了,看到麻醉穴起了作用,我稍稍松口气,毕竟昏迷和麻醉不同,至少现在能保证他的心脉正常。
见萧蓦已经把东西准备齐了,我消毒、穿针引线,准备缝合伤口。
看到我在薛华海的肚皮上缝来缝去,众人皆倒抽一口凉气,我暗笑,手上动作却未停,整整缝了四十二针。当我缝合完毕,上了药膏,包扎好伤口,抬头,除了萧蓦和丹秋,众人都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新奇的注视着我。
常公公最先反应过来,笑得合不拢嘴,“哎呀,真神奇,没想到穿针引线的功夫还能用到人身上。真是神人呐,我这就去禀报圣上。”
其他的几个太医脸色抽了抽。我脸上淡淡地笑着,“公公,我现在只是斗胆试上一试,若是将军等会醒了,才算是转危为安了,不妨再等等。”
我话一出口,太医的脸上又露出讥讽的讪笑。萧蓦湖蓝色的眸子闪着寒光,草草地扫过他们,他们变脸比翻书还快,马上换上虚伪的笑容。
我淡淡地笑了笑,男尊女卑,身份阶级,这些我都不想说,可同为医者,他们却缺乏医德。忽视他们,拔掉麻醉的银针,不多时,薛华海缓缓地醒了过来。我又把了把脉,除了有些气虚,脉象平稳,薛华海果然是将士出身,头脑冷静,虽然刚转醒,却也大概明白了情况,硬撑着起身要与我道谢,我压着他肩膀,淡淡地道:“将军,不必多礼,这伤口不能沾水,三日内最好不易移动,十天后我来拆线。我再配点药,你平素身体硬朗,这点伤养个把月就好了。”
薛华海扯动苍白的嘴唇,道:“有劳姑娘了。”
常公公留了几个婢女伺候薛大人,就回去禀报皇上喜讯了。众太医,见人以救醒,悻悻的离开。
我开了药方交给小婢门,又交代了些常识,便遣退她们去煎药,见众人都走了,我才松了一口气,好好的喘了喘,萧蓦淡淡地看着我,“絮,我没想到,你竟然会有此绝招。”
我笑了笑,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摆摆手,“我也是瞎猫赶上死耗子了。算我走运吧!”我看了薛将军一眼,又看了看萧蓦:“其实,我是真的想治好将军的,因为,我有一个疑问。”
萧蓦和薛华海同时一愣,我道:“薛将军身上有一股特殊的味道,”
萧蓦冲丹秋使个眼色,丹秋机警的将帐帘放下,守在门口。
“是股很淡的蜂蜜奇香,不仔细闻,根本不易发觉,”我活动活动脖子,继续道:“大概现在我功力有所恢复,所以对气味很敏感。本来我并未注意,可是,从碧清那里过来后,我突然觉得你们遇熊绝非偶然,是有人故意为之。因为碧清身上也有这种味道。”
薛华海咧着嘴笑了笑,“世子爷,你真是找了个奇人,靠鼻子就能一下子断定这是策划好的事件,比你在我脑袋上摸来摸去管用多了。”
我一怔,笑了笑,“原来,你们也发觉此事可疑了?”
萧蓦蹙眉盯着我,淡淡地道:“本来只是怀疑,这家伙得记忆里只有斗熊的片段,所以尚未发现可疑之人,你是说有人故意用这种奇香吸引黑熊?”
“是的。”我点点头。“碧清身上的味道有些淡,有可能是放在一个人身上,而后又染在别人身上的。或者是俩人同时都放了。这香味刺激黑熊的凶残性,提高战斗力。当时跟你们一起的还有谁?”
“他奶奶的,怪不得老子射了它十几箭都没反应,跟穿了遁甲一样。”薛华海咧咧的吼,又呲牙咧嘴的捂着肚子,不好意思地冲我笑了笑,“我粗人,姑娘别介意阿!”
“絮,莫非你要靠气味寻找?”萧蓦定定地看着我。
我扑嗤一下笑了,嗔道:“哎呦,世子爷莫非要把我当猎犬用?就算我想,别人也把这东西消尸灭迹了才对。你不还有读心术呢?我只管救人。还有啊,丹秋也发现了异状呢,你不问问。”
听见我提她名字,丹秋一怔,又往外瞄了瞄,嗫嚅道:“少爷,你不是派人跟着碧清的吗?可碧清回来说遇见熊的时候,只有她自己,我怀疑有人故意引开了隐执士。后来,紧急关头是石公子出现的。随后,才是薛大人……”
“对对对,我就是听见碧清的叫声才赶紧林子的。当时石公子已经受伤了。不过还帮我射了两箭,他箭法还真是不怎么样!”薛华海撇见我和丹秋掩嘴嗤嗤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丹秋道:“碧水公主带人来训斥碧清的时候,我看到有人捡了一条帕子带走了。”
萧蓦笑了笑,蹙眉深思,片刻后,冲丹秋道:“你先陪叶姑娘回帐休息吧!”
我一愣,莫非是碧水?难怪丹秋让我只走那些下人,可是,那为何伤将军呢?或者是石秋南。只是,理由呢?
萧蓦见我愣着,拍拍我,淡淡地道:“三更天了,快回去,明天就知道答案了。”
其实,在萧蓦面前确实没必要说那么多,也无须想太多,他办事我向来放心。我笑了笑,跟着丹秋离开。
PS:还是不太会写宫廷戏……,这个难受的啊!
所以写得好慢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