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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白露与小薇之遥远的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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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终究是个女孩子,她轻轻地笑了起来,慢慢地说,“你说我特别,是不是在变着法子奉承我讨好我。”
“我为什么要奉承你讨好你?”
“因为你有事求我。”
陆人曦没辙了,他终于发现这个戴着黑框眼睛,只顾着埋头于书本,众人眼中的沉默少女并不像她的外表那么愚钝,他嘻嘻一笑,“被你猜对了。”
白露从手腕处剥下一条细细的金链子,在空中扬一扬,“这陆人家族的象征,富贵蛇纹链是你的吧?”
陆人曦纤美的手往空中摊开,“是,又不是。”
陆人曦说“是”是因为链子的确是他所拥有,他说“不是”意思是他不是因为想找回金链而求白露的。
白露似乎明白了陆人曦话语中矛盾用词,但她却缄默着。
梧桐林里有一股尴尬的分子在蔓延。
妩媚的陆人曦先失去耐性,他慢慢地说,“我只是想问你一些关于白崇川的事情。”
“不知道。”白露干脆利落地说。
陆人曦碰了一个软钉子,却不折不挠继续发问,“白崇川难道没有害怕的东西吗?”
这个问题是剑是匕首,白露盯着陆人曦像一只警惕的幼兽,却依然轻笑着,“陆人曦,我已经把你当作朋友,为什么要问我这样的问题?”
朋友?
在这个世界,谁都不能没有朋友,但陆人曦就是没有朋友。
皇甫烁是神祗,万丈光芒照耀着他;陆人明是兄弟,他和他有一种怪异的亲情;男生们不喜欢他的妖娆;女生们把他看成可望而不可及的王子。
陆人曦这样一个天之骄子的确是没有一个朋友。
良久,陆人曦眼睛里蓄满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慢慢地说,“对不起。我不会再问,是我从前看错你了。”
白露笑了,她仰起头望着天空,“那么,你从现在开始不要再看错就永远也不会错了。”
她手一扬,把金链子扔给他,笑靥如花,“我本是想着向你讨旭日暖香丸的,免得以后再被人家批评不像是一个女孩子。”
“现在讨也不迟啊!”
“已经没必要了。”她俏皮地说。
陆人曦突然想起了什么,轻声说,“你本来就很香。”
“你说什么?”白露却没有听见。
“没有。”陆人曦急急地说。
他的脸红了,像一朵云霞落在了眼眸深处,分外妩媚。
白露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
陆人曦连忙找话题,“不过,这旭日暖香丸你若是要也不难,皇甫烁那里有的是。”
白露嗤笑之以鼻,笑说,“我又不认识皇甫烁,他凭什么把旭日暖香丸送给我。”
陆人曦似乎发现自己说错了话,笑眯眯地正想走近白露身边,忽然,一阵风吹来,连同绿叶都卷了下来。
风带来了丰润多汁的青草味。
陆人曦的鼻子动了一动,他皱眉,“这是什么?”
白露孤疑地望着他。
陆人曦脸上的微笑收拢了起来,逆风,面朝西南方向,神色逐渐凝重。
“梧桐林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味道,”陆人曦低低声说,蹑手蹑脚地往着西南方向走去。
白露虽然有疑问,却跟了上去。
距离十米远的地方。
第四棵梧桐树。
陆人曦停下,仰头望着高高的树杈,沉声说,“刚刚这里有人。”
他说的是真话。
梧桐树干旁落着几枚青翠的树片,附近的青草处有浅浅的被足踏的痕迹。
“是谁呢?”白露问,“他干嘛要跑到树上静坐?”
陆人曦绕着梧桐树转了一圈,肯定地说“这是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强壮的男人,有很重的男性荷尔蒙分泌。”
白露一动不动地倚着梧桐树,也肯定地说,“这个人吸一种香烟,白色烟身蓝色烟嘴,纤细如少女的腰身。”
“啊?”陆人曦的桃花眼耀耀生辉,不可思议地说,“你连这也嗅得出来?”
白露俯身从梧桐树旁的草丛边捡起一截捏熄了的烟蒂,微笑着,“我用眼睛看到的。”
陆人曦脸色一红,“瞧我这个人,多可笑。”
“陆人曦,你这是可爱。”白露安慰他,“想不到你竟有一个闻香识人的鼻子。”
“嗯,”陆人曦又神采飞扬起来,“陆人家族的传人都必须有辨识茶香的能力,相传在很久以前,陆人家族的老祖宗被称作‘神鼻’,就是因为发现了一种特殊芬香的茶叶才建立起了今天这样庞大的茶道王国。”
他们就着这个话题谈论热烈,都很有默契地不再提那一个神秘的偷听者。
陆人曦大概已猜到是谁。
能够从两米多高的梧桐树上一跃而下,在软如豆腐的草尖留下近乎瞧不见的足痕,这个人一定不是普通高中生,这种人总有异于常人的特征。
而拥有这些特征的人时约高中只有两位。
皇甫烁一定不会来偷窥的,那嫌疑最大的就是“他”了。
陆人曦望着白露,脸上的表情很古怪,比那一次他不期然间闻到白露身上淡淡的少女甜香更加古怪。
已近黄昏。
白露慢慢地走出梧桐林。
远远地,就看见了白崇川微笑的眼睛。
他迎了上来,自然地从白露手中接过了一本《金藏药》,温柔地说,“看这么枯燥的书不觉得烦吗?”
白露摇头,但神色间有一些疲倦。
白崇川哗哗地翻起书页。
《金藏药》里掉出了一张书签,白崇川优雅地在半空一抄,接在了手里。
其实是一张仿书签大小的照片,有些暗黄,但看得出主人将它保护得很好。
白露咬着嘴唇,脸色红扑扑的。
白崇川慢慢地看着,竟似痴了一般。
这一张照片映出了一个皮肤蜜糖色,眼睛明亮的小女孩,贪恋地偎依在一个如天使般俊美的小男孩怀中。
只是小男孩却似已经睡着了。
白崇川喉咙发热,声音沙哑,“这是你和我的照片。“
白露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是什么时候照的。”
“十岁,我生日那一天,用你送的照相机,在你睡着时,唤刘姨偷偷地拍下来的。”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白崇川的心中翻腾。
他的神情依旧平静,但心却热得像被太阳光辐射,他的手却越来越凉。
白崇川真正高兴的时候,手总很凉。
此刻,若给他倾城之宝,他也未必见得有这么开心。
白露怯怯地走近一点点。
突然,被拥进了一个飓风般的怀抱中。
白崇川狠狠地抱紧了她,修长的双臂如一个圆圈牢牢地环住了她。
“白露也喜欢哥哥,对不对?”
他的话语像一个紧箍咒,让白露觉得快要窒息。
你是哥哥的亲妹妹!
这个秘密像一个幽灵藏匿在她心中某一个角落,有时候是隐形的,几乎被她遗忘。但有时候,就像是现在,却如同毒素,迅速扩散全身,让她不得不正视。
白崇川伏下身子,吻住了白露。
她的唇比想像中更柔软更敏感。
他带着暴风雨式的占有欲深深地吻了下去。
夏日的风在吹。
呜咽的风慢慢变为叹息的风。
风停。
一切似乎静止。
白露面无表情地低头,用尽力气推开白崇川,淡淡地说,“因为哥哥的怀抱像妈妈一样地香一样地温暖,所以想要拥有。白露只是单纯地喜欢哥哥的拥抱,并不爱哥哥的。”
这一番话她说得流畅无比,却让听的人连血液都如昨夜那杯残酒,冷而颓废。
白崇川脸色苍白,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去一样。
“还有,”白露抬起头,眼睛很清澈,“请哥哥不要爱白露了,这样的事让我觉得太尴尬,太为难了。”
“这些,都是你的真心话吗?”
“是。”
白崇川常常地看着她,那眼神似乎要把她融化了一般,良久,他忽而一笑,声音轻冷,偏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甜蜜,“你,太自私了。”
白崇川天生具亲和力,似乎永远都温和而热情。只要是在某一限度内,他不会拒绝任何一个人的请求,是天使一样的人物。
但他有一个坏毛病。
对于他不信任的人,他说话的声调总是那么地盅惑,轻而冷,像哀伤的情歌,既冷漠而又带着甜蜜。
他不相信所有接近他的人或者是身边生活的人。
但他爱白露。
所以他只对着白露温柔,那时候他的声音才是真诚的,天然的。
听着白崇川此刻的声音,轻而冷,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甜蜜,白露知道自己成功了。
但她却不觉得快乐,喉咙里似乎有一股血腥味。
“对不起。”她艰难地开口。
“被爱的人才有资格说这种话。”白崇川嘲讽地一笑,双手垂落像沮丧的海豚,“可是,即使是你这么自私,我却还停止不了爱你。”
他往前走了,手中仍拿着《金藏药》,背影是那么地修长那么地挺拔,优雅地往前走,像一个将军,虽然打了败仗却依然保持着将军的尊严。
血红的夕阳追随着他的脚步,他的眼睛里有一种触目惊心的美。
这一夜的白宅,出乎意料地平静。
白露抱着粉色小猪枕头,在两米长的沙发上睡着了。
她柔软的发散落着,如一朵墨云。
她的眼睑犹有泪水的味道。
白崇川站在门外,隔着一道窄窄的距离,看着熟睡的少女。
白崇川有一双奇特的眼睛,黑曈像被镀上了一层淡金绿色,当这双眼睛望着你的时候,竟似有一种令人无法抵抗的魔力。让你不由自由地想要跟随他。
可是,此刻,这双眼睛蓄满了痛苦。
微风起。
这是秋初的夜晚了。
风有一些些凉。
少女的身子蜷曲起来,她轻轻地说着梦语,“哥哥”。
白崇川眼中任谁见到都不禁会叹息的痛苦慢慢地不见了。
他温柔的看着熟睡的少女,踱着细步走了进去,站在沙发边怔了一会,慢慢地抱起了少女。
她的身躯温软,如同一片花瓣。
她的身躯轻薄,如同一片羽毛。
白露动了一下,那宽厚的胸膛里有战鼓似的心跳,吵得她不能安睡。
是谁呢?她又在做噩梦吗?
妈妈,爸爸,白林翔,张素莲……
白崇川!
她一下子惊醒了,疲倦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依偎在一个温暖而安全的胸膛中。
“哥哥”。白露已经完全清醒。
白崇川低下头,静静地望着她,忽柔声说,“还记得吗?以前你总是要赖在哥哥怀中。”
白露眼眶微红,咬着嘴唇,默默地点了点头。
“就让我再哄小公主睡觉吧。”白崇川轻轻地说。
如果一定要流泪,也绝不是现在。白崇川这样告诉自己。
像花瓣一样的少女被他温柔地抱着,他轻轻地摇了又摇,像夏日的雨珠落在荷叶上那样慢悠悠地摇了摇,温声地唱:
天之涯,海之角。
永远也无法忘却那淡淡的微笑。
你爱笑的眼睛如花滕缠绕。
天之涯,海之角
你是过去永远的记忆。
记忆是海,海是你眼睛的微笑。
歌声是如此地低靡。
在这样的时候,白露本是睡不着的。可她偏偏慢慢地沉入梦乡。
睡得那么地香,睡得那么地沉。
似乎就算是有一千个人齐唤她的名字,她也不会醒。
白崇川轻轻地把她放入粉红色的床上,盖上一张满是花朵的被单。
他没有再停留片刻,像是决心舍弃什么一样,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白崇川离开的一瞬间,睡着了的白露睁开了眼。
如果这样的拒绝是伤害,即使,这样是做得太绝情。可是,请谅解她已经无法选择。
时约高中的清晨。
云很淡,树很香。
少女们都很有活力。
校道的两侧,是深蓝色百褶裙的少女们的聚集地。
她们在等待,等待着白崇川。
那一个穿着洁净的白衬衫的美少年,踩着脚踏车的身影在她们的心中飞翔。
可是,今天似乎有什么不一样。
白崇川的衬衫依然雪白。
M•K脚踏车依然帅气。
崇川王子依然云淡风轻地微笑着,脸色苍白,但双眼睛却更清澈,更明亮了。他本来就有着倾城的美。此刻,更像是将自己燃烧了一样,更映出一种撩人的颓废之美。只是,为什么他连微笑都镀上一种黯然呢?
发生了什么事情?女生们的心像被揪了起来,很痛。
突然,一个大眼睛女生说,“白露没有在脚踏车上!”
白露在那里?
她在教室学习。
她即将去参加一个高中生数学竟赛。
可是,现在她遇到了瓶颈。
这道问题的解答关键在那里?为什么她一直找不到!
她想得焦头烂额,眼睛看题看到发涩发红。
一只雪白的信鸽落在了她的课桌上,朱红色的眼睛可爱地盯着她。
白露探手一抱,白鸽竟然没有拒绝,它只是用自己的爪子挠了几下她的掌心。
在白鸽的褐色爪子上绑着一个小竹筒。
她突然认得这只叫做“白十一”的鸽子了。
这是皇甫烁那个怪人用来传讯的信鸽。
“白十一你送信给我?”白露悄声问。
白鸽用爪子在她的掌心又挠了一挠。
这么可爱?白露不禁笑了,她解下小竹筒,从里面挑出一张小纸条,只有笔迹浅浅的一行字:樱桃园绿亭见!
右眼跳灾,左眼跳财。
白露的右眼一直在跳。
她在犹豫,却不懂得为什么。
学校后山一侧,遍布着樱桃树。
树枝疏疏密密,在一片樱桃中有一个绿亭。
狮峰琉璃薰炉燃出一缕缕细烟。
迷香薰人。
但绿亭中还有另一种纯粹的香,是陆人曦妖野的香。
“水立刻就煮开了,”陆人曦神秘地笑,“白露也该来。”
桃木台几上的火炉滋滋发热,不一会儿,长嘴吊顶壶里的泉水果然开了。
白露轻轻地踏上了青石板台阶,径直往里走,坐在了桃木椅子上。
陆人曦不望她,专注地蒸茶。
别人的茶是用来冲的。
陆人曦却用钳子夹住了一块玻璃状的透明板,铺了一层薄薄的茶叶,在炉火上烘烤。
一小粒一小粒的茶叶“蹼”地舒展开来,原始的茶香弥漫在绿亭中。
陆人曦满意地一笑,将茶叶拨入长嘴吊顶壶中。
炉火恰在这时熄灭。
他提着长嘴吊顶壶冲出了两杯茶。
陆人曦在蒸茶时,那一股妖娆之气似乎瞬间消失,他正襟危坐,显露出从来没有的认真。
平时的陆人曦是捉摸不定的,像云像雾又像风。
蒸茶时的陆人曦没有了一种妩媚之美,却令白露看到目不转晴。
“请。”陆人曦递过一杯茶。
白露虔诚地双手接过,凑近一闻,如嗅到了田野的自然之风,浅抿了一口,她不禁闭上眼睛。
陆人曦温柔地说,“是不是很想哭啊?”
白露低下头,泪水噼叭噼叭地往下滴,一会儿,再抬头,微笑,眼睛澄清,她望着陆人曦,真诚地说,“谢谢。”
“哈!”陆人曦却大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在烘焙茶叶时用辣椒粉作调料,所以你才忍不住要流泪。”
他像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一样笑得很开心。
“谢谢你。”白露轻轻地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
陆人曦不笑了,他露出被感动的神情,虽然只是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