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无邪》微沧雅

9、命运

　　马车＂轱辘辘＂的声音在夜里特别清晰．
　　我坐在马车里，还在想着那个名叫＂夜＂的少年，那么瘦弱的他根本就看不出来和我一样大．
　　流辉殿里，少年忧伤的声音还在我耳边回荡，讲述着那个禁忌的故事．

　　夜的母亲本是江湖三大圣地之一——欹迷岛的圣女，如同许多电视剧情节一样，当今圣上慕名来游玩却受到袭击，最后是夜的母亲沐容救了他，当时圣上对圣女沐容的仙姿一见倾心，不顾朝中大臣反对执意将沐容纳为妃子，几年来，容妃一直深受圣眷，直到——
　　夜的诞生．
　　据说，皇帝本来十分期待容妃的孩子，容妃生产时，皇帝在门外徘徊了一夜，却没想到……
　　皇帝震怒！
　　将当夜在容妃宫里的所有人除了容妃和刚出生的孩子都杀了，不久以后，容妃自缢，只剩那不足月的夜，皇帝只派了个奶娘给他的七皇子，就对他再也不闻不问了．久而久之，这便成了后宫里禁忌．

　　夜……
　　我闭上眼，无声地叹息．
　　这时，一只手覆上我的额头，哥哥的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关心，＂颜儿，是不是不舒服？＂
　　＂不，我没事．＂我无力地摇摇头．
　　＂真的吗？＂美人老爸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要不要请大夫来一下？＂
　　＂不用了，我真的没事，只是可能太累了．＂
　　想想我现在的境遇，再想想夜的遭遇，我的鼻子又开始发酸了．

　　第二天晚上，皇宴如时举行，我再次和美人老爸，澜来到御花园，跟爹爹和澜打了招呼后，我便去了流辉殿．
　　再次踏入流辉殿，已经习惯了它的冷清，我自如地走入内殿，却震惊地看到两个衣着华丽的少年在围打夜，还有一个明艳的少女在旁加油打气，夜在角落里蜷缩成一团，一声不吭．
　　怒火铺天盖地而来，我再也忍受不了了！
　　皇上的无情，所有人的排斥，无理的打骂……
　　夜，他凭什么要忍受这些？！
　　＂够了！！！你们给我住手！！＂
　　三个人绝对没想到这里会有人出现，一时间愣住了．
　　我冲过去，推开那两个少年，小心翼翼地抱起受伤的夜．
　　＂夜，夜……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恩……＂夜□□了一下，有些无力，＂还、还好．＂
　　我松了一口气，掏出丝帕轻轻擦拭着他的嘴角．
　　＂喂，你是谁啊？＂少女盛气凌人地娇斥．
　　我斜眼瞟了她一眼，没理她，继续擦拭着夜的嘴角．
　　＂你好大的胆子，知不知道我是谁？＂
　　哼！
　　我忍不住冷哼，典型的千金小姐，除了会凭仗着自己的身份来作威作福，还能做什么？
　　＂你是谁关我什么事？＂我冷冷地答道．
　　＂你……你……＂
　　也许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冲撞她，她顿时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
　　她身旁的黄衣少年，抢在她前面，指着我骂道：＂哪里来的卑贱之人，敢对九公主出言不逊？！＂
　　＂卑贱之人？＂我冷哼，＂你们以为……＂
　　＂你们有多高贵吗？不过是一群披着华丽外衣的禽兽！除了吃喝玩乐，打压别人之外还会做什么？连禽兽都知道手足之间要好好相处，你们呢？！＂我轻蔑地扫了气得发抖的三人，不介意再火上浇油，＂不，说你们是禽兽还侮辱了它们呢，你们简直禽兽不如！！＂
　　＂你……＂他们脸色一会儿发青一会儿发白，精彩极了．
　　＂报上名来！我要父王抄你们全家！！＂九公主已经暴跳如雷了．
　　我脖子微微一扬，冷冷道：＂东方颜璎．＂
　　此言一出，他们都一愣，流华王朝中姓东方的本就少，何况能在皇宫中出现的人，我什么身份，不用想就知道了．
　　＂要告状就快点去，我倒要看看皇上如果知道他的子女之间是这样相处的，会有什么样的感想．＂
　　＂我才没有这种妖怪哥哥呢！＂九公主叫嚣道．
　　＂啪——＂
　　所有人都被这一巴掌震惊了，他们呆呆地看着怒气冲天的我，眼睛里盛满了不敢置信．
　　＂真是丑陋！亏你还是个人，竟然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你、你竟然敢、打我？！＂她捂着被打的半边脸，呆滞地看着我．
　　＂我告诉你，＂我指着她的鼻子愤愤道，＂任何人都没有权利这样说夜！＂
　　＂你别以为你是右相之女就可以在这里不讲道理，信不信我们照样让你后悔你来管这件事？！＂九公主身旁另一个青衣少年站出来，脸上尽是凶恶．
　　到底是谁不讲道理？
　　我的胸膛间已是怒火腾腾，不敢相信竟然会有这么无耻的人．
　　＂颜，算了，别让自己趟进这种浑水里，你能帮我说话，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夜轻轻拉着我的衣袖，小声道．
　　＂不行！！！＂我拦在夜的前面，一动不动．

　　我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这么激动，我一直都是一个很冷淡的人，别人的事我通常都是漠不关心的，也许是因为我们的经历差不多，也许是因为我在夜身上看到了从前的自己，反正我无法做到袖手旁观．
　　因为，我知道，我们有多么寂寞，我们是多么希望得到救赎，这样的夜，我根本就不能放手，因为——
　　如果现在放手，还不如当初不要管这件事，已经看到过希望的夜如果失去希望，那么，他会——
　　绝望！
　　我对着他们三人一扬眉，＂那就让我看看禽兽能使出些什么贱招让我后悔！＂
　　那两个少年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就在我以为我要挨打的时候，一个不怒而威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你们在干什么？！＂
　　老狐狸？
　　我吃惊地看着老狐狸面无表情地朝我们走来，而那三家伙面色一白，说不出害怕．
　　＂古、古太傅．＂三人组战战兢兢地问候道．
　　没想到老狐狸竟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便径直朝我走来．
　　太、太酷了！
　　＂颜儿，你没事吧？＂老狐狸关心地问道．
　　无视三人吃惊的表情，我轻轻摇摇头，＂但是，夜……＂
　　老狐狸摆摆手说：＂我知道了．＂
　　接着，转过身对那三个低着头的人怒喝道：＂九公主！你平时喜欢耀武扬威也就算了，老夫敬你是圣上的爱女，所以不跟你计较，但是！这次你太过分了！你的师傅是怎么教你的？！你把皇家脸面又放在哪里？！＂
　　九公主被他训得脸色全无，浑身发抖，哪有一点刚才盛气凌人的样子．
　　其余两人大概不忍心见公主这副模样，纷纷插嘴，＂古太傅，您误会了，都是他们不对……＂
　　话还没说完，他们被老狐狸凌厉的眼睛一瞪，差点没跪到地上．
　　老狐狸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冷冷道：＂我自己的徒弟我自己知道！无论是颜儿还小夜，他们是怎样的人，我会不清楚吗？！＂
　　三人一惊，显然没想到我们是老狐狸的爱徒．
　　我一愣，没想到夜也是老狐狸的徒弟．

　　我这一生只收了四个学生，一个是你，当朝太子，你哥哥，还有一个……就不说了……

　　原来夜就是那第四个徒弟！
　　老狐狸继续用他那凌厉的眼神看他们，＂我不希望我的徒弟遭到任何无理的对待！＂
　　＂是……＂
　　＂当然，如果你们不服气的话，可以去和圣上说，让圣上来评评理！＂
　　＂不、不用了．＂
　　说完便纷纷向老狐狸告退．

　　老狐狸将夜抱到床上，无奈地叹了口气．
　　＂颜儿，你今天未免太冲动了．＂
　　我坐在床沿边，看着夜白皙的脸上多出来的淤痕，手死死地握成拳头，语气带了些哽咽：＂我也知道我今天太冲了，但是……但是看到夜这副样子，我就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哎～＂老狐狸叹了口气，＂小夜，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但是，这就是命，有什么办法呢，我也不可能保他一辈子，要知道你们今天已经招人嫉恨了，以后就更难过了．＂
　　我默默地帮夜盖上被子，轻轻地问：＂什么是命？难道我们只能屈服于命运，不能自己把握自己的人生吗？＂我看着老狐狸，摇摇头，＂不，我不相信！如果命运是上天注定的，那么我就改变它！我才不要做命运的奴隶，一辈子都没有自我！＂
　　老狐狸的眼对上了我信誓旦旦的眼，慢慢地明亮起来．
　　我看了眼已经昏迷的夜，＂我要帮他！帮他逃脱这不公平的命运！＂我坚定地望着老狐狸，＂我想过了，这里夜是不能继续待下去了，我要把他接出来，所以，先生助我一臂之力吧．＂
　　＂你想怎么做？＂
　　我从床沿上站起来，看着窗外清冷的月光．
　　＂我要参加明晚的文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