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暂时离开》urjd

8、第 8 章

　　听清瑞的话多休息几天是不是比较好呢？小安看着越来越模糊的画板暗自后悔。或许真的不该勉强吧……算了，再画一笔，再画一笔，画完了就可以回家了。小安甩甩头试着鼓励自己。
　　挨到放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小安胡乱的收拾一下，偏头看一眼旁边的座位——依依今天又早退啊——走出教室，昏昏沉沉的脚步很轻，她有些自嘲的笑笑，这真是一种怪好笑的感觉。

　　“小安，小安是你吗？”

　　……产生幻觉了？小安努力抬起眼皮看清躲在黑色轿车里的白衣少年。

　　“……林清瑞？”

　　听到答话，他松口气打开车门走下来，身后蹿出的金色大狗不停的用鼻子蹭小安的手。

　　“小安，你不舒服么？”

　　他站在她面前，从呼吸中察觉出异样。

　　“我……没有。”

　　小安后退一步，却还是叫他一把拉住了手。她呆呆地杵着，任他修长而干燥的手指顺着脸颊探到额头。那上面散发出的是异常清新的奇妙气息。而小安就被他牵制着，一动也动不了。

　　“真是的，来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你怎么还是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小安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头重脚轻的一阵阵晕眩。

　　“好了，上车吧。”

　　林清瑞推着她坐进车里。

　　“啊？干什么？”

　　“当然是跟我回家！如果我没有来的话，你想怎么办！”

　　他说着坐到她旁边伸手带上车门。

　　小安几乎停转的大脑对于清瑞的话根本就反应不过来。她舔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很努力的想阻止指尖的发颤。

　　“……冷吗？过来一点。”

　　他发现了，便揽着她的肩膀向自己靠来。

　　苏安有一些惶恐的抗拒，伸出的手透过单薄的白色衬衣触到他凸出的锁骨，平滑并且柔和，伴着均匀的呼吸起伏成一个优雅的弧度。她昂起头来看清瑞迷茫的双眼，不由自主地惊叹，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他一定是一个天使，迷了路，所以留在了人间。

　　“不要紧张，这没有什么的。”

　　清瑞笑了笑，轻轻板正她有点抗拒的姿势。这样她便又整个人都窝在他的怀里了。小安的头贴在清瑞胸前，耳边传来这个人温柔而有力的心跳。那是完全不同于自己的平和声音，让她没来由的就想起了苏默。

　　“……你真得很象……我哥。”

　　“是吗。那——就让我做你的哥哥吧。让我试试看，我想照顾你。”

　　“……为什么……”

　　“因为，你需要。”

　　小安无论如何也不能记起自己曾经答应过清瑞要住进他的家里，所以第二天的清晨，清瑞提出要帮她搬家的时候，这个当事人简直是不明所以的一脸惊愕。

　　“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精神大大好转的小安第N次发表疑问。

　　“昨晚，你确实说了。”于是他第N次回答，“而且，我已经和苏伯伯联系过，他也认为你现在不适合自己一个人生活。”

　　这样，她在多方面因素的共同作用下稀里糊涂的搬进了林清瑞的家里。她还清楚地记得他那时并不大声的说话：

　　“小安，我把手术提前了。我想要有你在身边，然后，让我用苏默的眼睛好好地看一看你。”

　　那时她心里猛地一震，她便知道，自己是拒绝不掉的。

　　日子越久，苏安便能渐渐体会出那个表面温柔的男孩子心里有怎样无法言喻的寂寞。父母常年留驻在海外，仅有的姐姐也嫁了人。由于意外在两年前盲了眼睛，自那时起，他便几乎不曾踏出家门。宅子再大也是点缀，整见偌大的房子里根本没有可以陪他聊天的人。君炫偶尔会造访，但他毕竟不是个闲人。小安有时候看他安静的坐在钢琴旁迷茫着眼睛，一时间甚至觉得那金色的阳光也会伤人。

　　“小安，你知道么，从前呀，我的脾气可坏了。”

　　有一次，苏安队着林清瑞撑开画板的时候，他突然这样说道。

　　“就是眼睛刚看不见的时候。你一定不知道，我从前也是学过画画的，但是看不见了就放弃了。那时候我把我的画具和作品都砸烂，宝妈还拼死跟我抢。……我把我自己关起来谁也不理。摔杯子，砸桌子，屋子里肯定被搞得狼狈不堪。

　　爸妈和大姐都特意从国外赶回来也没有用。总之，我那时候是没得救了。君炫也因为这个和我打过好几架。”

　　他自己说着笑起来，片刻后又继续。

　　“后来，大姐把公主送给我。把它从遥远的大不列颠带过来。

　　可是刚开始的时候，我不喜欢公主，一点也不。我不要它，我以为这是一种耻辱，所以我不许它靠近。小安，你无法想象的，我用多难听的话破口大骂。我踢它，用东西扔它，打得它远远的躲在角落里低声呜咽。

　　但是，就算被我这样对待，公主好像还是认准了我一样。有时候，动物的感觉是人类无法理解的，就像我至今也不明白，为什么它从一进这个家门起就认定了我，我不明白它是如何知道我就是那个需要它的人。我只知道我被它认准了，并且绝对不会被离弃。无论我怎么伤害它，打骂完了之后，它还是会小心翼翼的从角落里跑到我面前把它的鞍子塞到我手里，或者，就只是坐在我面前那么使劲的摇着尾巴。

　　最后一次，它没有像往常一样摇着尾巴跑回来。我曾经那么理所当然地以为它就是应该被我打骂，可是那一次我慌了。那大概是我第一次肯喊它的名字。我听见公主兴奋得摇着尾巴发出‘噗噗’的声音，可是还有很不协调的一颤一颤的狗铃声。她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就后悔了，特别后悔。因为我知道，它是很吃力的一瘸一拐着过来的。

　　……

　　小安，你也觉得我很坏是不是？我知道自己做错了。就算公主或许并不怪我，我也还是始终不能原谅自己。这是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我想偿还自己的罪孽，我真的想得到救赎，很想。于是我就遇见你了。小安，你是上天给我的机会，你是来净化我的吧。我第一次听见那么纯洁动人的铃声时就知道了。”

　　小安合起画板走近清瑞，靠着公主坐在他的琴腿边上。她突然抬起手来够着他的琴键一通乱按。钢琴不明所以地发出令人震撼的声音。

　　“喂，清瑞。我不喜欢你说这样的话。因为清瑞在我看来真的是很完美的人了。我常常在想啊，世界上怎么会有像清瑞这样的人呢？所以，你不要再说自己坏了，因为如果连清瑞都是坏人的话，那我在世界上就再也见不到好人了。我不喜欢那样。还有……我怎么够资格来净化你呢？被净化的人明明是我才对……”

　　小安仰起头去看清瑞，发现自己也被那双好看的眼睛注视着。

　　这一定是一位天使吧。小安心里这样想着。因为昨夜的梦里，飞去的天使又飞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