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殇》易凡

40、第四十章

　　慕容千的故事并不长，但听在子允耳里，却仿佛是过了千年之久。他仔细的消化着他听到的每一个字，他震惊着，他悲伤着，他也困惑着……

　　“那么现在呢？她代替了你？她选择了代替你？”
　　慕容千点了点头，“世上所有的事仿佛都是人在做出选择，殊不知，其实上天早已有所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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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慕容千讲来，从听到大军全军覆没的消息后，宫中就传出了皇上病危的消息，如今的朝政都是由王爷一手把持。任何人都无法靠近皇上养病的院落，院内外都门禁森严，只有王爷和王爷点名的御医才能入内。

　　子允站在高大的城门之下，守门和巡逻的卫兵几乎增加了一倍之多。子允只身一人，并未佩带任何武器。守门的官兵对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便放任通行了。子允在职事太监的带领下一步步走进这座庄严的城池。

　　偌大的城池在子允眼前一点点的展开，即使是清晨，周围却是死一般的诡异宁静，没有往来巡逻的卫兵，没有低眉颔首疾步如飞的宫女，有的只是带着回响的风声，夹杂着一股杀气。

　　绕过了九曲回廊，转过了几重几进的院落。太监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退到一边。子允抬头望去，只见牌子上写着“沁鸾殿”三个字。他皱了皱眉，好陌生的名字，皇上为何选在这里接见他？

　　“请在门外稍候，待奴才通传。”
　　“有劳公公。”子允趁太监进去的时候，仔细打量着这座院落周围的情况。虽然表面上周围只有巡逻的士兵，但却有为数不少的侍卫隐藏在暗处。子允心里清楚，暗暗戒备起来。
　　“宣莫子允晋见。”太监尖锐的嗓音突兀的响起，带着阴森的恐怖。
　　子允走进正厅，正位上空无一人，幔帘后却隐约有个身影。
　　“草民莫子允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来人啊，把他拿下。”一声大喝，屋子里瞬间多出了十来个人，同时从四面八方向子允招呼过去。
　　子允早已全身备战，正欲还手，左手却猛的被一个人抓住，耳边很轻的传来一个声音，“是我。”听到这个声音，子允猛的一震，是他？！正自惊讶，身子却猛的被摔在了地上，但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因为那个声音所带给他的雀跃早已盖过了一切。

　　子允被缚也是王爷意料之中的事，如今虽然司徒洹洌下落不明，但凶多吉少，而莫子允也在自己手上，试问当今还有谁可以阻拦自己夺取天下。王爷掀看幔帘，走到被制服的子允面前，嘴角挂着阴冷的笑意。“把他关进天牢！待本王登基之日，要他替那个无能的皇上陪葬。”王爷说完，子允的嘴便被强行扳开，灌入一种辛辣的液体，还不等子允反应过来，已经失去了知觉，昏了过去。

　　慕容千坐在司徒庄的大堂之中，静静的等待着子允回来，可等来的却是从屋角各处飞跃而下的十几个黑衣人，看到仍旧泰然自若的慕容千，不禁停住了脚步，不敢上前。

　　慕容千微微一笑，子允进宫未必见得到皇上，而此时这些人的出现，看来子允也难逃一劫。他站起身，脸上却突然感到一丝凉意，伸手触摸，却是一片细致的冰花，冰花在掌心融化，一股冷风从门外吹将进来，每个人都是一阵寒颤，却只有慕容看到那冷风中鼓动着一片飞舞的红，一闪即逝。

　　她还是来了。

　　风越吹越强，雪花分飞处几乎看不清面前的景象。慕容千高声说道，“既然王爷有请，慕容自当遵从。”一声罢，风雪嘎然而止，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消失的无声无息。黑衣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慕容千向前走了几步，“我们走吧！误了王爷登基，王爷怪罪下来，各位可担待不起。”

　　一句话提醒了兀自呆立的黑衣人，但仿佛仍对刚才天气的变故心有余悸，不赶上前。只一个人从衣襟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递给慕容。慕容接过来，一饮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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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不到几个时辰，我们又见面。”慕容千看着对面因软筋散而变的虚弱的子允，自嘲的说。
　　子允笑了笑，“我以为会把我们关在大牢里，没想到还是高床软枕，只可惜有菜无酒。”
　　“酒，我倒是刚喝了一杯，只是当我喝下去的时候，还以为是什么穿肠毒药。”想起刚刚自己仿佛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第一次感觉到其实生与死真的只在一线之间。
　　“王爷为何不直接杀了我们，为何要将我们软禁起来，难道真如他所说要我们给皇上陪葬？”
　　“哈哈，给万岁万万岁的皇上陪葬，也不失为一件美差。”慕容千笑道。“只是，恐怕王爷觉得只我们两个还不够，最好是再多一个陪葬的才让他更安心。”
　　“他想用我们引出洌？”
　　“如果洌还活着的话，王爷打赌他一定会来救我们，只是……”
　　“是啊，如果洌还活着的话……”子允看着慕容千，眼中满是坚定，慕容千仿佛从他的眼中读出了什么，脸上也顿时出现了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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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幔帘的掀起，晚风侵入，恣意的闯荡在这冷清的宫殿之中。
　　王爷挥手，所有的太监宫女都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宫殿中立即变成了一片死寂，连呼吸声仿佛都停止了。
　　风吹起了层层黄色的薄纱，这象征着皇族至高无上的权力的颜色，随风飘飞着，是那样的虚无缥缈，又是那样的捉摸不定。

　　铺陈着金黄丝绸的软塌之上，躺着一个面容慈祥的老人，那布满皱纹的脸看起来虽然虚弱却仍旧有着威严，仿佛那沉睡随时会醒过来一般。王爷走到床边，脸上一片凝重之色，“只要过了今晚，属于你的一切就要结束了。所有的权利，所有的繁华，所有至高无上，都将是我的。而你所要做的，只是睡着，在睡梦中到达另一个世界…………”王爷说着慢慢抬起右手，笼罩在皇上的额头之上，口中念念有词。只见一股黑气从王爷的掌心慢慢传入皇上的眉心，皇上的眼睛渐渐张开，却仿佛没有任何意识一般，默然的看着前方。王爷伏身在皇上耳边轻声说着什么，皇上的眼睛轻轻眨了一下，旋即又闭了起来。

　　看着皇上没有任何异样的又昏睡了过去，王爷满意的离开了寝宫。王爷刚一离开，从寝宫的屋顶便飘落下一抹血红，夹杂着些许的飞雪，带着一股凛人的寒意。

　　庄翼蝶来到皇上的床边，雪花周身飞舞着，却不见一片落地。她把刚刚王爷对皇上做的一切全看在眼里，她把指尖轻轻放在皇上的眉心，喃喃低语着，“告诉我，告诉我他要你做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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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大病初愈，祭坛以谢天恩。圣旨昭告天下，几乎全城的人都聚集在皇宫之外，感谢这天降的福泽。
　　皇上高高的站在祭坛之上，身后半步站着一身戎装的王爷，目光炯炯，一付临威天下的气势。相比起来皇上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倦容，缓慢无力的动作，仿佛随时都能从那高高的祭坛上跌落一般。

　　老公公手持皇锦长卷，高声宣读着皇上的祭天赋，所有人跪地聆听，万人的宫中宫外却只有老公公一个人的声音。在不远处的“沁鸾殿”之中，子允和慕容被捆绑在坐椅之上，胸口前各抵着一把长剑，只等定下的讯号响起，两人便会随着皇上一起上路。子允和慕容千对视着，却没有丝毫的恐惧，那份坚定只因对一个人的信任，那份信任已经到了可以抛弃生死的地步。反倒是两个持剑的黑衣人，额头已经渗出了汗珠。

　　祭天赋的尾音一落，接踵而来的便是众人山呼万岁的如潮声音，宫里宫外，喊声响彻云霄。
　　也就是在这掩盖一切的“万岁”声中，剑光如电闪过，所有黑衣人死前的哀号都只有自己才能够听见。随着抵在胸口的长剑掉落在地上，子允和慕容微千笑着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一如往昔的司徒洹洌，那高束的长发，那一身整洁的白衫，那柄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光芒的长剑，那属于他的一切的一切。他此时正完好无损的站在两人面前，在经历那如此残忍的战争之后，他如同浴火后重生的凤凰一般，站在那里，等待着另一场更为惊心动魄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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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身。”皇上手轻轻一抬，缓缓而出的两个字立刻上一切又恢复了平静。他低沉的嗓音充满了威严，悠悠开口道，“朕自十五岁登基至今，已是整整五十七年，在朕在位的这段时间，朕别无所求，只望国泰民安，百姓可以自给自足，安享太平。如今朕年事已高，也该到了含饴弄孙，以享天年的时候了。因此……”看着这突兀的消息引起的一片喧哗，皇上顿了一顿，眼神扫过身后的皇子皇孙，那一个个震惊的眼神，已忘记了皇上的威严而与他对视着。那个即将从他口中说出的名字，就注定着他们一生的命运。

　　只有一身戎装的王爷，显得是如此的泰然自若，唇边难掩的一抹微笑看起来却带着残忍的味道。说吧，只要皇上一开口，这万世的基业便会落入自己的掌控，他不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而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说吧，只要再一步，他就能登上他等待已久的宝座，那代表了一切的地方……

　　皇上微微一笑，抬手平息了那猜测纷纷的喧闹，“朕在此昭告天下，今日朕将将皇位传给……皇太子昭祥！！！！”
　　皇太子昭祥？！
　　这五个字一出，仿佛把王爷抛入了万丈深渊。这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昨夜里他明明……
　　王爷双手握拳，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他几近疯狂的拔出腰间长剑，猛的向皇上刺去，就在众人还来不及护驾下，剑已刺入了皇上的背心。
　　“皇上！！！！！！！”众人惊恐的嘶喊着，纷纷向皇上奔去，却只见被刺穿的皇袍此时正在剑尖上飘飞，而皇上却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她的身旁有无数的雪花飞舞着，看上去，有着幻惑的美。

　　王爷怔住了，所有的兵将怔住了，宫内宫外的百姓也怔住了。只听厚重的宫门同时被关了起来，祭坛四周满满的围起了王爷安排下的御前侍卫。
　　“找到皇上和所有皇族血脉，一个不留！！”王爷大声喝道，“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