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止境孤寂》李昕儿

5、孤寂的等待

　　如果路宇斯站在马路的对面，如果他用那对我专属的笑容微笑，如果他停在那里……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这一刻，用我的生命交换，我都愿意。

　　离开的时候，那杯咖啡早已冰冷，原封不动。

　　广袤的海面上如墨汁顷撒，金色的沙粒渡上暗黄的外衣，礁石杂乱的囤积在沙粒与海边上。浪花一阵一阵地拍打着海岸，哗啦的潮水声有节奏地上下起伏，悦耳得像一首欢快的乐章。脚下是绵软的触感，就像一块海绵，踩一下，凹下去，绵软湿润。海浪不时地拍打过来，冲击着双脚，带来凉爽与柔软。冲上来，又滑下去。

　　踩下一个又一个脚印，留在身后的一串串脚印经过浪花数次的覆盖，被带来的沙子慢慢掩盖。
　　海水一点一点从脚底，没到膝盖，及腰，最后淹没了头顶。

　　海水中的长发像美人鱼的尾鳍，我像一只美人鱼般，以美丽而自由的姿态在水中畅游。海底白沙上爬行的寄居蟹被我一碰，缩回了身上背着的美丽的壳子里。五颜六色的珊瑚就像一件精美的雕塑品，小巧的鱼儿围着这些雕塑品，整齐的做着同一个动作。我从他们中间穿过，，它们立即散乱成一团，五彩缤纷，令人眼花缭乱，过了一会儿，又都整齐的排列在一起。时不时有色彩鲜艳的小鱼从珊瑚的空洞里游出。队列整齐的鱼们碰见我，动作整齐、快速地向另一边摆去。

　　下一个珊瑚，比前一个还要美丽庞大。我在珊瑚边优雅的游动，娇小的章鱼灵活变动着艳丽的色彩，我不自觉地扬起手，一条发狂的小鱼惊恐地从我手中射出，我只碰到了那光滑的鳞片。

　　珊瑚边的白沙上躺着各色各样的颜色各异的贝壳，大大小小、鲜艳美丽、形状各异。从其中挑选了最美丽、最特别的一枚。我紧紧握着它，向海面上游去。

　　浮出海面，宽阔的海面如墨汁顷撒，有凸出来的巨大礁石在黑夜里显得一枝独秀

　　有一个娇小的身影坐在礁石之上，头向着海侧偏，长发长长地垂进海里。泛着深蓝色亮光的鱼尾惬意地微微上下摆动，在海水与礁石的背景下真正的一枝独秀，美得虚幻却又真真正正地存在着，这美丽的童话场景让人忍不住地感叹。

　　将头沉下水面，我向着礁石游去。蓦地将头从她垂进海面的长发处探出，她微惊，继而继续用手梳理着长发，习以为常的样子。

　　“好久未见，我亲爱的小姐。你定将我的名字忘记了，我按照你的要求提醒你，我叫艾米莉。”缓缓开口，声音甜美。

　　爬上礁石，我坐在她身边。

　　我说：“已经如此晚，你的意志真是坚定不移，还未放弃一个或许已经拥有妻儿、幸福生活的人类。”

　　她笑了，深蓝色的眼睛望向我，问道：“亲爱的，你何尝不是呢？”

　　我冷冷的笑。

　　从我开始来到海的那一天起，那个美丽得虚幻却又真实存在着的童话场景便出现在这里。她有一头齐地的深蓝色如同绸缎一样的长发，修长的鱼尾在月光下闪着蓝色的亮光，眸子蔚蓝如同海一般的颜色。那个时候，她也坐在这里，梳理着柔顺的长发，美丽得就像童话。

　　我悄无声息的靠近她，她露出了对人类的惊恐。在向她说明了一切后，她才放心。

　　我想笑。以为我是人类，我的心跳和体温早就消失不见，连人类的特征都没有，我，又算什么人类？我只是一只吸血鬼，是那所谓的血族，人类渴望与羡慕的永生的物种。

　　蔚蓝的眼睛望向茫茫的海面。她说，她在等一个人，一个清秀阳光的青年。在他们的游艇沉入水中的时候，她救了他，可是他并不知道。她也怕自己的身份引来人类贪婪之后的捕捉。他活了，可是他却并不知道是谁救了他。于是，她日日夜夜在这块礁石上等，等啊等，十年了，却没有等到。

　　与美人鱼相同的故事情节，又是这么老掉牙的故事，我却莫名的感到悲伤。

　　她与我是多么的相像啊！

　　为了一个人，会为了他们的一个承诺而等待，不管经历了多少年，也不管经历了多少孤独与痛苦，也会像当初等待的那样而等待。身边的朝代更换了一个个又一个，历经了巨大的沧海桑田，磨难也伴随着可是那一切的一切都阻止不了对一个承诺的等待，对一个人的等待，对心中的那份坚持而等待。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有一条河，波涛汹涌，在不断的奔流，奔流。波浪越汹涌，带来的泥沙也越多，沉淀到河底下的也就越多。慢慢的，那泥沙渐渐填满河床，奔流的河水也已经蒸发，那条河不见了，却变成了一片干涸的土地。

　　我的生命就是这样，为了等待而生存，留在被诅咒的黑暗与鲜红的世界里。时间越漫长，等待带来的孤寂与痛苦的折磨也就越多。到最后，我等的结果还没有，无边的孤寂与痛苦就将我掩盖，

　　可是那等待，还是在生命里根深蒂固。

　　可是我至少还知道，我等的人他知道我，而艾米莉等的人却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但是她还是坚持不懈地等。

　　“我们，都是苦命的人呢！”望着蒙蒙亮的天空，我的声音带着异样的悲伤。

　　“是呢！”顿了顿，她说，“我亲爱的密拉贝儿，我们都该离开了。太阳升起的那一刻，你会化为灰烬。”

　　没有用心听她好心的提醒。密拉贝儿，那是我的名字吗？是我在漫长时间中，除了他，所有人的名字，包括我的，都忘了的名字吗？

　　“再见！”

　　她扑通一声跳下水，溅起蔚蓝的水花，一会儿，那水花便不见，被撞击的水面恢复了平静。

　　我紧紧握着贝壳，以我最快的速度，终于在太阳即将升起的前十分钟赶回了地下室。
　　躺在棺材里，我用那把细小的水果刀，一笔一划，工工整整的刻下两行字：

　　路宇斯。

　　密拉贝儿。

　　然后，我合上馆盖，将贝壳刻有名字的一面放到胸口上，双手交叉贴着贝壳。

　　我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