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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最难消受美人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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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到陈默,是在我同他分手一个月之后了。
我正坐在校门口的咖啡店改论文,他携着新任小女友在我对面坐了,对服务员道:“一杯美式咖啡,一杯榛果拿铁,谢谢。”声音利落而有礼貌,他是到哪都不忘了他的风度的人,我却隐隐觉得,他自坐下来之后,目光就一直灼灼地盯着我。
我感觉面上有火烧,又偏偏得装得若无其事,那两杯咖啡还没上来,我就已经坐不住了。我只好抬起头来跟他寒暄道:“好久不见。”
他只盯着我,不同我搭话。
我只好又硬着头皮转向旁边的女生:“这是你的女朋友吧,挺漂亮的。”
陈默这时候突然又开口:“你倒是关心这个。”
我愣愣神,瞥向他,他永远能够在不该讲话的时候说点不合时宜的,该讲话的时候却又沉默。虽然这时陈默终于不再看我,我却依然尴尬的很,不知道说什么。显然对面的女生也陷入了欲说还休的境地,倒是陈默完全没有这种意识。
好在服务员的出现替我解了围,这种大恩仅次于给上厕所却没带厕纸的人送厕纸。我向她递去感激的眼神,她却被我看的一激灵,放下两杯咖啡就走了。
我说:“这儿的服务员不错,就算胆小了些。”
陈默不理我。我头上顶着黑云,一个人坐那儿“呵呵”干笑。
眼看陈默实在太难搞定,我只好问那女生道:“你好,我是林禾,也是T大的,临床医学专业的,你叫什么?”
小女生很羞涩,清纯瘦弱的跟小豆芽一样,只是笑笑回答道:“我叫罗雨安。”
“名字和人一样漂亮。”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的。
她只是冲我笑。
我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对面陈默的眼神幽怨得我极其难受。小豆芽默默地理着手机链上的流苏。
即使我自诩脸皮极厚,论文还没改完,此刻也赖不下去了,又觉得打扰人家小两口,尤其是其中有一个是这么羞涩的女孩子的约会简直是罪过,更兼为小豆芽的流苏着想——再这么扯下去定要凸掉的,只好起身告辞道:“我还有事,我先走了,你们慢聊。”
陈默还是一言不发,脸上像写着“你昨天欠我的500块怎么还不还”,小豆芽冲我挥挥手:“byebye~”
我仿佛得了赦令,飞也似的逃了。
直到出了咖啡馆,夏日的热浪扑面砸来,我却是终于出了一口气,妈的,气氛简直太诡异了。
这大概是我认识陈默21年来,我们之间相处最为难受的一次。
晚上我到实验室的时候,师兄已经在了。我将手里的生煎递给他,他不客气地接过了,并指挥我去跑胶。我一边装蛋白一边问他:“今天又没出去?”
他嘴里吞着生煎,含含糊糊道:“恩。”
我像长辈似的教训他:“就算没时间出去,也要叫外卖的,科研又不急,不至于弄到连吃饭的时间也没有的境地。阿姨前两天跟我视频的时候,还让我督促你吃饭……”
“我知道,我只是喜欢你替我准备。”他温柔地冲我笑着,眉眼如画,声音缠缠绵绵地流淌着,仿佛情意缱绻。
我不上他的当,每每我教训他,他总找些暧昧的话来堵我的口。我接着说:“怎么说我也是你妈的钦差大臣,我的话你也该听听,你现在不好好养着自己的胃,将来年纪大一些总要后悔。”
他接过我手里的插头,帮我插上,又扭头道:“那你这个钦差大臣可是失职,只管领了黄马甲,又不见你常来催我吃饭。”
我斜他一眼:“我带来的那些饭,只当是喂狗了。”
他坐下来继续吃,也不恼我刺他,只说:“你这丫头一年来学问没涨,脾气倒涨了不少,比以前更牙尖嘴利的。”
这话说的,不知道的人听了还当他多宠我,谁知一直以来都是我惯着他。
他总拖着腔调叫:“我的小禾,替我叫个外卖~”或者“我的小禾,替我买杯咖啡~”抑或“我的小禾,帮我把这个实验做完~”
按说我不是个耐心十足的人,也不带什么抖M气质的,早该撂挑子走人,可看着他笑得云淡风轻朗朗出尘的模样,不知怎么我也总发不起脾气来,只好任着他,暗自叫他妖孽。
晚上收拾完实验室已经12点了,妖孽师兄说要送我回寝室,我倒是受宠若惊了一回,问他为什么良心发现。他回我一个惊世绝艳的笑,笑得我心里一凉:“这是报答您的饲养之恩情。”
不是我有被迫害妄想症,只是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嗅得阴谋的味道,却又不好拒绝这难得的盛情,也不谢他,只说:“但愿你从此改过自新,不枉我替你操劳这许久。”
要到宿舍楼底下时,影影绰绰地望见楼底下站了个人影。宿舍楼的底层是自行车车库,各种拐角楼道里常站着些野鸳鸯,这么一个人倒是少见,走近了才发现是陈默。他的脸在路灯的映照下,一半明一半暗,看得让人伤神。过去一个月都没见过,今天一天就见着两回,我只好用“缘分”这么敷衍而万能的托词了。他先看见我,向我走过来,又看见妖孽师兄,便道:“你男朋友很体贴啊。”不扬不抑的调子,说完嘴角抿得紧紧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没去过我的实验室,也没有见过妖孽师兄,我只好解释道:“他……”
“过奖了。”还没出口的话就这样被妖孽打断了。
看他既然这么回了我也不好再解释,只好闷闷地问陈默:“你来找我做什么的?”
“之前我有一条蓝色细条斜纹的领带在你这里的,你有没有留着?”
“领带?”他半夜来就为这个?
“丢了么?”他见我惊讶又补问了句。
“啊,没……”他倒是有不少东西在我这里,我自觉分手的时候并不伤情,自己也没有烧前男友遗物的怪癖,没有刻意整理过他的东西,既然他说以前在,应该还是在的。“我回去找找,找到了再还给你。”
“恩,好的,谢谢。”说完便转身走了。
“我的小禾,回去早点休息啊。”妖孽师兄冲我飞了个媚眼儿,眼波流转,尽是风流,跟着也走了。
昏暗的路灯下,此时就剩了我一个人,愣愣回味那妖孽的媚眼儿,上楼梯的时候,人还有些晕晕的,一个趔趄摔在了楼梯上,下巴重重一磕,连带着牙齿咬破了嘴唇,我和这满嘴血腥味并着“嘶嘶”痛呼坐在楼梯上,不由低咒:“最难消受美人恩,果然是个妖孽!”