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无邪》微沧雅

25、番外：半世相思，一生守望

　　望着远去的马车，我不知道心里到底是滋味，涩涩的，又带了点甜。想起她临走前那一声吼，我又不由地笑出了声，一直以来，想尽办法就为了让她能不带隔阂地叫出我的名字，嘴角一勾，这样——和她的距离就又进了一步吧。
　　牵过默递来的马绳，带着很轻松愉快地心情上了马。
　　想到她的离开，又想到导致她离开的事，心忽然又沉重了。

　　回到紫岚殿，我的贴身太监匆匆赶来，“殿下，古太傅在书房等您。”
　　“好，我知道。”估计是为颜儿的事来的吧。这样想着，我便连衣服都不换直接去书房了。
　　推开房门，看到的是先生拿着桌上的书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我好奇地上前，要知道书房里的书先生都看过，而且能倒背如流，到底是什么书能让先生如此投入？
　　一看到书的封面，一向淡定从容的我不由大惊，连忙一把将书抢了过来。
　　“先生！”声音里不知道是窘迫还是警告。
　　“呵呵，”先生不好怀好意地看着我，眼睛里尽是兴味，“殿下，什么时候……”
　　我连忙打断他，“先生来不是为了颜儿的事吗？”言外之意就是别的事你别管。
　　“喔呵呵～”他掩口假笑，一双狐狸眼不时地往我身上瞟，“是喔~~~~~颜儿的事嘛~~~~”
　　意味不明的语调，暧昧不清眼神，立即让我恼羞成怒，“先生！！”
　　“喔呵呵，多少年了啊，我终于看到你除笑以外的表情了。”他的语气很不正经，但眼睛却很认真。
　　撇撇嘴，我明白他的意思。
　　自从三岁时被立为太子后，我便开始向他学习为君之道，治国之法。那时候，古先生对我说的话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殿下，作为一个君主首先要学的就是如何不让别人看出你的情绪，因为情绪二字对一个君主而言是一种障碍，它会令你的弱点曝露在众人眼前，而你的弱点终会成为你的致命之处！”
　　三岁的我似懂非懂，只是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东西正慢慢离我而去。
　　多年以后，当我能笑对任何情况，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将我所有的情绪都完美地掩藏起来后，我才知道，我失去的正是——自我。
　　瞧出了我的失神，先生叹了口气，眼睛有一丝不为人见的悲怜，“我都觉得当初的我是那么残忍，生生地将那个真正的你扼杀了，我宁愿你慢慢学慢慢来，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只能笑，无论面对什么都只能笑。”
　　就像当年，楚皇后（太子的生母）逝世的时候，明明是最深的悲痛，明明眼里充满了泪水，却只能扯出一个笑容看着那群虚伪的人，在心口划上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再用泪水浇灌。最后只能独自默默舔舐。
　　这就是王道，永远与权利相伴的是孤独寂寞！
　　我撇开头去，不看先生的眼睛，轻声说道：“我不怪先生，那是先生的职责，相反我还要感谢您这十几年的教导。”
　　“唉！”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我四个弟子中，澜最具文才，是良臣；夜最具悟性，是奇才；你最善谋略，是明君；只有颜儿，虽然满腹文韬，但性子最不受拘束，只能当个平凡人。”
　　我静静地听着，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先生，当年右相请你去当颜儿的老师，你为什么会同意？”
　　只见他陷入回忆，笑得开怀，“当时只是想看看澜宝贝得要命的妹妹到底是什么样的，所以就去看看，原本以为只是个爱睡懒觉的小迷糊，但是几天的相处让我觉得她在防备我，所以我就很好奇，想去试试她，没想到，”他露出一个怀念的笑容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呵呵，小丫头竟有那样的本事，将书寮的考卷做得那么完美，那时候起，我就一直在关注她，果然不让我失望啊！”
　　我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怪不得颜儿要叫他老狐狸！
　　“只是，我喜爱的弟子绝不能就这样任人欺负。”眼神一改慈爱，变地凌厉了。
　　我抬起眼帘，“没错，这次璎珞（九公主，记得吗）太过分了，我绝不会轻易原谅她的！”
　　竟然想父王谏言让颜儿去和亲！
　　“只怕九公主这次是作茧自缚了，”先生冷笑一声，“依右相爱女的程度，我们不用出手，她就会得到最难忘的教训了。”
　　送走先生后，我坐在书房里，拿起先生刚才看的书，翻到第一页赫然是颜儿六岁那年所作的《晚晴》，再往后翻都是一写她平时写的文。
　　一股柔情油然而升，我小心翼翼地将那本书收好。
　　回到内殿，是我自己的房间，是从未让外人进来过的天地，偌大的房间里最醒目的该数墙上的一副画：
　　神秘的夜色中，百花妖娆，竟相绽放，为浓重的夜添上一笔绚丽，而比那刚吸引人的是一双子夜的眼睛，透明的黑，纯粹得如最华贵的水晶，眼瞳里光华眩目，顾盼间摇曳生姿，让天地为之失色！
　　被那眼睛震撼过以后，映如眼中的是一袭蓝衣，流云般飘逸，然后是一头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长发，更是将少女衬得愈发空灵。
　　我的手慢慢抚上少女的眼，颜儿，你一直以为我们的第一次相遇是在你十岁那年的皇宴，其实不然，早在你成为先生的弟子后，我就知道了你的存在，因为每次先生从你那回来都会兴高采烈。
　　你可知道，十年来，你的成长都在我的眼中，成为了我在这修罗战场上唯一的安慰。
　　从最早的《晚晴》到后来的《水龙吟》，我惊奇着你的文才，从原先的音痴到后来的神之右手，我期待着你的蜕变。
　　你可知道，那三天的比试是我处心积虑设下的陷阱，只为了让我能离你更近。
　　你可知道，当先生说出“只有颜儿，虽然满腹文韬，但性子最不受拘束，只能当个平凡人”这样的话时，我的心有多痛吗？
　　没错，六年前的皇宴上，看到你眼中的嘲讽时，我就知道皇宫是绝对留不住你的，理智告诉我，如果不想因为失去你而受伤的话我就应该好好守住自己的心，但是我无法克制自己不去关注你。
　　就像明知道你是我的伤，而我却心甘情愿甘之如饴地承受。
　　那样的痛……
　　怎么是用痛彻心扉就能形容的呢？
　　我不知道我是否能从容地看着你牵别人的手，因为仅仅是看着你离开，我就疼痛到无法自抑。我只知道，再怎么痛都无法留你在我身边，失去双翼的你注定会一生悲戚。
　　而我，最不愿意的就是——
　　看到你痛苦！
　　我的身份决定了我的责任，我所处的位置注定了无法给你幸福！
　　因此，我只能守望你的幸福。
　　抬头仰望星空，星辰闪烁，月华如水。
　　颜儿，你现在在哪儿？是否看到了这样的景色？
　　若你抬头，满天的星辰为我证，我愿用我半声的相思换我一世的守望。
　　誓不言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