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未央》燕窝@

5、6月30日 阴转雨转晴 朋友

　　朋友是什么？
　　就是她有难的时候去踏一脚，自己有难的时候拉着一起死。Cici是这样说的。
　　就是自己想哭的时候可以撒娇，没事的时候就可以一旁凉快了。Mable如是说。
　　朋友嘛就是……老板的神情诡异，吓得我借口跑开了。
　　朋友到底是什么？

　　今天的天气也如老板的神情一样的诡异，一样在阴沉着脸，时不时地闪过几道闪电。可能要下雨了吧。
　　今天难得没有工作，又不想回家对着我娘的晚娘脸，于是独自一人在自己租的十几平方的小斗室里，呆呆看着窗外时而闪过的闪电，等待着雨点的来临。
　　门突然被敲响了。
　　这个时候我的陋室虽然有人光临？我有点奇怪。正走过去开门，希望不是我娘了，不然又要一顿唠叨餐了。
　　开了门，却看不到有人？怎么回事？还没有到鬼月呀！
　　“亲爱的，我好想你，你想不想我！”一声娇喝，一股浓郁的香水味从一旁扑出，手里的一打啤酒从前面抛了个漂亮的弧线直冲向的我的背，差点让我内出血，成为第一个因为手拎啤酒拥抱而死的人。
　　好不容易才七手八脚把她从身上拉开。
　　“穆，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上海吗？不用看着你的那个他，有空跑到我这里来偷情吗？”
　　穆是我多年的好友，好像从懂得认人就认识了，好到……像是老夫老妻一样。
　　她走进屋里，没有出声，把啤酒和行李放下，一屁股坐在床上。我的陋室也只有床可以坐。
　　“怎么？和他吵架了！”我啧啧道，心里数着他们分分合合的次数如同中国朝代更替史。
　　“你不要提他了。”她一阵撒娇，在我床上打滚，丝毫不介意她短短的裙子已经卷到可以看到里面的风光。
　　我打开一瓶啤酒。谁不知道她和男朋友一闹别扭就会买一打的啤酒到我这里来撒野，然后过几天又回去了。将那金黄的液体倒入口中，这个牌子的啤酒还是和以前一样，一样苦涩的口感。
　　“不想提他就不要提了。”我故做不在意地轻挑地说。
　　“燕窝――”穆从床上跳起来，扑到我身上，紧紧抱住我，让我差点透不过气来，手中的啤酒洒了一地都是，我心痛着刚刚擦过的地板，又可惜刚刚才喝了一口的啤酒。
　　“燕窝，那个混帐王八蛋，他呀现在嫌我老了，只会和那些年轻的美眉打情骂俏的……还有，现在都不像以前一样，有空陪我看看电影，一起去散步，也不像以前一样，会突然买花回来哄我开心了……还有，他现在也不常吻我了，常常是脱了衣服就上了……还有……”
　　我听着她断断续续的撒娇着，她的头紧紧地靠在我的背上，她的声音像是从我的的脊骨传到我的大脑，正因为她的声频而发颤着。听了这么多年的，她的埋怨倒是一点也没有改变，改变的是话题越来越黄色了。
　　我又咂了一口啤酒，那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转了一圈，在那苦涩退却后竟慢慢变成了甘甜，这就是我爱上它的原因吧。
　　穆放开我，也打开了一瓶啤酒，大口倒嘴里灌。
　　“燕窝，你说他是不是可恶，我跟了他那么多年，我的青春全部都给了他，现在到头来，我又得到了什么，难道只是一间空荡荡的屋子，一个若有若无的男友吗？”
　　“是，是，是，依你如此美丽，本就不应守着这样一个男人，忘记他，回来找个更好的男人吧。”
　　她猛摇头，眼泪与啤酒齐飞，“不可能了，我已经爱不了其他的人了，我已经将所有的感情都给他了……燕窝……燕窝……”
　　我看着她的泪颜，每每她说的埋怨却正正要确定她对他的爱，每每她说的一句却正是要发泄着她的爱意。此时此刻的我是异常讨厌这个男人。
　　我突然想起与穆初上大学的日子，正正是青春的无限渲泄，美丽的无境展示的日子。穆一上大学，她的美丽就已杀遍了全系。他是我们的学长，英俊而有才华，强势却又绅士，在学校里是一时的风云人物。他们俩在同一个社团，穆总会拉着我说着有关他的一点一滴，说着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以前所没有的光彩。在她的叙述之中，就连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喜欢上这样的一个人。
　　那天她跑来和我说，他们相爱了。那时的自己竟觉得如五雷轰顶。让我震惊的竟不是他爱上了她，而是穆真的爱上了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心里的一股血要硬生生地抽出来。当她对着我说“燕窝，我还是舍不得你”时，自己有种想哭的却要笑出来的感觉，原来自己爱上的不是他这个人，爱上的只是穆爱上的他而已。
　　穆还在絮絮不休地说着她的不满，啤酒就已一瓶接着一瓶从茶几面上搬到了地板上。其实她的酒量实在很小，只是啤酒，几瓶就会醉，只是心里的怨气却能抵制住酒精的力量，让她大大超出了自己的酒量。我每每这个时候，只能淡淡地笑着，抹去她额头上的汗水。她第一次和他吵架也是如此，我们两人窝在我宿舍的小床上，大家喝着酒，哭着吵着，还好那时是周末，大家都有节目，没在宿舍里。那时的自己觉得自己是个让人讨厌的人，看着穆痛苦着，却有种雀跃的想法，她还是属于自己的吧。
　　“燕窝！还是你最好，燕窝……”穆抱着我，她快醉了吧，却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我也抱着她，闻着她身上香水搅着酒精的味道，有点迷糊的醉意。
　　“燕窝，有时真的觉得自己很自私。我曾经期望过，你不要恋爱，不要被别的男人抢走，就这样，一直都会属于我的，那多好。”她突然放开我，躺在床，眼神模糊。
　　我并不在意，起身到洗手间取毛巾，听到她还在说着：
　　“现在想想是不是自己那时许过的愿，害你到现在从头到尾就只有那个一个男朋友，而且，是个连初吻也没有的男朋友。”
　　正好走到洗手间门口的我身体一僵，转过头对她道：“我……接过吻……”
　　“什么？怎么可能，我怎么不知道？”快醉的她一个翻滚坐起来，“是谁？为什么我会不知道的。”一幅怒不可言的样子。
　　“那个……”我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她现在的样子像极了发现老婆偷腥的老公样子，“那个……小姐，你知不知道自己喝醉了是个……接吻魔王……”
　　我闪入洗手间，只听到穆惨叫一声，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在很阴险地笑着的嘴脸。外面下起了雨来，积聚了几天的力量雨终于降下来了，落得相当畅顺。
　　我拿了毛巾走出来，穆已经停止了惨叫，满脸通红地安静地坐着，眼睛一直盯着我。
　　“给你毛巾。”我把毛巾递过去。
　　她默默接过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喝醉了……的酒品是那么差。”她幽幽地说着。
　　“告诉你又会怎样？你会为我负责吗？”
　　“我……”
　　“你会为了我抛弃那个让你哭泣的男人，然后我们两个人就可以永远都在一起了？”我压低了噪音，我知道自己此刻神情诡异的样子在闪电之中，会让人心里直发颤。穆曾经说过，一个温和的人一旦发狠起来是会让人想像不到的，我就是那种人。
　　穆一愣，大概许久没有看到我发狠的眼神了，一时忘记了言语。
　　一时之间，没有开灯的房间内，只有闪电划过那寂静的空气。
　　我自己先笑了起来，伏在被铺之间，笑她惊讶的表情。
　　她也从我的笑声中回过神来，泄愤地拍打着我的背，“你这个家伙就是坏死了，每次都要吓得我心脏病发才好吗。”作势要掐我的脖子。
　　“你的免疫力下降了，要给你一点刺激才行，哈哈哈哈。”我大笑着挣脱她的魔爪，“而且呀，我有喜欢的人啦，才不会要你。”
　　她瞪大了双眼，吃惊我前面的一句话，生气我后面的一句话。
　　“是谁？是谁？是谁？”
　　我望向窗外的雨帘，轻轻地说：“也许是一个也许永远也接触不到的人。”
　　“啊？你爱上了有妇之夫？不对，这是不可能的。不会是个死了的人吧？”穆大惊小怪地。
　　“他才不是死人！”
　　她呆呆地看了我半天，才下结论：“燕窝，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被虐待狂。为了这个接触不到的男人，我们喝一杯！”
　　杯觥相碰，一饮而尽，两个发了疯的女人在房间里又笑又闹着，幸好外面的雨声掩盖住了这让人皱眉的声音。
　　“燕窝！”穆已经醉了，完全没有了淑女应有的万千仪态，而且有点大舌头了，“燕窝，如果那个男人……他……他……不……爱你，没有关系的，还有……我，我可以……爱你的，我会一辈子爱你的……”
　　“是，是，是。”我有点好笑欲扶她睡下，突然她抱住。
　　“爱你……我爱你的……好爱你……翃……”又听到那个曾经让我无比厌恶的名字，如今早已淡忘了。
　　我的心神一松，竟被穆覆上的嘴唇，那柔软而湿润的舌头从微微分开的齿间窜进来，那是苦涩的啤酒的味道，那味道就如几年前的一样，没有改变过，苦涩退去的那一瞬间变成了让人无法忘却的甘甜。
　　我镇下自己的心神，连忙推开她倒在床上，她咕嘀了一声，只翻了个身，没有出声。
　　扶上自己的嘴唇，舌根还有残留着麻麻的痛感，“你就个喝醉酒的接吻魔王！”我踢了踢她，她不安稳地动了动，又继续睡了。
　　我很是无奈地为她盖上被子，坐到窗台上，心里如同翻腾着加了酱油、糖和醋的辣椒炒苦瓜，突然之间很想打电话给雅然，可是现在他应该在工作，我没有他的手机号码，那是他们的工作电话，是他不愿意给我的。也许他今晚会在家？
　　我拿起电话，却始终不敢按下去。
　　“哔――”电话响起，却吓了我一大跳，心跳如擂。
　　一看，前面是021的电话。知道了是谁，我的心才定下来。
　　“喂。”
　　“燕窝吗？我是翃。”翃的声音在电话的另一边响起，像是刚刚加班回来。
　　“你好，翃，好久不见了。”
　　“穆在你那里吧。”
　　“是呀，而且又喝醉了。”
　　“我就知道，她每次都会去你那里。昨晚和她吵完了，今天早上不是已经没有什么了吗，怎么又来这一招，我今天加班到现在才回来，这一回来就发现不见她了……”
　　翃在另一端没有断过地说着，好像许久没有向人倾诉过了，我静静地听着。
　　窗外，雨已经停了，我推开窗户，一股雨后清新的水气涌入房间里，让人精神一爽。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云渐渐散去，露出了一角的星子。
　　“……抱歉，燕窝，每次都是这样，让你听我在发牢骚。”
　　“没什么，总要有人听你发牢骚吧，说出来会好很多的。”
　　“是好多了，谢谢你燕窝，其实不该是你听我发牢骚的。”
　　“没关系的，其实局外人听来可能更理性一点。反而对事情会有帮助。”
　　“……其实，燕窝，我有时在想，你对我真的很好。”
　　我轻轻一笑，不想深思他话中的含意，“当然，因为穆始终都会回到你的身边。”
　　电话另一边沉默了，没有声音，我继续说着：“因为我爱她，我希望她能幸福。而她爱你，希望你能幸福，所以我也希望你也能有幸福的感觉。”
　　他长吁一声，久久没有出声，久到我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是吧。”
　　他轻轻吐出一句话来。
　　“翃，和穆结婚吧，你们谁也离不开谁了，不要再找借口了。”
　　电话清楚依旧，却听不到有人回答我。
　　时间就在沉默中流逝，只听到他轻轻说了声：“好的，燕窝。”
　　电话挂掉了，我看着穆的睡颜，轻轻地吸入她的味道。她又一如以往，过两天就会回去，总是这么为航空业做贡献，也该申请张贵宾卡了。
　　喝上一口啤酒，突然记起自己是什么时候爱喝啤酒的，是那一次让人难以忘怀的初吻以后。
　　朋友是什么？像亲人般的信任，如恋人般的亲密，也许正如老板的那诡异的脸一样，那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只有自己心里才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