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语》苏惟

2、林

　　奔跑，逃脱风的羁绊，是不是从那一刻握住你的手，就注定了涅磐？

　　杨扬是被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吵醒的——他坚信是因为那些鸟叫得太大声了——否则，他怎么可能会在五点四十分自然醒过来？
　　背着轻便的背包，杨扬左手揉了揉吃得饱饱的肚子。老太太提供的早餐还真是美味，让自己一天没进食的肚子终于不再叫了。只是，今天才发现，诺大的房子，似乎只住了这么一个冷冰冰的老人，而房客，也只有自己一个。
　　清晨的山风暧昧地轻拂脸颊，很舒服。沿着不大清晰的小道，已走进了浓密的林子。金黄色斑驳的阳光打在身上，暖暖的。想到刚才出门时碰到的那些女人闪动的目光，杨扬眼前又出现了昨晚那亮闪闪的眼睛。是错觉么？杨扬不准备探究下去。有些东西，即使想弄明白，也抓不到啊。
　　然而，他又不得不承认，也有一些东西，是不去抓也会撞上的，比如现在蹲在树下瞪着自己的，那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刚才还在挖着什么的男孩被自己的脚步惊动，猛地回头，冷冷地注视着自己，冷漠的眼神却似乎闪动着银白的光芒。凌乱的泛着棕色的长发遮住了被污泥覆盖的不辨相貌的脸庞，还有——额头中央隐约可见的——冰蓝色的狭长眼眸。
　　刹那间忘记了呼吸，再次深呼吸的瞬间，少年猛地蹿起，灵活的身躯在树干间穿梭，眨眼便消失了踪迹。
　　昨晚，就是他么？不敢确定地注视着背影消失的方向，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好奇一旦被勾起，便没那么容易消灭掉，杨扬就这样提起了对所谓的不干净的东西的兴趣。故意忽略掉走进林子的第一目的，转身从来路返回。

　　“喂，小伙子，我没说错吧？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一定是遇到那个了吧！”再次拿起摊子上的饰物假装欣赏，不意外地听到了充满兴奋的声音。
　　“嗯——”微皱着秀气的眉毛，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看吧看吧，我就说，年轻人，不要太狂妄的好。有些事情，容不得你不信的。——哎呀，小伙子真好眼光，这个牙雕可是正宗的白玉象牙雕，是古代传下来的呢！”女人忽然改变了话题，指着杨扬手里的牙雕殷勤地推荐着。
　　还真是会乘人之危呢，杨扬眉头皱得更紧了。要不是和其他山民攀谈，无论他怎么旁敲侧击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才不要在这里耗时间呢。为什么，只有这个女人，似乎很轻易就可以告诉自己的样子。
　　好像看出了杨扬的踟蹰，女人神秘地向前探了探身子，“这，可是这里的禁忌呢，不会再有人告诉你的。”低哑的嗓音和刚才完全不似一人，杨扬还未反应过来这样的转变，便又听到了那高亮的嗓门：“哎呀，不用再犹豫了，好东西，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呢！实话告诉你，放在这儿的是仿的，真品在我家库里供着呢。走走，跟我去看看去！——虎子！你个臭小子甭玩了，过来看着摊儿！我上库里趟！”说着，也不顾杨扬作何反应，拽起他的衣袖径直向院子里走去。
　　说是仓库，其实就是间不大的物资。大大小小的箱子堆得满满的，跟着女人向里走，得很小心才不会被箱子上厚厚的灰尘粘到。
　　“如果有机会的话，带他离开吧。”
　　“啊？”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使杨扬惊异地望着她。
　　“啊，我是说，你看——”女人打开放得最靠里的箱子，里边有一个巴掌大小的牙雕，很精致的飞龙纹路，只要看到，便不会和刚才的仿品混为一谈。“——绝对的精品！看你有缘，便宜点，就让你带走了！”
　　“那个，你不是说——关于那个所谓的禁忌……”故意小声的烘托出神秘感，如果这样可以满足女人的成就感的话。
　　“5000！怎么样！这价钱绝对算白送你了！”女人仍旧执著地推荐着手里的宝贝，不理会杨扬的提问。
　　自己还真是傻！居然会相信这个奸商的话！自己长得就那么像冤大头么？什么话都没讲，转身走开了。5000，买一个八卦，绝对是不值得的。
　　身后，本来半眯着的双眼猛地睁大了，瞳孔闪烁着艳丽的光芒。慵懒地拿出小巧的话机，高亮的嗓音也变成微带性感的沙哑。“还真是可爱的小东西呢，MONEY永远第一位，简直是一模一样啊！让我都有点舍不得了呢。”
　　早已走出来的杨扬自然不会听到身后关于自己的评价，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要再去林子里找一找那种通体雪白的蝴蝶。
　　从林子里再次回到住处，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如果不是肚子又饿了，都没有发觉已经这么晚了。蝴蝶没有找到，那么洁白的品种似乎真的是很稀有，不过在林子里吹着山风，很舒服，不经意地扒拉着杂草和树根，倒是发现了很多一直想制成标本的昆虫。看来，偶尔出来转转，还是有很多好处的。
　　至于那个男孩，倒是没有再遇到，心中多多少少，有些小小的失望。
　　吃过过了时间的午饭，杨扬回到小屋，摆弄着刚刚抓回来的虫子。午饭吃得并不舒服，放了近两个小时，凉冰冰的，自然没什么口感。看来这个老太太还真是不大会做生意，处世之道也不怎么样，难怪总是招人抨击呢。
　　桌子上爬动的小甲虫，黝黑的壳子紧紧地包裹着自己，变换了生活的环境，似乎连眼神都变得迷茫了。想到这里，杨扬不禁笑了起来，甲虫迷茫？看来，是自己太迷茫了吧。
　　本来以为很好挖到的信息，却被这里的人们紧紧地包裹起来，似乎就近在水面之下，却是因为光线的折射映出的视觉假象，其实，清澈的水下，深得，见不了底。
　　既然第一次的探究没有什么进展，杨扬本就没有多少的好奇心也渐渐地压了下去。接下来的几天，悠闲地在林中寻找着欠了那个人的蝴蝶，顺便，也找到了很多新奇的东西。
　　转眼，快该回去了，在这个世外桃源停留的最后一个傍晚，杨扬靠在林中的一棵粗壮的树下悠闲的逗弄着手里的虫子。
　　明天，就该离开了吧。那个蝴蝶虽然难找，却并不是真正稀奇的品种，早在两天前，便投入了自己的怀抱。一个星期的清闲，也确实使心情舒畅了不少。不过，那个没有揭开的谜题，却始终似毛绒绒的倒刺，扎得心中痒痒的。5天前，就是在这棵树下，看到了那个少年。冰蓝色狭长的眼眸中，似乎隐藏着冰冷的秘密。
　　仅剩下一天，杨扬心中抱着隐隐的期待。如果真的是自己不能踏足的世界，为什么，会两次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呢。
　　不知道，是不是还会有交集，那三只眼睛的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神奇与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